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好追》南星诺

13、追

　　教育局前不久刚考察一中结束，这会儿的体育课也没前几周难上。

　　老师带着学生做了简单的热身运动之后，便让学生自由活动。

　　自从上一次谢知韫投三分球一鸣惊人后，班上也有不少男生邀约他前去打球。

　　谢知韫笑着拒绝，而后目光看向二班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她头垂着，不再是之前迎光而笑的向日葵，看起来像被风霜摧残的茄子，分外可怜。

　　谢知韫脚下步子向她而行。

　　陈如墨走了过来，微抬下颌：“谈谈。”

　　“没空。”

　　听到谢知韫的回答，陈如墨眼神清明望着他，声音仅两人可闻。

　　“你是不是喜欢温时念？”

　　谢知韫转身，目光澄澈望着他，“你看谁都觉得喜欢她？”

　　“不是。”陈如墨看着他，声音无比笃定，“大多数男生呢，对于不喜欢的女生，只有这几种处理方式。”
　　“长得丑的，直接拒绝。长得还过得去，要么一边吊着，从她身上得到好处与爱慕，要么良心过意不去，直接拒绝。”

　　但陈如墨觉得，谢知韫他不是渣男。
　　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

　　“你喜欢温时念。”陈如墨这一次几乎是肯定的开口。

　　可谢知韫脸上没有一丝的裂痕，他静静望着陈如墨，随后轻笑了一声。
　　他转身，义无反顾走向温时念那方向。

　　陈如墨双眼眯起。
　　谢知韫好像给了自己答案，但好像又只给了一半。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对温时念跟别人不同。
　　-

　　温时念倒也没哭。
　　她只是觉得生气。
　　自己刚刚没发挥好，要是能重来一次，她肯定会把那女生骂哭。

　　不过，再想想谢知韫为自己出头，好像刚刚升起来的怒火又淡了那么几分。

　　“温时念。”

　　她浑身一滞，耳畔嗡嗡作响。
　　他来找自己了？他绝对是来安慰自己的。

　　温时念舔了舔嘴唇，脑海里回想起自家小狗丢了的悲伤记忆，心头一酸，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女生的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知韫半蹲，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纸，视线与她相平行，声音带了罕见的温柔：“给你。”

　　原来他吃苦肉计啊！

　　温时念接过他的纸，塞到校服口袋，打算珍藏起来。

　　谢知韫也不会安慰人，他想起老师常挂在嘴边的人生哲学，试图模仿：“生命中的很多委屈不要憋在心里，哭出来就好了。”

　　听着他这故作老成的腔调，温时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先的红眼兔子霎时又回到明媚小太阳的模样。

　　谢知韫心上的大石也没放下去，他道：“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心一下沉在谷底。

　　温时念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他该不会觉得自己很烦，想趁机断了这孽缘。

　　她讷讷道：“为什么？”

　　“我来找你。”

　　短暂遮住太阳的云移开，四周又洒满了细碎的阳光。

　　温时念觉得刚刚骤停的心跳又急速跳动起来，周围暧昧缱绻的氛围在扩散。
　　她面庞泛红：“哦。”

　　又想想他太冷的性子，她补充道。
　　“一周最少要来找我一次。”

　　“行。”

　　温时念笑得更开心了：“那晚自习下课，我每天都在教室里多坐十分钟，方便你来找我。”

　　“嗯。”

　　自己说什么，他就回应什么，让温时念有一种被他放在心上的感觉。

　　想起刚刚瞥见陈如墨与谢知韫站在一起的样子，她忍不住问。
　　“刚刚你和陈如墨说什么？”

　　她其实很想过去看看，陈如墨是不是又欺负他了，但又有些不敢。

　　害怕自己真的是厚脸皮，一直死皮膏药的缠着他。

　　听到温时念这样问，谢知韫眼神暗了暗，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反而把问题抛了过去。
　　“他喜欢你，人尽皆知，你说他会找我做什么？”

　　听到谢知韫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温时念眼神亮晶晶。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

　　一秒不到，就传来他很快的否定。
　　“不至于。”

　　温时念也毫不沮丧，她说：“没吃醋也好，不然又要让你跟我一起心烦了。”

　　和她一起心烦？

　　谢知韫听后，问：“心烦？”

　　温时念小鸡啄米的点头：“对啊，我不喜欢他，而且我觉得他也没有多喜欢我，不然刚刚怎么只有你出来？”

　　虽然朱丹丹，候大庄出来无法破解自己死缠烂打的流言，但好歹，也是站在自己一边。

　　思忖到这儿，温时念微微歪头看向谢知韫，语气郑重。

　　“所以，我就说，我眼光很好。”

　　她喜欢的人，要善良勇敢，要拥有流言蜚语打不破的坚定，也要有永远坚定不移走向自己的初心。
　　最重要的一点——要非她不可。

　　想到这儿，对比谢知韫刚刚对自己的态度转变。

　　温时念心里冒尖的猜测按捺不住，她舔了舔嘴唇，直截了当地开口。

　　“谢知韫，你是不是对我有点感觉了？”

　　问完这一句话，温时念的心弦拉至最紧。

　　她藏匿于校服口袋的手不自觉握紧，长密挺翘的睫毛如蝴蝶扑棱颤动。

　　沉沉浮浮，不敢看他，又忍不住看他。

　　良久，耳畔传来谢知韫的声音。

　　“你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

　　她委实不懂谢知韫问这话的意思，但仔细想想，应该是拒绝。
　　就跟第一次一样，不经意且坚定的拒绝。

　　温时念藏起心中的酸涩，言简意赅：“凡人。”
　　“……”

　　谢知韫早已习惯了她的无厘头，很快接受并理解答案。

　　他道：“我觉得你不是一般的人。”

　　她适合跟阳光的人在一起
　　而不是，像他这样的人。
　　像他这样跌落尘埃的人。

　　温时念听到这样的话，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在体育课上说的话。
　　——“我当然不是一班（一般）的人了，我是二班的。”

　　她开玩笑说自己很二，他觉得自己真的很二？

　　温时念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我觉得二货也挺好。”

　　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温时念全然不知，继续开口。

　　“同旁内角流传了那么久的真理，就够证明，人生就要互补才有意思。”

　　“你包容我，我包容你。”她语气带笑，可神色却无比认真，“要是找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人谈恋爱，那还不如自己跟自己谈恋爱呢。”

　　温时念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有个名人不是说过一句话吗？”

　　“找不到喜欢的人，还不如自己和自己过一辈子。”

　　谢知韫扯了扯嘴角，“哪个名人？”

　　对上他探究的视线，温时念就跟憋了气的皮球，“温时念这名人。”

　　果然，她真是胡诌得越来越像了。
　　以假乱真，真真假假谁分得清楚。

　　温时念看着谢知韫还半蹲着，她心下一软，身子陡然向前一倾，漆黑的瞳孔紧盯他的乌眸。

　　淡淡的茉莉花香传来，她的高马尾不经意划过他的脸颊，痒痒的，酥酥麻麻。

　　四目相对，温时念开口。
　　“你看啊，你是第一个半蹲着跟我说这么多大道理的人。”

　　谢知韫才惊觉已保持这姿势很久。

　　温时念笑得比以往还要肆意。

　　“我赌你以后一定会很喜欢我。”

　　-

　　周四晚自习结束。

　　朱丹丹看着温时念呆呆望着资料书的模样，凑了过去。
　　“干什么呢？睹物思人？”

　　温时念点头：“也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来找我？”
　　“我陪你一起等！”

　　“你不是跟猴子约了去吃宵夜？”温时念摇头，“不用了，我数到一万只羊，如果他不来，我就今晚睡前骂他三分钟。”

　　在她话音刚落的这一秒，门口传来声音。
　　“温时念，有人找。”

　　温时念腾的起身，张眼向门外看去。
　　谢知韫站在门口，他居然今晚就来找自己了。

　　朱丹丹一笑，“那我走了。”
　　温时念点头，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刚下晚自习，教室人还挺多。

　　班上不少人也知道温时念追求谢知韫，体育课与一班吵架的事情历历在目，没想到如今一班那个学霸居然主动来二班了。
　　当真是爱情如赌场，深不可测。

　　温时念来到他面前，脸上带笑：“没想到你这么快来找我。”

　　她还以为只是敷衍的前来，没想到这么给力，一下晚自习就来了。

　　察觉到一班与二班投来视线，谢知韫声音大了几分：“我们是朋友，我送你回宿舍。”

　　“朋友”这一解释，温时念明媚的心情下降了百分之一。

　　但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点头同意。

　　教学楼抵至宿舍不远，只有三百米。

　　夜晚光线不好，二人的脚步都走得很慢。

　　温时念看着昏暗路灯下二人不明的影子，唇角弯了弯，道：“你是不是怕流言说我是厚脸皮，才今晚来找我。”
　　“嗯。”
　　“你对所有女生都这样吗？”

　　他没回答。
　　气氛静默。

　　温时念不由暗戳戳的想。
　　他是人好？还是只对自己好？还是因为母亲，而对自己好？

　　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复，她有些挫败，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明媚。
　　“不回答也行，反正在一中，论进度，谁能比得上我？”

　　又一阵风吹过。

　　在距离宿舍只有一百来米的时候，谢知韫开口。

　　“温时念。”
　　“在你旁边呢。”

　　谢知韫停下脚步，望着她，道。
　　“公主配王子，你应读书。”

　　这一刻，温时念突然不明白他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自己成绩太差，应该多读点书吗？

　　温时念解不出这一道难题，她回望着他：“所以，你这算拒绝我了？”

　　晚风吹过，泛起涟漪。

　　直到送她到女生宿舍楼下，他都没出声。

　　-

　　谢知韫回到宿舍，室内传来一阵阵香味。

　　舍友分发着零食，坐在一旁闲聊。

　　舍友问道。
　　“谢佬，你刚刚是不是跟二班那妹子去散步啊？”
　　“对啊，我们都看见了。”

　　男生宿舍响起了一阵阵打趣声，目光戏谑的望着谢知韫。

　　其实转学过来也快有一个月了，宿舍的人都很好相处，待人热情。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地方，便是太过于八卦。

　　此刻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谢知韫缓缓点头。

　　在他点头时，宿舍响起了欢呼，随即不少人继续八卦。

　　“哎，二班的温时念追了你快一个月了，你怎么看？”
　　“要是在一起，就请我们吃喜糖啊。”

　　起哄声与打趣声不绝于耳，宛若潮水席卷而来。

　　候大庄望着谢知韫沉默的神色，心下一烦，“行了，赶紧洗洗睡了，不然等会儿宿管又来说我们吵的。”

　　在他话音落的那一刻，宿舍的灯熄灭。

　　晚自习下课后，留有半小时洗漱，其余时间全体熄灯。

　　宿舍有几人没洗漱，两两一组，轮流洗漱。

　　前面的人都洗漱完毕，上床睡觉。谢知韫最后走进洗漱台，拉上了隔音门后，对上候大庄的视线。

　　窗帘未拉，月光皎洁，像一盏微弱的灯放于洗漱台。

　　候大庄刷着牙，眼神望向在自己一旁的谢知韫，他吐了漱口水，用二人可闻的声音开口。
　　“我觉得你对温时念很好。”

　　谢知韫垂眼，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一中作为省重点，教育与基础设施位于顶流。宿舍干湿分离，享有独卫，墙壁装有隔音棉，保障作息。

　　他们二人的谈话声不大，也影响不到旁人。

　　那强烈的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谢知韫无法忽视，他道：“她妈妈帮过我。”

　　“是吗？”候大庄语气像在开玩笑：“原来是还恩。”

　　谢知韫没继续往下说。

　　候大庄洗漱结束，离开的时候，又留下了那么一句话。
　　“看来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你一开始就对温时念有所不同。”

　　-
　　等到洗漱完毕，谢知韫成为宿舍最后一个躺在床上的人。

　　宿舍里传来呼吸声，他大脑一片清明。

　　夜晚总是容易悲春感秋，念及过往。

　　他拿起藏匿于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时间2023年11月09日，01:25.
　　好像那时候他第一次见到温时念也是在十一月。

　　只不过那天刮风又下雨，他被“母亲”从新家驱逐出来，夜晚小区外面的灯光也有些晦暗，他淋着雨，漫无目的在四周游走。

　　冷风吹来，刺骨至极。

　　也就在这时，一声紧促的鸣笛声响起。

　　雨水打进了他的眼睛，视线变得模糊，周遭的一切虚幻无比。

　　他朦胧间看到路挽秋打开车门，撑着巨大的黑伞走来这里。

　　谢知韫连忙戴上帽子，却还是被路挽秋发现。

　　路挽秋眼里是心疼：“你这孩子，怎么全淋湿了？有没有让家里人来接？”
　　“接了。”谢知韫扯了扯嘴角。

　　“妈妈。”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

　　路挽秋脸上笑意更甚：“等很久了吧？”

　　“也还行，不过今天肚子疼，练舞蹈没劲，便想你们来接我。”女生笑靥如花，撒娇起来得心应手，“只不过天公不作美，居然下雨，辛苦我妈妈还来接我了。”

　　楼道里透着的光尽数照在她身上，她扎着丸子头，还带了一个镶钻的蝴蝶王冠，熠熠生辉。
　　那天雨很大，母女说了几句要走。

　　路挽秋看向谢知韫：“孩子，我送你回家，就当是报答你之前帮我的恩情。”
　　谢知韫摇头：“不用了，阿姨，我等父母来接。”

　　路挽秋点头，拉着温时念的手正要离去。

　　而在这时候，温时念却开口：“等等。”

　　她利落地从包里拿伞递给谢知韫，语气透着担忧：“同学，等会儿雨更大，我把伞留给你，以备万一。”

　　巨大的黑伞下，她眼神亮如繁星，眼里带笑。

　　谢知韫摇了摇头。

　　然而温时念直接一把拉下他的帽子，丢进卫衣帽里，她语气带着几分得逞的快意。

　　“就收下了，反正我妈妈说你帮了她，那我也要帮你。”

　　她拉着母亲，向前而行。

　　精致的小皮鞋在水里溅出水花，泛起涟漪，迸向四周。

　　……

　　谢知韫脑海里全是那天的场景。

　　那个冰冷的雨夜，手中的粉色碎花伞，以及她戴着王冠，言笑晏晏的模样。
　　仿若昨天，仍旧是那么生动。

　　这么久没见，她还是公主！

　　一如既往的热情，爱帮助别人。

　　她的爱平等无私，也记不住曾帮过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