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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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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文在喉咙发痒的时候,然后立刻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唇,企图将声音压到最低。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他闭着眼睛仰面躺在床上,等待那阵呼吸不畅引起的晕眩感过去。
屋子里安静也黑暗。书房里还亮着一盏灯,幽幽的光从门口流泻进来,让所有的东西都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实在是睡不着,刘启文在床上又躺了一会之后,慢慢坐起身。
即使捂得再好,临睡前准备的水此时也只剩了一点余温。他坐在桌边慢慢地拿了水壶来倒,再慢慢地啜饮着,视线终于还是滑向门外。
说是个“搬”字,其实也不用什么功夫。叶裳容的东西虽然还在正院偏房里,人却在说话的当日就住进了静园。然后她理所当然地接手了绿萱的事情,理所当然地整日陪伴着他,端药做饭甚至沐浴更衣。看着她温淡的浅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精致容色,恍然间刘启文总觉得她就是他的妻,而这样的日子其实已经过了很多年。
然而,夜晚却让世界再次真实起来。
他咳得厉害,偶尔醒过来时却见她睁着眼睛看他。问了,她只答“好像听见你咳嗽了”。
刹那间,他突然心慌得突然无法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睛。
他心心念念地将她留在身边,但是他又给了她什么呢?他无法成为她的依赖,他无法走出这间府邸,甚至连晚上……
而当他说身边有人睡不着的时候,她只低垂下眼,漾出抹浅笑后说她去书房睡。
刘启文悄无声息地站起来,穿过门走进书房。
压低了灯芯的油灯静静地站在桌上,甚至还比不上月色明亮。叶裳容侧卧在他的软榻上,压在枕头下的手臂裸在被子外,在屋子幽暗的光里似乎特别地柔腻光滑。不知她梦到了什么,连睡着的时候还皱着眉。
他轻轻地在榻沿上坐下,伸出手指点上她的眉间。
他让她,如此辛苦吗?
白天的微笑,似乎一瞬间就被这轻轻皱起的眉头击破,成了假象。
只是……
他还是不想放手。
明明放她走,明明让她去到那个男人身边,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但是,他不想放她走。
他的指尖从她眉心划过鼻子,然后落到唇上,停下。
“不要……”她眉头皱得愈紧,然后轻喃了一句。
“不要”什么呢?
刘启文突然有点想知道。
他想知道如果她的梦里有人,那个人会是他……还是“他”?
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刘启文心里一紧。不,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他宁愿不知道。不是自信与否的问题,单只身子差这一点他便在那个名叫将离的男人面前一败涂地,毫无底气。
想起那个本该是他哥哥的男人,刘启文突然觉得不舒服。
恣意又艳丽,他简直挥霍着浓厚的生命力。那样的人在她眼里,是不是比起他耀眼得多?
但,她是他的。
至少现下,眼前,她是他的。
刘启文俯下身,与她近得呼吸可闻,却始终没有碰到她。
“……君宁?”她含含混混地开口。
她皱着眉头勉强睁开眼睛,却满是困倦,她甚至都没有清醒就想坐起来。
“没事,你继续睡。”他压住她的肩,“我起来喝水,过来看看你。”
她困倦地看着他,却似乎最终接受了他的解释,“嗯……”
就在他以为她会继续闭上眼睛睡的时候,她突然翻过身子,然后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贴上自己的唇。
刘启文微微瞠目。
她并不甚清醒,只是让唇与唇贴着之后就没了动作,竟然又这样子睡了过去。
他不由好笑。
“灼然,灼然……”他不想挣动得太厉害,或者该说其实它甚至不想挣脱,但他显然也不能撑着手臂这样趴半夜熬到天亮,只这么一会他的手臂就开始发酸了。
被唤的那个似乎也觉得这样并不舒服,不用多久就松开了手。
于是,他似乎没有理由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只是……
他并不想回去,回到那间漆黑的屋子,回到他那张没有她的床上去。
刘启文不由轻笑一声,然后摇头。
就是为了让她睡得好些,才故意说的那些话。如果他也挪到榻上休息,虽然他觉得她并不会介意,那么说那番话又有什么必要?
他想拉高被子替她遮住肩膀,她却怕热似的非把手伸出来不可。被角拉扯间,他手滑进被子里,陷进一片温暖柔腻里。
那柔软得……
意识到碰到的是哪里,刘启文突然脸上涨得一片通红。虽然榻上睡的那个人毫无所觉,他却手脚不自在得甚至都不敢看向她的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又咳嗽起来,好一阵子才勉强停下来。等他能够抬眼看的时候,果然见她睁开了眼睛,满眼担心地看着他。
果然吵醒她了。瞬间,整颗心都被凉水浇个通透。
罢了,她白天就够辛苦了,何苦累得她连晚上都睡不好。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就这么走过来,更不该在还没有咳嗽之前就回去。
“抱歉,又吵到你了。”他说,企图将他的歉疚与低落压抑在他平常就轻柔的语调里。
“喝点水?”她看着他,似乎不信似的。
刘启文摇头,“睡吧。”说着,他甚至都不再看她一眼,就起身走回他自己的屋子。
然而就在他才躺回自己床上,就看见她跟了进来。她在他呆愣的目光中,不止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甚至还伸手环住他的腰。
“灼然……”
“再不睡,天亮了。”她靠过来,用脸蹭了蹭他的肩膀,然后闭上眼睛。
也是。
再不睡,天就亮了。
刘启文不自觉地弯起唇角,然后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