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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离间猜疑始攻克,君臣佳话初流传 ...

  •   荀甫欣脸色一白,不只是因为疼的还是怎样。

      她张口略带一丝慌乱的解释,似是把武怀圣低沉的愠怒理解成了不满于她的欺瞒。

      “陛下,您是不是一直没有把前太子党的威胁放在眼里,避而不见,是不是?因为在您眼中,平王总是那个元丰五年陪你到边关游山玩水的皇兄。”

      “同样的,在他眼里,陛下还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妹妹罢了。平王失了皇位,他最恨的人不是陛下,是臣。”

      “他派人想杀的,也一直都是臣。”

      武怀圣猛地忆起,那一日在北门园林里,那支箭差点射中了言盛时,是她把人扑开了 。

      其实箭没有射偏。会在青鸾石畔长风古亭与陛下会面的,向来都是荀甫欣。

      那箭本就是朝着荀甫欣去的。

      “老师受了伤,朕先带你离开这里。”武怀圣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天井里的虎龙军如何收场。

      *

      途径乾坤街临近皇宫的那一段路,武怀圣从驾车的温泊玉手里接过来缰绳。

      系着天子旗的赤金色马车招摇穿过市巷,引得无数行人侧目。

      武怀圣眉目威严,亭亭而立,站在车头挥扬着银鞭。

      百姓们并不认识天子的脸,只看见驾车的姑娘身姿巍峨、仪态如松,通身白玉色的华袍泛着绸缎般的光泽,腰胯一枝镶嵌湖蓝玉石的长柄宝剑,凛凛威风。

      乾坤街笔直大道,从城门通向皇宫们。宫门前值岗的守卫抬眼看来,遥遥留意到这招摇车驾,待到近处,天家旌旗飘飘,马前的玉人垂眼一凛。

      “……陛、陛下?”守卫看得呆了,连忙道,“开、开门!”

      武怀圣并未多讲,策马扬鞭径往前去,直奔宫室。

      这动静太大,引得明堂宽阔大殿之前的众宫人学士齐刷刷侧目。

      什么人敢在皇宫里驾车狂奔…...哦,是陛下......啊?

      翰林院前抱书的人群中,有人一眼就认出了马前的天子。言盛时将怀中冗沉的书卷随手塞给旁边的人。“让一让。”

      武怀圣一眼看见言盛时,像是看见了救星,驾车冲过来。那气势太冲,引得人群四散闪避。武怀圣猛地勒紧缰绳急刹,马车轮压在翰林院门前的草地上,碾碎了一抔冻土。

      连门前石狮底座的土砖,都被撞掉了一块。

      武怀圣一跃下车。

      她转身掀开车帘,先将温泊玉拎了出来,再一看荀甫欣,蜷缩在车内的一边角落,只占了那么一点的空间,双眸明亮,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荀甫欣松开摁在肩头伤处的手,指向了外面:“陛下,人。”

      翰林院门口的一群人打了个哆嗦,整齐地错开视线。

      武怀圣嘴角一抽:“他们不碍事。”

      “朕就是要让所有想打老师主意的人都看见,朕,到底护着谁。”

      她探身进马车内,拦腰一抱,将缩在角落里的怀烈侯整个端了出来。

      “——!”荀甫欣重心骤失,下意识搂住了武怀深的脖子,屏息轻哼。

      “臣伤得是肩膀,又不是腿,能走。”

      武怀圣淡淡一笑。她一抬头,后面一排翰林学士齐刷刷地全垂了眼。

      她不再勉强,将荀甫欣轻轻放在地上,牵着她走进了翰林院。言盛时匆匆跟上,不忘回头啪地一声将翰林院大门紧锁。

      荀甫欣沉吟片刻,感慨道:“陛下身边的人,似乎都对关门有着很深的执念。”

      武怀圣听了一喜,这是在同她打趣的意思么?

      “不是老师刚才说,嫌外面人多?”

      言盛时在二人身后清了清嗓子。“发生了什么事?”

      武怀圣瞬间敛了神色。

      “前太子党手下的刺客,抓到了。”

      言简意赅的陈述。她丝毫没有质疑荀甫欣在宫石窟中的决策,也没想着再去派人探查。

      武怀圣说话时一直盯着荀甫欣,见她虽然背着身不见表情,可是肩头陡然一颤,出卖了她。

      “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老师肩上的伤该处理了。”武怀圣蹙眉。

      荀甫欣只是揽紧了衣衫,不动声色,语调无比平稳。

      “不打紧,臣回府后再处理即可。”

      “回府处理?都是肉体凡胎,破皮流血的伤岂能耽搁?”

      荀甫欣抬起一只手打断,她可不像皇家儿女那般金贵,是十几岁久入军营的人了。“陛下更应关注程识远将军那边。”

      她不咸不淡,已拎得很轻,武怀圣立刻明白此处诬告怀烈侯的主谋,正是大将军程识远。

      “只是陛下目前,还没有对付他的能力。臣今日之遭遇,不宜对外声张。方才陛下太过张扬,已经是回头了。”

      武怀圣被一串打击迎面痛斥,心里顿时愤懑。“今日之风波,本可化无。是因为老师瞒着朕私自涉险,才给了程识远机会。”

      这话不对。武怀圣说完也是心虚,荀甫欣的计划里原本无险。程识远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公然挑衅先帝托付重臣、当朝宰相之妻。

      是天子的不肯信任,给了程识远机会。

      是她打了她一记,还让别人去饮她的血。

      武怀圣的视线落向荀甫欣的肩头。她外裳的蓝很深,血迹早已半干,看不出什么。但武怀圣还是感到心里一阵揪疼。

      荀甫欣却低头请罪:“等风波过去,臣定交出兵符,自贬为民。”

      “谁要你自贬了?”武怀圣心中钝痛,没忍住抬高嗓门。

      愤懑发泄出来,她才觉得心中那一阵难受的情绪,更像委屈。

      分明她才是做错事的那一方,可是荀甫欣从来也不会责怪她。那些教导,那些温柔,都是平静而克制的。

      这样只会令她更加难受。

      荀甫欣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改变俯首的姿势。“臣相信,陛下心中自有明断。”

      又来了。武怀圣眼前一晃,才明白她这是故技重施。

      荀甫欣在她登基第一天曾道——“陛下,要赢得天下,而不是赢过天下人。”

      “为一人谋则愚,为天下谋则智。”

      那时候武怀圣第一次坐在龙椅上俯视群臣,那么陌生,那么寒冷的明堂。她什么都不懂,越是心怀期望,越是怕得沉重。

      唯有荀甫欣落在她肩头的那一只手,令人心安。

      “陛下莫怕,这些都是您的臣子,不是您的敌人。”

      武怀圣好歹是在皇宫里长大的,怎能不知这话是在骗人。但是在那一刻,她信了荀甫欣的话。
      信了这个人,真有那般的魔力。

      “老师真是好一番活学活用。”武怀圣箍着荀甫欣的手腕,将人搀起来,“方才是朕失态了。”

      “言大人,过来看一下怀烈侯大人的伤。”

      武怀圣长袖一挥。言盛时猛然惊醒,信步走来:“我在老家的这三年闲的无事,学习了些许医书。若是大人不嫌弃,可诊治一二。”

      武怀圣在一旁,脱力般的蜷进了太师椅。

      此般不置生死、破而后立,用毫无保留的信任去换取他人真心……武怀圣自认做不到,更不敢去尝试。

      但荀甫欣敢试,也真的这样做了。

      “……赢得天下人,哪有那么简单。”武怀圣喃喃道,“你就不怕这天底下,并非所有人都像朕这这般仁慈。”

      ***

        接下来那几日,武怀圣勤于政事。

      先前下狱的前太子党被一夕端平,这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从武将到太学子弟,从翰林院到内阁,处处需要打点。由前朝老臣替换下来的官职都悬着,众臣遥遥望,却都不敢近前。

      武怀圣高坐明堂之上,却只字不提关于提拔一事。

      她迎着殿中投来的灼灼视线,坦然自尊 。

      言盛时提醒道:“陛下,今日翰林院里都传出流言,说您是打算……在三月的科举中选一大批新人填补内阁。”

      新人入朝,不论何人都要从小官慢慢做起,是历来的规矩。

      “朕只看能力,资历无甚要紧。何况朕要行新政,如何能用旧臣。”

      武怀圣勾唇轻笑一声,拂袖坐正,“任他们说去吧。朕倒希望,全天下的青年才俊,都听到这消息才好。”

      既然流言都波及到了翰林院——那些大学士们向来勤勉刚正,不易为流言蜚语惊扰。想必其他地方,更是传得厉害。

      三月的科举殿试,万众瞩目。

      武怀圣将目光投向明堂四扇开合的殿门之外。

      现下,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大周的未来。

      大将军程识远构陷怀烈侯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翻过去了。正如她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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