《首先，我是直的》晓月千重

13、缘分

　　吃完饭，霍现春跟谢星兰说起正事：“我现在是一个人开车，有时候接了远途的单子，一个人有点应付不过来，所以我之前就一直想着要找个压车的。”

　　“压车的事情不多，就是得长时间待在车上。”

　　“你要是能接受，我按市场价聘你，你以后就跟着我跑车。不过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谢星兰立刻一口答应下来，能跟着霍现春做事，她可太高兴了，就算给霍现春打白工她也高兴：“春姐我能待在车上，我也不晕车！”

　　霍现春点头：“行，那我明天去公司拿合同，等你签了合同，咱们就是同事了。”

　　“合同？”谢星兰不太了解：“什么合同啊？”

　　霍现春倒是被谢星兰这一问给问住了，愣了两秒，才问道：“你那个……上一份工作的老板，没给你签合同吗？”

　　谢星兰摇头：“没有啊……”

　　霍现春再问：“你上回……是在哪里找的工作？”

　　谢星兰就把自己找工作的事跟霍现春一五一十地说了：“我就是按着人多的地方找的，但是找了几条街没人肯招我，然后我就循着路道走，刚走到那条街上，那个老板娘就主动问我是不是找工作的。”

　　“我说只要包吃包住，什么活都能干，她说是包吃包住，就让我进去了。”

　　霍现春想也能想出来那情形。

　　一个存心不良养着打手的老板娘，一个刚到省城来身无分文打工的小女孩儿。幸好是谢星兰还能靠自己逃出来，不然换了别人肯定是逃不掉要吃这个亏的，一朝失足，再想要走回正道上来那就太难了。

　　霍现春有点后知后觉的背后发凉。

　　幸好谢星兰逃出来了……

　　霍现春吁了口气，不再说这件事，目光落在谢星兰还潮湿着的头发上，起身去卫生间找了吹风机，插上试了下，能用，就在卫生间喊谢星兰过去。

　　谢星兰到卫生间门口：“春姐，你喊我小兰就行了，我奶奶也是这么喊我的。”

　　霍现春点了下头，随口问道：“你奶奶今年多少岁了？你爸妈是在乡里照顾老太太还是也出去工作了？”

　　谢星兰抓着披在肩上的毛巾，回答说：“我奶奶今年开春刚走……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没了，要不是有张照片挂在家里，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霍现春僵住，拿着吹风机的手动了一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合适。

　　她真行。

　　一句话踩三个雷。

　　自己这个破嘴就不该说话。

　　霍现春心里懊恼，看向谢星兰，实在抱歉：“小兰，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

　　“没事，春姐，”谢星兰倒是很看得开，反正过去都过去了，总想着从前还怎么往后过日子呢：“听说我爸妈他们走的时候没遭罪，我奶奶呢一辈子要强，但是没想到她在床上躺了六年，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霍现春又想起来之前谢星兰说的她奶奶瘫痪的事儿了。

　　那会儿她听谢星兰提起来还以为……

　　没想到……

　　霍现春又看了看谢星兰，见她脸上带着笑，好像确实是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霍现春也不好再多问了，只拉了拉谢星兰的胳膊：“你转过来，我给你吹吹头发，不然湿着头发睡觉要头疼的。”

　　谢星兰弯着眼睛笑：“谢谢春姐。”

　　霍现春打开吹风机，热风从风筒里跑出来，手指撩起谢星兰有点因为营养不良而泛黄的头发，小心地一点点吹过去，一直吹了十来分钟，摸着是干了的状态才关掉吹风机。

　　谢星兰抬手摸摸还带着暖意的头发，眼里亮晶晶的，满脸惊喜地对着霍现春笑着说：“这么快就干了呀，谢谢春姐！这个真好用！”

　　霍现春也笑：“行啦，别总谢来谢去的了。”

　　“这个吹风机就给你用，用完收在台盆下面的柜子里就行，插上电，热风往上推，有三档，冷风就往下。”

　　“看着啊，就这样……”

　　霍现春又给谢星兰演示了一遍。

　　谢星兰认真看完，点点头：“我会了，谢……还是要谢谢春姐你教我！”

　　霍现春把吹风机收起来，轻轻拍了拍谢星兰的肩膀：“好啦，走吧，睡觉去吧，时间不早了，早点睡，明天起来带你出去吃饭。”

　　谢星兰走进次卧上了床，霍现春给她关了灯：“睡觉吧。”

　　“嗯，”谢星兰笔直的躺在床上：“春姐你也早点睡。”

　　“好。”
　　霍现春退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屋里陷入了黑暗。

　　谢星兰闭上眼，又睁开眼，指尖摸到身下柔软亲肤的床单，感觉自己跟睡在棉花糖上似的，鼻间也能闻到屋里幽幽馨香的味道，一直到现在她还有点恍惚，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谢星兰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吹干的头发。

　　不是梦……

　　这是真的！

　　这是第二次了。

　　春姐又救了她一次。

　　谢星兰把被子拉高了点，想偷偷地哭一阵，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是在霍现春家，怕把被子弄脏了，又赶紧把被子拉下来，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没什么好哭的。

　　她也不应该哭，她应该笑，能连着两次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霍现春，她做梦都应该笑醒过来才对！而且她马上就要成为春姐的同事了！春姐说让自己给她压车！自己可以陪着春姐一起开那辆大车了！

　　谢星兰兴奋的有点要睡不着了。

　　但是今天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太多，早上在按摩店里又是扔椅子又是砸门的，然后就被带去了派出所，在那儿担惊受怕坐了一整天。

　　这会儿好容易躺下来了，再兴奋也还是慢慢困了。

　　谢星兰闭上眼睛，不知怎么的，她发现自己回到了乡下老家，还是六年前的老家。

　　那会儿她刚上初中，下午放学早，太阳西斜着，她就已经骑着车冲到家了，她奶奶正站在大门口等着她，她扔下车就要朝着她奶奶跑过去，可是等到她也跑到了大门口，她奶奶却不见了，谢星兰茫然地看着四周，听见好多人在议论，一直说“可怜”、“命苦”……谢星兰再要去找，就看见她奶奶已经变成了挂在墙上的照片。

　　谢星兰站在屋里，面前是三张照片。

　　屋里空荡荡的，除了照片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了……

　　霍现春在外面跑车，习惯睡得浅，稍微有点儿动静就会立刻醒过来。

　　原本霍现春以为是外面的声音。

　　半梦半醒间，霍现春又猛然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是捡了只流浪小狗带回家，霍现春坐起身，听了会儿动静，隔着两扇门听不大清楚，但她还是能听出来是谢星兰的声音。

　　霍现春赶紧下床过去，果然一推开门，就听见谢星兰在哭，嘴里喃喃不清的不知道是在叫谁。

　　霍现春打开床头的小灯，轻轻推了推谢星兰的肩：“小兰，醒一醒……”

　　谢星兰没醒，还是一直在哭。

　　霍现春下意识要去给谢星兰擦眼泪，拇指轻轻刮过去，一片温热的潮湿被卷进她的掌心里，指腹下触摸到的皮肤更是散发着滚烫的温度。

　　坏了！

　　霍现春急忙抬起手，落到谢星兰额头上试了试，那热度烫的都能煎鸡蛋了。

　　这孩子怎么还发烧了……

　　霍现春赶紧去客厅翻出医药箱拎过来，先给谢星兰测了耳温，一看都将近要到四十度了，忙小跑去厨房接了杯温水，抠了颗退烧药，霍现春坐在床头把谢星兰半扶起来，给药塞进她嘴里，拿起水杯，在她耳边叫：“小兰，先别睡了，喝口水，把药吃下去啊。”

　　“你发烧了，不吃药不行的，听话啊……”

　　谢星兰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大概是听见了霍现春的话，艰难地喝了口水，把退烧药给吞了下去。

　　霍现春不敢大意，扶着谢星兰躺回去，倒了点酒精，给谢星兰擦手心。

　　她看了眼时间，要是一小时之内温度还不降，那她就带谢星兰去医院。

　　擦完一轮酒精，霍现春又去卫生间拧了条湿毛巾拿回来盖在谢星兰额头上，等毛巾被捂热了就再去换一遍。来回折腾了一个小时，霍现春再给谢星兰测了次温度，总算是开始往下降了，霍现春稍微放心了点。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霍现春坐在床边，看着谢星兰渐渐睡得安稳，脸上因为高热而泛起的潮红也渐渐淡了点，抬手捏了捏鼻根，她跟谢星兰还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缘分。

　　上回第一次遇见，她就在医院熬了个通宵。

　　这次把人带回了家里，还是得半夜爬起来再熬一宿。

　　霍现春叹了口气，熬就熬吧，是自己先做的决定把人带回来的，她就应该负这个责。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那一句话踩到的三个雷。

　　霍现春看向谢星兰的目光里，带上了点儿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和怜惜。

　　收留下谢星兰，除了两次相遇的缘分以外，还有一点霍现春自己的私心。

　　无论怎么样，从今天开始，她不用再一个人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