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撷桑》思之如狂……

1、第一章

　　枯藤老树，黑鸦立枝凄鸣，如此悲秋霜寒之夜，一个衣衫褴褛、身形单薄的女童独跪于长安西大街天和府门前。
　　往年都车水马龙、鼎盛繁华的长安大街如今却空无一人，寒风刮起竟显得如此萧瑟冷清。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机械的喊着，打了三下铜锣。
　　夜已入三更了，落桑仍艰难而倔强地支撑着近乎脱力的弱小身躯。冷风不停的吹，如无孔不入的猛兽疯狂灌入落桑的衣襟线缝中，肆虐着想要把她撕得粉碎。
　　她全身早已麻木，失去知觉，只有哭干的双眼传来阵阵的刺痛，很想闭上眼休息一会，但是即使是短到不易察觉的一会也不能，因为她怕会就此自私的睡去，丢下她枉死在矿中尸骨未寒的爹爹。
　　宽阔幽暗的大道上，突然传来马车碾过地面的沉闷声响，一声声，由远及近，如不屑的冷语。
　　落桑喘着微弱的气息，闻声抬起红肿的眼眸。从黑暗中驶来的是一辆华丽异常的嵌玉雕车，四角垂五彩流苏，罗绸制红顶翠幕，车前驾棕马良驹，无不奢华尽显。
　　落桑像忘却了睡意，讷讷的盯着这辆华车直到停至眼前。坐于车前赶马的是一个样貌谦逊的中年男子，只见他跳下马车，对着车帘微微欠身恭敬道：“夫人，少爷，到府了。”
　　“嗯。”车帘那头，淡淡应了声。
　　而这说话间，一个十七八芳华模样的俏丽少女也从马车里跳了下来，手脚利索的在马车下安置了下车用的木质踏足梯。
　　不一会，绣繁花彩纹的锦锻车帘被缓缓掀起，一只玲珑足先踏出了车外，随后纤纤玉手轻扶门沿，一位温婉细腻的美貌少妇走出马车，又在那少女的搀扶下，步步生莲的走下马车。
　　夜深风寒，蓝夫人不禁拢了拢红锻袄的领子，目光却触及车前那一团身影。那是个小女孩，正对着天和府的朱红大门而跪着。而此时，她也正用一双盈盈大眼望着自己，满目凄楚。一丝诧异滑过眼底，蓝夫人走向落桑。
　　落桑看着向她款款走来的高贵女子，心下没由来的突兀一跳。而当蓝夫人停在落桑面前时，竟蹲了下来，半点没有嫌恶脏兮兮如叫花的她。
　　“小妹妹，怎么深更跪在此处，你爹娘呢？”眼前美丽女子温柔的启齿。
　　落桑一被问到爹娘，鼻中又酸涩难当，眸里水光盈动，差点又哭出来，“我没娘，只有爹爹……可爹爹还埋在矿里。真的，我不要钱！我只要爹爹！只要爹爹……”说着，落桑又揉着眼角哽咽起来，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而蓝夫人听着落桑的抽泣，眉头也越蹙越紧。三日前是已故老爷的忌辰。蓝夫人带着儿子去城外不远的青灯寺斋戒祭奠。随行的还有二管家徐卿世和丫鬟纤云，所以此次外出，府里的大小事务都由大管家钱申接手。急着深夜回府是因为听传话的仆人说城外西南的一个银矿昨夜塌方，虽听来人说无人伤亡，但心里却隐有不安，钱申做事一向有些猫腻，只是仗着他年轻的时候跟过老太爷一段日子，便倚老卖老起来，若要整治他还需些时日。可是如今听来这小女孩的说辞，越发觉得这事情不似这般简单，反而越发蹊跷。半晌，蓝夫人飘向远处的目光又收回来，重新落在落桑稚嫩的脸上，更甚轻柔的问：“你叫什么？”
　　“李落桑。”落桑回答的有些茫然。
　　蓝夫人道：“我会帮你安葬你爹，只是你小小年纪就无依无靠了，实在可怜！可愿跟随我？”
　　落桑听完泪水盈眶，感激得直磕头跪拜“谢谢菩萨！谢谢菩萨！”
　　蓝夫人忙去扶住虚弱的落桑，“叫我夫人便可。”
　　“夫人。”落桑低低唤了一声。
　　蓝夫人浅浅点头，回头看向也已经下车，立在马车旁的儿子，柔声道：“入影也是时候该有个伶俐的贴身丫鬟了。”
　　清傲出尘，颜如玉，气若兰，虽尚显稚嫩，却已有日后翩若惊鸿的影子。
　　而那年，蓝入影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