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相遇》卞千南

4、第 4 章

　　转眼到了考试的日子。

　　姚沐进考场前，对龙妮说：“龙，一定要一起进N大。考上N大，别忘了我们第一件事情是去丽江！我们加油！”

　　姚沐笑盈盈地握着龙妮的手。

　　龙妮也回报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会的，我们总是会有好运的！”

　　两天的考试结束，走出考场姚沐自觉发挥不错，但仍有几分忐忑。

　　自己压根没有准备找工作，万一失利，那工作也耽误了。晚上宿舍几个相约着去外面放松去了，姚沐没心思去，一个人在宿舍里跟爸通电话。

　　“沐沐，考的怎么样啊？”姚沐刚喊了个“爸……”字，爸爸就开始关切问起来。

　　“感觉还行，就是专业课有个大题没有答好。”姚沐答。

　　“天随人愿的。一定会过的，没事。大不了回来找工作。这段日子肯定很辛苦吧。”

　　姚沐听的出来爸爸在电话那头甚是挂念。

　　考完初试，姚沐似觉千斤重担陡然从肩上落下，想起考研这段漫长时期起早贪黑，几乎与世隔绝，错过了很多精彩的活动，也拒绝了许多不错的男生……一时间感慨万分，又加爸爸熟悉的关怀，忽觉鼻根酸涩，几乎落下泪来。

　　“爸，不辛苦，食堂伙食太好，我都长胖了。后面初试过了，还有复试呢。这段日子我还要再继续努力备战复试。你的女儿一定会心想事成的。”姚沐说。

　　姚沐本想着再打听打听爸爸与邻居介绍的李阿姨相处的怎样了，又怕提到妈妈去世的伤心事，就随意找了另个话题聊了一会儿。

　　挂完电话，呱呱叫的肚子才提醒自己还没有吃饭。姚沐装了些零钱在身上，准备去买点面包回来，这时手机响了。

　　接通电话，手机那边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磁性，温柔。这个声音陌生又有点熟悉：“喂，是姚沐吗？”

　　“是，你哪位？”姚沐问。

　　“我是王逸衍。”

　　姚沐浑身颤抖了一下。

　　“哦，王……老师。你好。”

　　两人还没对话，姚沐心跳越来越厉害，她不敢问他为什么给她打电话。

　　“终于考完了。听说你是英语系的学霸啊，想必应该考的不错，怎么样，要不要请我吃饭？”

　　王逸衍在与姚沐□□聊天的一来一往间心里起了微妙变化。

　　王逸衍觉得只要双方不见面，两个人之间的好感与幻想尽在彼此的思念里，不管什么季节、什么时空、什么人物，都不会影响彼此的好感。

　　姚沐是个云淡风轻的女子，情智交融，男人见了可能都会喜欢，但靠近她真的很难。

　　但渐渐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时不时牵挂一个人，会时不时想起她，想要知道此时此刻她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她会不会也在想他，会不会也有一种难熬的心绪。

　　两个人在□□里可以肆意畅快地聊天，想见面其实也不难，只要一方主动，彼此就会想见。

　　可是姚沐真的很被动。

　　这算不算是一种矫情？
　　见个面，吃个饭，这么难吗？

　　令王逸衍欣慰的是，他能感觉到这个丫头是明显喜欢自己的，这点很明确，一切都会变得心安。
　　心安到可以随意挑一个下午就给姚沐去了电话。

　　姚沐的紧张被王逸衍轻松的开场扫去了几分。

　　“哦，当然可以，王老师的课还没结业考呢，正好有机会巴结一下。”

　　姚沐的声音很好听，温润干净，字正腔圆，不知是从南方还是北方来，如风拂杨柳。王逸衍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舒适感。

　　“好，那你到西门那里等我。”

　　姚沐有些恍神。这样的见面有点突然，可也给她带来几份惊喜。

　　她想起龙妮说的一句话：最好的感情总是偶然的。

　　择日不如撞日吧，迟早是要知道的，索性去赴约。

　　姚沐换了身平时几乎未穿的chMaggieel连衣裙，那还是爸爸在她20岁生日时送给她的。

　　将那双为找工作准备的银色高跟鞋翻出来，然后简单打点腮红和口红。黑色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越发清新脱俗。她怕王逸衍等，也没再细细收拾了便匆匆出门。

　　去西门的一路上引起不少人侧目，姚沐考研时，经常在教室或图书馆一泡就一整天，不修边幅，这会儿捯饬一番倒有些不习惯了。

　　西门那里，一辆奔驰S500打着双跳停在路边，姚沐心想：应该就是他了。

　　终于要面对他了。二十多年，姚沐从未在一个男人面前流露出如此的不淡定。一条恶作剧式的短信产生了蝴蝶效应，姚沐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来接受惩罚了。

　　姚沐走过去的同时，车窗摇下来了，王逸衍坐在车里朝她微微一笑，招呼一声：“上来吧。”

　　姚沐拉开车门，侧身坐了上去。关上车门的瞬间，全世界仿佛全安静下来，姚沐在那几秒钟出了神。
　　“安全带。”王逸衍用含笑的眼睛望着她。

　　姚沐立刻回过神来，拉好安全带，问道：“我们去哪里？”

　　王逸衍说：“带你去一家我常去的馆子，有点偏，但菜品很好。”

　　在路上，姚沐和王逸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都是面儿上的话题。直到把学校发生的事情聊的见底了，车子才在一处绿荫丛密的巷口拐进去。

　　姚沐下了车，站在路边打量这家餐厅，而王逸衍在打量姚沐。

　　只见她面部轮廓精致，身姿聘婷，落落大方，一双玉手交叉搭在身前，细细白皙的脚踝配上高跟鞋又让她在妩媚中增添了几分性感。

　　王逸衍站在树影中仔细打量着她，眼含笑意。姚沐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心里又长出些慌乱，说：“咱们，咱们进去吧。”

　　进到餐厅，一名领班模样的大姐走上前来，笑呵呵地接待他们俩：“哟，王总你来啦。今天带了这么漂亮的朋友来啦？来来，这边坐。”

　　“幸好今天不是周末，不然吃上你家的菜还得等。”王逸衍打岔。

　　在社交问题上，姚沐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口不对心是常有的事，因为这个，所以姚沐干脆在这样的场合就站在王逸衍身后扮随从了。

　　领班大姐将两人带到一处有纱帘的半包里坐定后，王逸衍泡了壶茶，手法娴熟，能看出是经常喝茶之人。

　　姚沐这会儿才又恢复了神气，智商上线了。

　　趁王逸衍泡茶的功夫细细端详他，眉宇明朗，翩然公子模样。
　　欣长的手指因为泡茶的动作而更显好看。

　　虽身着不知名的普通休闲长T，因熬夜出现的淡淡的黑眼圈，也丝毫影响不了他英俊的相貌。

　　姚沐痴痴的样子正巧被王逸衍倒水的时候抬眼撞了个正着，她不禁露出一丝窘态。

　　王逸衍反倒很从容地笑道：“看来姚小姐平时上课很少哇，我的模样都不太记得了是不？”

　　姚沐含笑不语。

　　她知道经常没去上法律课倒是事实无从反驳，于是拿起菜单有模有样地看起来，心里却想着待会儿该如何与他顺畅地吃完这顿饭。

　　“王老师，你平日吃饭什么口味？”姚沐问。

　　“比较清淡。菜就你的口味点吧，我都行。”王逸衍答。接着又说：“叫我王逸衍吧，现在是在学校外面，叫老师怪别扭的。”

　　姚沐心里的秤砣已经越来越吃重了，王逸衍已显露出对她不一样的待遇，至少，是以对待一个女孩儿而不是一个学生的态度。

　　姚沐因平日吃饭也比较清淡，于是多点了些素菜和汤。
　　“有排骨藕汤，竹荪鸡汤，鱼丸汤，还有冬瓜海带虾仁汤，你想喝哪个？”姚沐问。

　　“排骨藕汤吧。这个季节，藕是时令菜，口味最好。”王逸衍说。

　　“嗯。我老家就产九孔藕，我从小就爱吃。”姚沐说。

　　“你老家是鱼米之乡，盛产这个。”王逸衍想起刚刚在车上姚沐说自己来自南方C小城。

　　“是的，口味软糯，咬一口能拉出好长的丝来，尤其是藕汤特别香。”姚沐低回轻柔的声音似乎饱含深情。

　　这样的平常对话，在王逸衍心中却觉得弥足珍贵，两个人像极了举案齐眉的夫妻，说着日常最平凡不过的话，却有浓浓的爱意萦绕在心田。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因是熟客，他俩这桌的菜上的特别快。

　　领班大姐笑呵呵地说：“这位姑娘头一次来吧，这么年轻漂亮，看在王总是我们这的老主顾，我给你送一盅木瓜炖雪蛤，一会儿就来！”姚沐谢过。

　　看到王逸衍脸上掠过一丝笑容。

　　姚沐一边吃饭一边心想怎么开口，她觉得这应该是此次见面绕不过的问题，无奈王逸衍铁定不会主动提，只有自己想办法了。中途姚沐几次几乎停了筷子，心里的那个问题越放越大，直至她脱口而出：“王逸衍……”刚说出这个名字她就后悔了，自己的矜持去哪了？怎么能直呼其名？

　　“嗯？”王逸衍似乎没有觉察到姚沐的尴尬。

　　“哦。我就是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给你发短信的？”
　　姚沐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仿佛这是自己的内心独白。

　　听了这话，王逸衍粲然一笑：“傻丫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快吃吧，还是把更多的脑细胞贡献给考试吧。你不还要准备复试么。”

　　姚沐听王逸衍这么称呼自己，更想钻到地缝中去。

　　对面坐着的是比她成熟比她有阅历许多的男人。玩点小心思，那还不是极容易被破解么。

　　王逸衍吃饭品相极好，看的出出身于有良好教养的家庭。

　　看他吃的舒心，姚沐不禁也觉得此番味道上乘，她夹了一片藕到碗里说：“这家馆子真不错，下次也带同学过来尝尝。”

　　“你同学都考的怎么样？”王逸衍问。

　　“都还不知道呢。下午刚考完，这不就被请到这里来吃饭了么。”姚沐打趣道。

　　“我看你的□□空间有一段时间没更新，就知道你已经被囚禁多时了，我只是来解救你来了。”王逸衍说。

　　与他的聊天似清风拂面，如行云流水，让人舒服。

　　一个小小的话题总能被王逸衍说的有趣起来。姚沐听的很仔细，甚至常常忘了夹菜。

　　王逸衍看到姚沐悬空着筷子眨巴着一双明眸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又好笑又怜爱，于是端起小碗给她盛了一碗汤放过去说：“我看我们还是少说为好，怕你晚上只听我说话肚子都没填饱，回去后你要怪我亏待了你。”

　　“哪有。我也在吃嘛。”姚沐轻嗔，脸上浮起红晕。

　　姚沐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汤还很热，有丝丝雾气，只是被王逸衍穿过来的给轻轻拨开了。

　　今晚的样子刚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姚沐心中欢喜。22岁，在最好的年龄遇到了一个能让自己感兴趣的，男人。

　　姚沐将这次见面藏在心里没想着告诉大家，包括龙妮。

　　要是大家知道英语系花和一个大自己8岁的男老师有暧昧，那可制造了一个大新闻，这个绝对不符合姚沐低调的秉性。

　　二来姚沐对初试结果还是抱有足够信心的，为了能上到心仪的N大读研，这段复习时间非常关键。

　　暂缺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嘛。王逸衍像是与姚沐心照不宣似的，这段时间也没有联系她。

　　一个又一个平静又紧张的夜晚，姚沐以给王逸衍发条“晚安”短信作为结束。

　　西安的风越来越干冽刺骨，又加上几场雨雪，整个校园清冷无生气。

　　校园里留下来的大多是考研的同学。爸爸从老家寄来自己卤制的酱牛肉，邮政的寄件临近过年会变得更慢一些，为了保留原味，他特意找人做了真空包装。

　　前期学习强度太大，头发也掉的厉害了。

　　姚沐这最后的半个月已经复习差不多，便拉着龙妮每天都抽时间去锻炼一番。

　　这天姚沐睡到半晌才醒来，睁开眼觉得宿舍异常亮堂，姚沐把窗帘拉开一道缝，明晃晃的白光立刻钻进来，姚沐眯了眼。

　　下雪了呵。

　　早已停止跳跃，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曲径湖已冰冻被雪盖住似一马平川。如此琉璃世界，又暗藏多少乾坤呢？多么玄妙啊，而我又在经历着这一切。

　　姚沐半窝在被子里打开电脑，登□□有感而发：雪在下，我用眼睛寻找美景，美景却在雪下。

　　没想一会儿看到王逸衍在下面留言：雪在外面，美在你心里。

　　王逸衍是仔仔细细把姚沐的□□空间通读了一遍，她的文字细腻深刻，既感性又有不同于同龄人的超然与睿智。

　　果然是文如其人啊。王逸衍不禁欣赏起这个特立独行的美人儿来。

　　虽然比她大8岁，但他完全能够透过姚沐的文字认同许多东西，这个对话时而嬉笑时而严肃时而温暖，王逸衍仿佛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她是自己的红颜知己，还是有可能是未来的soulmate?

　　未来是怎样，王逸衍不敢想。

　　姚沐单纯善良、才华横溢、颜美体盈，偶然闯入自己视线似乎成了自己人生的一个选择。但王逸衍觉得纵使自己离婚，可好歹自己一表人才，又能力出众，三十出头的年龄没有孩子，哪值得自己对未来另一半的设想那么消极。

　　而在学校闭关之时竟对自己的学生心生好感，不由得对自己有些鄙弃。可她马上就要毕业了，要是考上N大，这一走，就会走出他的生活，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想到这里，王逸衍把双手关节捏得咯吱吱响。

　　人生就是这样，总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给你几个选择，让你在最短的时间作出决定，虽然你知道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一种不同的尚未体验过的人生。

　　每一种都充满了无耻的诱惑，赤裸的人性在选择面前终会浮现。每一种也会带来彷徨和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