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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寒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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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风阙立于泉石之前。
按照书中的描述,问天阁与宫外只有一林之隔,荒废后守卫疏松,又无他人知晓此事,实是潜入皇宫的不二之选。
“这一块的内容好像是很犄角旮旯的剧情吧……你居然记下来了?”
晏风阙形容淡淡:“能看的本就不多,自然要记下来。”
作为一本布满十八禁摁皮内容的不可描述文学,比起看那些渣攻是怎么折腾主角受的,他当然选择阅读那些为数不多的正常剧情。
晏风阙穿林而行,一遍道:“而且,我记得我的鱼符被放在了那个问天阁里。”
黄铜鱼符,塞北的身份印契。流亡到大梁的过程中,鱼符被年幼的原主交给了一个名为月川的女子,后来月川成了应德帝的妃子,问天阁就是为她修筑的。
系统汗颜:“拜托,正常来讲明明是主角攻发现鱼符和你的真实身份,你现在把鱼符拿走,以后万里无疆还怎么对你刮目相看?”
“跳过吧,我没什么可让他刮目的,赶紧拿回鱼符比较重要些。”
说着往丛林深处走去。此地怪石嶙峋,路面湿洼,极其不易下脚。进入之后才发觉道路曲折崎岖、犬牙交错,远比他想象的大太多,方才明白为何明明无墙却不设重防——即使有人发现闯入,能绕进来也绝非易事。
不多时,天色沉变,雨漉入林。
晏风阙停下脚步。
“要返回吗?”
“不。”晏风阙缓缓蹲下,探手入湿泥,仿佛静静感受什么,“走这边。”
系统见他时不时走一段便蹲下来摸摸地上,本要笑他魔怔,却不想魔怔了一路,竟见远方亭台楼榭,分明已至问天阁处。
“我去,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这林子里种的都是怕涝的黄栌与国槐,又无沟渠,反倒夹杂不少溪涧,想必是有地势做保,可以让积水自然流出。”顿了顿,“宫外是通衢巷道不能积水,大约是问天阁内挖了人工湖,地势低洼,正好承接此林的排水。”
他擦了擦手指上的泥泞,“水往低处流,用手探探雨水积流走向,便知问天阁方位。”
如此看来,这一场暴雨倒是天赐的幸事。
……问天阁内了无声息,晏风阙像一只爬入宫墙的水鬼,湿淋淋地往里头走去。进去了便开始翻箱倒柜,反正是荒落许久的地方,不担心会有人发觉,于是更加肆无忌惮。
但是……
没有鱼符的踪迹,哪里都没有。
不由得有些头痛,“系统,你还记得万里无疆是在哪里发现的鱼符吗?”
“书里没提哎。”
这便麻烦了。只说在问天阁,可问天阁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
“说起来,宿主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找鱼符啊?”系统笑得怪讨厌的,“你就这么想回去当太子?那黑莲花怎么办?”
晏风阙没搭腔。
系统不留情面地戳破:“是想当太子,还是想给自己找点老婆本?”
晏风阙翻动箱箧的动作一滞。半跪的膝上散落尘封的绸缎珠玉一片,系统觉得他简直就像叼东西回家讨主人开心的狗。
可不管承认与否,找不到鱼符都是事实。晏风阙胸中憋了一口浊气,翻窗意欲离去,却在檐下发现了一条溪涧,溪中细流涓涓,莫名吸引了他的目光。
“宿主你在看什么?”
“这溪水,仿佛不太对劲。”晏风阙解释,“这样大的雨,这样深宽的水道,里头却只有潺潺细流,你不觉得奇怪吗?”
说着便踏入其中,顺着沿水道上溯,边走边探着水流。不知不觉已绕出问天阁,好不容易快穷尽源头,却觉脚下一空,竟直直跌落下去——!
原来那水道源头处竟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空洞,下方中空,约三四人高,悬空如斗,倒扣似帽。晏风阙骤然摔落,幸好地上软苔杂草一片,方不至于跌伤。
没忍住小声道:“呃……毁坏道路,真是没公德。”
扶着地面缓缓坐起,神智方才清醒过来,便听见了水流声。
……这里也有水流?
晏风阙发现洞下也有一条溪涧,大约是从上落下的溪水与雨水汇聚而成的地下河。
溪光凛凛,他顺着水声往内走去。
——却看见了那浸泡在水中昏死过去的身影。
茶白的衣摆宛如莲花绽放开来,漆黑的海藻长发飘摇波荡。胜雪肌肤浸于水中,在水光内显现出冷瓷一般脆弱冷艳的光辉。原本温和柔丽的人儿,此刻却呈现出苍白易碎的清冷神色,唯有耳际那一抹朱红,糜艳扎眼,恍若凝血。
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恐惧顿时将晏风阙淹没:“阿音……阿音!”
……胸腔中仿佛积蓄了沉重的冷,压抑着呼吸难以吐出。身体周遭也被寒意所冻结,宛如一方枯叶随波逐流,昏沉若死。
却在此时,被人撬开了牙关。
后颈被牢牢箍紧,仅有灼热的吐息涌入喉中。冷意仿佛登时被扯散,意识随着窒息感的消逝逐渐回笼,取而代之的是唇瓣被封紧的密不透风,津液与呼吸一同交换纠缠。
律鸿音模模糊糊地想,这是接吻吗?他是在和人接吻吗?
下意识伸出软舌回应,却觉得堵着唇舌的唇瓣一僵,而后缓缓松开。
律鸿音睁开双眸,对上晏风阙被雨水浸得更加漆黑的双眼。
“……哥?”
……
晏风阙抱着律鸿音回到岸上,找了处雨水淋不到的角落,将他平躺放好。
律鸿音趴在圆石上吐水,不多时意识回笼,向晏风阙陈明掉下寒洞的缘故。
“……苏宛儿要杀我,可她神智不清,那一刀未能刺中。闪躲间我便落下洞来昏迷过去,往后的事情便记不得了。”
晏风阙取石打出火来,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宛贵妃和晋王有行不轨之事?”
律鸿音点了头:“那个打掉的孩子,大概就是晋王的孩子。”
“那她怎么会觉得是你杀了晋王?”
“……因为我爹。”律鸿音桃花眼半阖,轻柔喃喃,“他和万栖勾结,想要北政使的位子,宛贵妃……大约是觉得我前去晋王寿辰,就是为了害死他罢。”
“这可没什么道理。”
“爱人至深便不需要道理了。何况宛贵妃已然疯魔。”
寒风涌入洞间,律鸿音没忍住打了个寒战,牙关颤栗不已。方才下意识屈膝蜷起身子,便觉腰肢被人拦住,而后脊背便贴上了温暖甚至称得上滚烫的胸膛。
晏风阙从后方抱紧他:“还冷吗?”
律鸿音耳廓微红,小声道:“有一点,胸口那里……冷。”
箍在腰上的手略微犹疑了一下,而后慢慢抬起,覆紧他衣襟下起伏的胸膛。
薄软的胸口抵着掌心,晏风阙的呼吸顿时加重几分,而律鸿音就这样偎在他怀中,却没有半分意欲离去的模样。
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你,你没有哪里受伤吧?”
“我不知道,虽不觉疼痛,可也许有暗伤。”律鸿音的声音无辜又真诚,“兄长懂医,不如帮阿音瞧瞧,身上可有不妥?”
晏风阙不自在道:“阿音,不要胡闹。”
“我看兄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律鸿音侧目过来,“只身闯入宫中,就不胡闹了?”
晏风阙即道:“我是……”
鱼符的事自然不能与他说明,于是话头方才出口便打了死结。半晌,只能不甘心地收紧双臂:“若我不曾来到,你便要溺死在这洞里。”
说到这方洞天,律鸿音又是若有所思:“你怎么也从上面掉下来了?”
说起来也够丢脸的,晏风阙压低了眉峰道:“我见那溪水细少得出奇,觉得奇怪,一路上溯而来,谁知会踩空落洞。”
“照这么说,你也不知能如何出去了。”
晏风阙不置可否。
律鸿音算了算时候:“照这积水的程度瞧,自我落下,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了。问天阁巡逻戌时中换班,眼下正是戒备加严之时,从洞上爬出去只怕也会被抓住……”
他倒是不妨,可是晏风阙私闯入宫,被抓住可不是好事。
于是翘起眼尾盈盈一笑:“看来得在这洞里小住一晚,等明日戒备疏松时再上去了呢。”
晏风阙刚说了好,小腹便被柔软掌心盖住。
“哥,你身上好多泥污。”声音像是魅惑的狐,“阿音帮你去那地下河里洗洗吧。”
晏风阙按住他的手腕:“不可。你身子骨弱,不能再泡水了。”
“可是我冷,而且我嫌脏。你不洗干净,我就不想被你抱着了。”
晏风阙喉结滚动片刻,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搭手开始解腰间束带。
……律鸿音便半倚着那圆石去瞧。微弱月色被水光折射波纹,一点一点勾勒出兄长颀长矫健的身形。流银月华渗进肌肉纹理的缝隙,辉映着狰狞攀爬的刺青,仿若杀神一般接受古老洗礼。
这个人是很恐怖的。会掰开他的腿缝,反剪他的双臂,压得床榻震颤不已。
律鸿音心不在焉地捻着耳际的红坠,无意识地并拢膝盖轻磨。
他骗了晏风阙。
他不嫌脏。
兄长的一切……律鸿音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