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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贵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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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瑛啊和小将军死在一处,葬在两个烂坟包……长成一双梧桐树,共听潇潇夜雨三更,此生不道离,叶叶簌簌更漏尽,不须啼。
张生作为大椋的河道官员治水二十载,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尚景八年,大梁河在樽州府决堤,下游死伤万户余,按理说这等体量的大河决口,这等天灾大暴雨死伤不算多。
奈何陛下是纯纯北方旱鸭子,对治水这事儿是一窍不通。奈何能对此事说的上话的官员,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一个为他说话的。大椋皇帝遂下令大梁河尹张家成年男子皆斩首,少男及女眷充为官奴。
好巧不巧张生是陇南军户出身,陇南军户,又土又穷,闲时耕作,战时为军。陇南有江名昌义,他被赶鸭子上架在昌义江上练过两个月水兵。大椋皇帝兼并南国,将大梁河流域划入了大椋版图,但他对治水一窍不通。他草原王出身,他们部族以前住的地方都不怎么下雨。
南国的旧臣吧,多少都讲究气节,就不为新朝皇帝做事,做事呢,那也不做实事。才子嘛,都是有傲气的。而这治水又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所以这个活计被左推右推,好巧不巧,他又被赶鸭子上架了。而他,为了梁河不决口,为了每年雨季少死点人,他是真做实事,所以得罪了南国旧臣一派的几位主心骨,有些人虽为名流才子,就是这么无聊,无可说地置气。大椋的一个笑话是江南文士的气量不比漠上的烧火丫头大。
而他治水任大梁河尹这事儿就是南国旧臣派举荐上来的,他是生长在陇南的大山沟沟里被刨出来的,大椋的朝臣他更不熟,也没有什么钻营的本事,更何况在大椋的臣子眼中,他就是南派人,出身决定立场,陇南也是南,不然南派人举荐他干什么。他真冤啊,举荐他是因为这事做好了,没什么奖赏;做坏了,容易砍头。
尤记上任时贺礼如潮,这就此一时彼一时了。
尤记刚来这大梁州富庶之地,上元夜游人如织,他带着妻女去看花灯,惊叹不已,若在陇南的断川天堑里哪能见到这些,他也算富贵了些年月,赏见了些人间繁华,不算亏,只是可惜他的妻女们受如此牵累……
“行刑——”
梁州还在下着连月的雨,行刑时也淅淅沥沥,天阴得可怕,刑场没有多余的杂音,只有齐刷刷人头落地的声音,半响,传来百姓哭号。
张瑛,字玉簌。
当南国旧臣派的官员找来,此人是张生的陇左故旧,觉得自己不是能吃苦的料就去经商了,沿水路经商很是富有在南国捐了个官,此人告诉她不想进教坊就得给他儿子当妾,她点头答应了。
传闻中陇南的左小将军被大理国的战骑白象踩死了,她偷偷带孝。他的家人全都战死了,整个将军府只剩了他。他们一家是陇南人的骄傲,可怜声名都未出陇南。
恐怕这梁州府内只有她记得乘胜将军府满门忠烈。到了这世上恐怕要为他们卫的哪朝哪代的国而争论不休。毕竟南北国打得如火如荼时,陇南闭塞偏安一隅,老将军承的是旧南国的封号,守的是旧南国的江山。
如今嘛,一朝天子一朝臣,小将军当然归新朝了。可惜活着的时候势单力孤,死了后骨肉成泥。
后来小将军回来了,她已为他人妾,只有上元节花市长街灯如昼,才能远远望一眼。象军又打来了,她夫家举族撤到闽州府,她没有走选择了留下,兜兜转转还是乱时成全,她与小将军共守梁州,城破时点了桐油,在城墙上站成了两具焦尸。
瑛瑛啊和小将军死在一处,活下来的人们将他们草草葬在两个烂坟包里……因着没听说过小将军娶妻,不好葬在一起,所幸挨得极近。多年后,不知哪吹来的种子,坟包上长成一双梧桐树,枝叶相互覆盖,共听潇潇夜雨三更,生生不道离,叶叶簌簌更漏尽,不需啼,此后年年是佳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