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雪》彼岸执文

1、第 1 章 沦陷

　　京郊北面。是夜，桓北军中。
　　“阿雪，你当知道我的性子，最容不得背叛。”将军生了张冷俊的脸，漫不经心地抚着身下人的鬓发。那美人神色似有一瞬慌乱，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起身跪在了床边。
　　他说，他受人指使，要将“通敌叛国”的罪证放进桓北军。幕后之人挟持了他的先生、师娘和师兄，他愿将所知坦白，但求将军救他家人。
　　将军最恨背叛，他曾倾心信任一人，却遭其反水险些丧命。如今这美人，不但长得像她，做的事，也像她。
　　特地寻了这么个人来做棋子，是真当他色令智昏，还是纯粹地想恶心他？
　　军中抓到个奸细，是将军新得的美人。美人体弱受不得刑，被将军赏给了军中。据说那美人被拖走时，还不停哀求着将军救他的家人。将军掐着他的下巴嗤笑道：“家人？生病时做梦都念着的人，叶书哥哥，嗯？拿身子伺候本将军，心里头还念着旁的人？”
　　数个日夜，美人初时尚会哭闹求饶，甚至几度寻死。可不分昼夜的凌辱虐骂，让他逐渐失魂麻木，眼神空洞。
　　将军知那幕后之人是谁 ，可数日后他寻回的，却是两具年老的尸体，美人的那位师兄不知所踪。
　　将军不知为何反了悔，将美人抱回帐中，请人医治，亲自照料。
　　一个月前，美人刚被送来时，受不住临幸生了场病。听说将军照看了一夜，自那以后美人乖顺了不少。
　　可如今连着几日，将军衣不解带地照顾，美人却依旧闭着眼。医他的大夫是桓北军的军医，将军的亲弟媳，名纪安 ，医术极好。大夫说，美人身受重创，若不悉心调理，必然夭寿。
　　纪安为他换药，将他身上的药布揭开。纵是看了不止一次　，却依旧是惊了一跳——下颌、脖颈、肩胛、锁骨胸前，手臂大腿，满是齿痕抓伤，似被撕吞了血肉一般……烂红伤口间的苍白肌肤，遍布青紫瘀痕，脚踝小腿上还有大片烫伤。脸颊、嘴角是被扇打出的淤紫，肩上、腰胯上掐青的指痕，腿根处的伤更是不看入目……他苍白的手腕骨上交错着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与舌尖、额头、喉颈处的伤一样，是自戕未遂所留，初时只被几条旧衣上扯下的破布条随意捆扎着。而本就血肉模糊的四肢上，粗链麻绳的勒痕陷进了肉中，似扎到了骨头上……这满身的伤，触目惊心，纪安便是看着都觉得瘆人。伤者在大夫面前是没有尊严的，榻上的美人不看、不动、不喊，完全没有反应，似破损的精美玩偶般，又像是将化的雪人被染上污浊……
　　依着伤势缓重，只能让他侧躺着。纪安绕到后方换药，入眼便是满背擦伤，将纵横遍布的荆条鞭带的抽痕掩了大半。伤叠伤，血和血，剔了脓疮久后便是整片的烂肉血窟。
　　最初是顾执为他清洗好，才让记安来处理的伤口。依这满身溃伤，不难连想他前几日经历了怎样的折辱磋磨。除了脸上伤势较轻，纪安恨不得给他全身都缠上绷带，可又无从下手，只能让他披着轻薄的衣衫。那处的伤他甚至不敢看，避开叶遇雪死寂的眼神，纪安隐讳地查看了下他的嘴唇。牙缝处又渗出血迹，唇角撕裂的伤也结了痂，下颚被卸过下巴留下的乌青也总算淡了些。
　　也不知顾执为他清理时看到这一切如何作想？纪安在桓北军多年，顾执一心扑在北疆，心思都在桓北军上。叶遇雪是他第一个身边人，甚至连苍北那位也不及。可他却亲手毁了叶遇雪……如今悔与不悔，只怕都无善果。
　　大夫对美人动了恻隐之心，将其放跑。将军大怒，但顾及胞弟未有重罚。
　　将军带人守在一座墓前，那是美人的先生和师娘。安葬之处离桓北军驻地有两个山头，美人醒来那日，将军亲自驾马带他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