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谎》声声夫人

6、白露（三）

　　“我不想用这种方法表现。”喻挽灵还是拒绝。

　　江斯澄嗤笑，然后将光源移向她的脸。

　　喻挽灵觉得刺眼，光一照过来就别开了脸。

　　“这是你端过来的，那就你吃完。”江斯澄好像和这碗饺子杠上了，非要她现在吃完。

　　喻挽灵没有动作，她看了眼这碗饺子，再看了一眼他。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她在思索。
　　该怎么利用这次的机会呢？
　　总不能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母亲跟她说过，不能浪费每一次机会。

　　“我可以肯定，这碗饺子没有问题，如果我证明了是你多心冤枉我，你是不是应该道歉？”

　　江斯澄语气不悦，“你在跟我谈条件？”

　　“对。”喻挽灵定定地看着他，“我不想吃，是你在逼我吃，我当然想要点补偿。”

　　说完这话，喻挽灵的心跳得飞快，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

　　江斯澄沉默了一会儿，居然答应了。
　　“如果是我冤枉了你，我不会道歉，但是可以帮你一次忙。”

　　简直意外之喜！没想到他主动说可以帮她一次！

　　喻挽灵强忍着激动，努力克制住自己，尽力掩藏着自己的喜悦情绪。

　　冲着他的承诺，她愿意妥协，这样她就又可以有机会接近他一次。

　　喻挽灵席地坐下，埋头吃起来。才吃半碗就有很强的饱腹感了，剩下的半碗是她硬着头皮硬塞着吃完的。

　　她忍着想吐的恶心感，故作轻松地冲他笑了一下，说：“我吃完了，希望你能履行你的承诺。”

　　“我说到做到。”

　　得到肯定的回复，喻挽灵觉得这趟没白来。
　　有了小小收获，她便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本来就撑得难受，两人之间又没什么共同话题，她赶紧找理由说太晚要去睡觉，然后匆匆溜走。

　　江斯澄仍然坐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她离开。

　　－

　　喻挽灵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她摸出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04:47。

　　雨点重重地砸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噼里啪啦的雨声让她心烦意乱。她烦躁地将手机丢一边，下床穿衣服。

　　来到南槐市上学以后，她就特别讨厌下雨天，因为她得坐地铁去学校，而最近的地铁站在三公里外，她只能走路过去。
　　走得快点也得要半个小时，要是碰上下雨天，得耽误更久，风雨稍微大点还会淋得一身湿。

　　离开江家没几步，一阵急促的车声从后方逼近。
　　喻挽灵赶紧压低伞面，往右边急退几步，生怕被溅一身水。

　　两辆车从喻挽灵身边平稳驶过，她从压低的伞檐下窥看，看见开在前面的是辆劳斯莱斯幻影，她知道这是江斯澄坐的车。
　　为确保安全，江斯澄的每次外出都会派两辆车随行。
　　一辆供他乘坐，一辆载着保镖沿途护卫。

　　她望了眼已经远去的两辆豪车，再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脏兮兮的雨鞋，叹了一口气。

　　－

　　走到教室，喻挽灵坐下来换运动鞋，班长正在催大家交自行车停放费用。

　　学校里有专门停放学生自行车的地方，但是每个学期要收取管理费，交了费用就会发车位号码牌，要停车进校园得凭号码牌进。

　　她并不是骑车上学的，所以没理会，弯着腰专心系鞋带。

　　可是班上有好事的同学故意提醒她：“女勇者！交车费啦！”

　　喻挽灵不慌不忙地系好鞋带，抬头正视这个笑话她的同学，说：“麻烦你不要这样叫我。”

　　那天，她在操场主动“勾搭”江斯澄的壮举传遍了高三，她也因此获得了一个“女勇者”的称号。
　　虽然表面上大家说她是勇士，但是她听得出来是在嘲笑她。

　　好在也就只有几个嘴巴碎的学生喜欢笑笑她，班上的其他同学并没有跟风，因为大部分人还是懒得理会这些芝麻烂事。

　　赶走了那个笑话她的男生，喻挽灵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她从书包里摸出从一本高三物理真题解析，翻看了几页，一张纸条掉落出来。

　　纸条上写着：你们好呀！我是高三20班的喻挽灵，我是舔*狗，嘻嘻~

　　这不是她写的。
　　但是她也不知道这样纸条是谁放的。
　　这本书是她从学校图书室借阅的，很明显是有人故意通过公共用书来搞恶作剧。

　　喻挽灵把纸条拿出来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她经常会去校图书室借阅资料书，但是这种恶作剧还是第一次发现。想到这种事情很难追究，她没有声张，选择了无视。

　　可是她的无视，换来的是别人变本加厉的捉弄。

　　她再次去借书时，又发现了类似这样的纸条，但是写的不是同样的内容，看字迹也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她不想继续无视，就去找了关老师，希望老师能帮她伸张正义，关老师在班上也严肃批评了这种事，可是不见任何效果。辱骂的纸条越来越多，她看到的频率很高，别人甚至在纸条上你来我往地对起话来。

　　这段时间，学校正在宣传整治校园欺凌，班会时，关老师播放了教育片，喻挽灵看着警示片，不自觉想到最近的纸条侮辱，忽然开始害怕。
　　她明目张胆地“勾搭”全校闻名的江斯澄，引起了大家对她注意，现在还只是写写纸条笑话她，可是以后呢？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虽然关老师在班上批评了这种事，可是却没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一个个地抓出作俑者，而且参与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写纸条的人都是其他班的学生，关老师就在本班进行批评教育确实没什么用。

　　喻挽灵的情绪总是容易显露在脸上，她的低落被喻香秀看了出来。

　　晚上的时候，喻香秀来找喻挽灵，一进房间什么话也没说，而是撩起头发左看右看。

　　喻挽灵知道母亲是在看上次被撞伤的位置。

　　“妈，淤青已经消掉了。”

　　喻香秀叹口气，问：“看你最近心情不好，是不是被欺负了？上次你的眼镜都歪成那样了，你非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我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摔的。”

　　喻挽灵心虚地低下脑袋，没有回答。

　　喻香秀叹口气，柔声问：“究竟是怎么了？”

　　“妈……一定要去认识江斯澄吗？能不能有其他办法……”

　　喻香秀愣了一下，别开了脸。
　　喻挽灵知道，她在回避这个请求。

　　“妈，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接近江斯澄呢？我们来江家，是不是为了灵灵姐？那关江斯澄什么事呢？可不可以有其他办法？当年究竟是谁害了灵灵姐……”

　　“没有其他办法！”喻香秀打断她的一连串疑问，她的眼神都变得狠厉，讲话声音也提高了八个度。

　　一提到喻灵，喻香秀的情绪就会变得异常。
　　喻挽灵第一次问起喻灵的事情时，就被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吓着了，后来也渐渐习惯。
　　所以她也不轻易提喻灵姐姐的事，省得刺激她。

　　喻香秀紧紧握住喻挽灵的手，狠厉的目光渐渐柔和，“挽灵，你知道得越少越好，知道得太多可能会害了你，知道吗？”

　　喻挽灵点点头，表示明白。
　　她一把抱住喻香秀，坚定地说：“我会尽力和江斯澄处好关系的！”

　　既然妈妈认为这事非做不可，她就会努力去完成好，尽量不让妈妈失望。

　　“妈，你给江斯澄准备点心的时候，秋阿姨会一直盯着吗？”

　　“她一般都在旁边，但是也不会总盯着，怎么了？”

　　“这样……”喻挽灵翻出笔记本，洋洋洒洒写了两三行字，写完撕下来折成半截手指大小，然后递给喻香秀。
　　“下次你给江斯澄准备点心的时候，偷偷把这个纸条塞给他，我想要他的微信号。”

　　她和江斯澄实在太难见面了，在家的时候秋岚不允许他们有接触，在学校就更难了。
　　他毕竟是个全校瞩目的学生，主动出击去搭讪他并不是个好方法，搭讪他的后果她也尝到了。如果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最好，省得说上一句话都困难。

　　虽然她也做好了被他无视的准备，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因为她提到了他的承诺，她说想要他帮她一次。

　　万一他会答应呢？

　　纸条给出去以后，喻挽灵没再去问后续了，因为过了好几天都没有回音。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做了一件无用功时，喻香秀忽然把江斯澄的回信给了她。

　　和喻挽灵做的小纸条相比较，江斯澄的纸条显得精致多了，他的纸张每叠一层都要对角折，折得非常工整。
　　这也确实符合他一向的风格，他平时穿衣服也是这样严谨、整洁，连校服拉链都要拉到最适宜的位置，从不会只拉一半，也不允许自己的衣服有褶皱。

　　她小心地拆开纸条，一行笔道流畅、潇洒多姿的行楷映入眼帘。

　　上面没有任何回话，只有一串微信号。

　　喻挽灵赶紧拿出手机加他好友。

　　好友申请很快就通过了，喻挽灵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他的朋友圈，没想到他是个毫无分享欲的人，朋友圈都没开。

　　喻挽灵给他发了一条微信，约他在图书室见面。

　　她并没有得到江斯澄的回复。
　　她也不清楚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但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图书室。

　　傍晚的图书室没什么人，因为现在是晚餐时间。这个时段时间很紧凑，大部分学生都在食堂吃饭，吃完回教室写题目。

　　她走向书架，随机抽出几本书翻阅检查，她一排排地看，发现一个规律：纸条基本集中在高三的资料书里。

　　这些资料书只有高三的学生才会借阅，说明参与辱骂的学生应该都是高三的学生。
　　不过还有另一个可能。
　　——那就是大家嚣张到巴不得她能看见这些纸条，所以故意频繁借书传纸条。

　　喻挽灵觉得自己设想的第二种可能有点恶毒，她觉得这或许只是大家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动机应该不是这样，于是在心里pass了第二种猜想。

　　她把这些搜罗出来的纸条攥在手里，四处找垃圾桶，从一排排的书架穿梭出来时，一眼看见了江斯澄。

　　他独自坐在角落的书桌，低着头看书。

　　喻挽灵走上前，坐在他对面。

　　每张书桌的正中央都摆了一盆绿萝，刚刚她被绿萝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他在看什么书，现在坐他了他面前，她清楚地看到他正浏览的那页有个触目惊心的章节标题——狗笼里长大的孩子。

　　喻挽灵有点好奇这是什么书，伸长脖子想再仔细看一下内容，江斯澄直接合上了书。

　　这倒是直接让她看清楚了书名——《登天之梯》。

　　喻挽灵不太清楚这是什么书，但是她也不想细究，毕竟约出他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她开门见山地把手中的纸条放在桌上一一摊开，示意他看。

　　江斯澄的双手放在书上，垂着眼睛扫了一眼纸条，然后又将目光平移到她脸上。

　　“江斯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这场闹剧结束？这次，你可以履行你的承诺，帮我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