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芒茫

3、第 3 章

　　城市夜晚的霓虹灯在车窗上投下一片片光影，随着车辆前行而迅速模糊远去。

　　容乔将头靠在车窗上，借着那一丝凉意缓解身体内不断蒸腾的闷热。他现在仿佛是被关进了一间狭小的桑拿房里，被热气熏得大脑昏沉、呼吸困难，但随着体内那股柔和力量占上风，时冷时热的感觉已经逐渐消退。

　　他有预感，要不了多久怪物留下的阴冷力量就能彻底被消融。

　　“小乔，你还行吗？”谢凯扬拍拍他的肩膀，不放心地问道。

　　“还成。”容乔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松地说，“我觉得我可能不用到医院就好了。”

　　谢凯扬探了下他的额头，翻了个白眼：“你就吹吧！”

　　前面的司机大叔看了眼后视镜，挺热心地问：“小同学这是咋了？”

　　“他发烧呢，好像烧得挺厉害的，我送他去医院挂水。”谢凯扬说。

　　“是感冒了吧。流感，我一同事前阵子也这样。”司机大叔一脸笃定地断言，说完又很不解地问他：“就一个感冒，你咋不直接送他去医务室呢？”

　　谢凯扬“啊？”了一声，与容乔对视一眼，两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半晌，谢凯扬弱弱地为自己争辩：“那什么，大学三年从没进过医务室，我连它门往那边开都不知道呢。这不是一着急，就给忘了咱学校还有这玩意了么。”

　　这倒不是假话，谢凯扬虽然是个不爱运动的弱鸡宅男，但他体质好没生过大病，平时一点小磕碰或者换季小感冒，上学校对面的药店买盒药吃，隔天就活蹦乱跳的。容乔就更加了，他连小感冒都没得过，兄弟俩在学校待了三年整，打校医务室门口途径了上百趟，至今不知道那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医务室。

　　容乔眼一闭，气若游丝地道：“巧，我脑子烧糊涂了，也给忘了。”

　　谢凯扬：“……”

　　司机大叔“啧啧”两声，从后视镜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他大概是在想，这年头名牌大学的学生看起来智商也不太高嘛。

　　两傻子持续装死，然而司机大叔还要乐呵呵地扎他们一刀，“那你们现在是继续去医院还是折回去？咱也没开出来多远，兴许回学校还能快点挂上水。”

　　“别了，叔。你继续开吧，反正医院也不远。”容乔无力地说完，扭头看向窗外，却发现窗外的高楼灯光都有些模糊，似乎出现了重影。

　　他抬手擦了擦窗，并没有被雾气蒙住。

　　如果是在昨天，他的第一想法会是该抽空去配副眼镜了，但经历了白天的那场变故，发现异样后他瞬间心头一凛，浑身紧绷。

　　不是吧，又来？

　　容乔警惕地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怪物的身影。他便将目光投向窗外，凝神看了一会后，他发现车窗外覆盖着一层灰蒙蒙的薄雾，颜色很浅，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过去。

　　这层雾似乎能够影响人的认知，因为在察觉到雾的存在后，窗外景物的模糊感褪去，容乔很快发现出租车正在绕着某几条街道不断打转，就像故事里的鬼打墙一样。

　　车载导航也在不停报错和重新规划路线，然而无论是谢凯扬还是司机大叔对此都一无所觉，两人还热络地聊起了学校食堂的伙食。

　　容乔观察了片刻，确认他们只是暂时被蒙蔽了认知，没有受到其他影响，稍稍松了口气。他不打算将面临的异常告诉两人，之前的遭遇让他隐约察觉到，在面对怪物时，一无所知或许是件好事。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车内外逡巡，寻找怪物的踪迹。很快他感觉到空调风吹过头顶时格外阴冷，抬头一看，发现车顶有一块脸盆大小的黑色物体，正缓缓朝四周扩散。

　　优良的视力让他迅速分辨出来，那片黑色物体是一团乌黑的头发，一团像蛇一样不停扭动的头发。

　　容乔心底暗暗咒骂一声，这什么鬼东西，刚走了一个手怪，紧跟着又来一个头发怪？接下来是不是还有脚怪、屁股怪什么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那团头发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一张苍白的女人面孔。它一边动作僵硬地往外爬，一边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容乔，乌紫的唇张开，声音飘渺虚幻，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遥遥传来：“好香，好香的味道…吃了你，我就可以报仇了！”

　　容乔：“……”

　　他什么时候成了新版唐僧肉，怎么这些怪物都想着吃他？

　　相比起女人往外爬时缓慢的动作，它那一头过分浓密的秀发却是相当迅猛，七八缕黑发像利箭般刺向容乔的心脏。

　　容乔拖着还有些发软的身体，在车厢狭窄的空间内灵活避开这一击。

　　他突然窜过来，把跟司机大叔聊得正嗨的谢凯扬吓了一跳：“兄弟，你干嘛呢，想参与我们的话题吗？来来来，我们正聊到今年高考的作文题，你要发表一下看法吗？”

　　“谢谢，没看法！”

　　一边敷衍谢凯扬，容乔一边迅速躲避着怪物接二连三的攻击。

　　谢凯扬懵逼地看他在车厢内跳来跳去，迟疑地问：“乔，你这是…想表达什么？”

　　容乔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怪物身上，听到谢凯扬发问随口道：“你们别管，我没事。”

　　几次攻击都落空，怪物似乎被激怒了，它又分出更多的头发铺天盖地朝他扎过来，但因为攻击范围扩大，其中几束落向谢凯扬的方向。

　　谢凯扬根本看不到怪物的存在，对自己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

　　容乔赶忙挡在他前面，因为没办法拉着谢凯扬躲避，只能冒险伸手去抓怪物头发。他本以为自己的手掌会受伤，然而在抓住那些阴凉湿滑的发丝的瞬间，一股温和的力量从心脏位置泵出，沿着血液和经脉流淌至掌心。

　　他看到自己掌心蒙上一层浅浅的莹绿的微光，而后掌心的那缕头发瞬间化作飞灰。

　　女人尖叫一声，有些瑟缩地往后退了退。

　　见此情景，容乔自己都愣了一瞬，随后心底涌上狂喜。他虽然搞不清楚这股力量是什么，又是怎么来的，但很明显，它能对这些怪物造成伤害，自己也就不必再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那些飞舞的长发仅仅迟滞了一瞬，似乎还是对容乔血肉的垂涎占了上风，女人并没有被吓跑，反而将大半个身体探入车内，更多的头发涌进来，几乎占满了后座大半的空间。

　　容乔看到怪物的长发穿过司机和谢凯扬的身体，但两人仍旧无知无觉，丝毫没有受到发丝的伤害，仿佛他们与怪物并非同处一个空间。

　　这样的状况让容乔颇为费解，不过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怪物无法伤害到两人对他而言是好事。

　　不过他也不敢让谢凯扬他们与怪物头发过多接触，双手往空中一揽，便各抓住一大把头发，然后用力将怪物拽向自己的方向。

　　谢凯扬张着嘴，懵逼地看着容乔一系列的动作，试图做出理解：“你要拿什么东西？是要喝水吗？”

　　等看到容乔双手不停抓空气，他一脸迷惑地跟着比划，“这是在练拳法？醉拳？”

　　将几缕头发化成飞灰后，容乔隐约摸到了控制体内那股力量的感觉。他双手抓住一大把头发，忍着掌心的阴冷和刺痛感，用力将怪物拽向自己。

　　谢凯扬瞪圆眼睛看了几秒，然后一脸恍然地将左手横放，右手竖起，在胸前比出一个十字，信心满满地说：“你是告诉我，要相信光对吧！”

　　怪物大半个身体被拽下来，距离足够近，容乔飞起一脚踢在怪物脸上，足底莹光一闪而过。

　　谢凯扬也飞起一脚，踢到前面的副驾驶座，但这不妨碍他充满激情地大喊：“好，让我们变身奥特曼，一起去打小怪兽！”

　　容乔：“……”

　　他在百忙之中抽空给了谢凯扬一个复杂的眼神，很好奇这家伙是以怎样神奇的脑回路离奇戳中真相的。

　　那一脚让怪物发出凄厉的哀嚎，看似温柔的莹光摧毁了它的大半个脑袋，留下焦黑的坑洞。只是这似乎并不能杀死怪物，焦痕的边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但比起瞬间长出眼球的多手怪物来，这速度可以说缓慢，足够让容乔连续给它一顿暴打。

　　司机大叔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又一眼，这会终于忍不住插嘴道：“你这朋友是羊癫疯犯了吧？”

　　谢凯扬震惊：“啊？不会吧！”

　　“我没……”容乔试图反驳，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沙哑的男声听起来很遥远，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灌入他的耳朵：“摧毁它的灵核。”

　　容乔一怔，下意识朝声源看去，并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某幢小楼天台上的人影。对方看起来因该是个成年男人，戴着宽檐帽，蓄着络腮胡，装扮看起来像个落拓不羁的牛仔，正双手持着一柄类似狙击枪的武器瞄准这边。

　　“什么核？”容乔不解。

　　因为这一瞬间的分心，让怪物找到反击的机会。它半挂在眼眶边缘的独眼充满怨恨地看着容乔，不顾莹光的伤害，扑上来双手狠狠掐住容乔的脖子，斑秃的头发如潮水般全数向他涌来。

　　谢凯扬听到他说话，但没有听清楚，忙问：“你说啥？要吃核桃？”

　　这话刚问完，他就看到容乔倒在座椅上，一脸痛苦地掐着自己的脖子。这把他吓得够呛，忙大喊着“乔妹你别做傻事”，便扑上去掰他的手。

　　“还吃啥核桃，赶紧吃药吧！”司机大叔看这情况也急了，赶紧一脚油门踩下去，同时嘴上还笃定地说：“他这肯定是羊癫疯犯了，遗传的，发高烧诱发了。我看他这情况很危险，得赶紧看医生，小同学，你可千万控制住他，别让他把自个掐死了！”

　　容乔脖子被怪物掐着，虽然衣服完好，但身上已经被头发勒出好几道伤痕，现在又要承受谢凯扬一百多斤的体重，这一下差点让他翻了白眼。

　　更重要的是，谢凯扬压在他身上阻碍了他的动作，怪物却可以无视谢凯扬的存在继续攻击。

　　容乔心里有一万句mmp，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