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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买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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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云居的书房。
“小姐,”绿芷跨进门口,向书桌边的叶裳容福了福身子。
书桌上摊开的白纸几乎铺了满桌,叶裳容正拿着支小楷细细地描画着什么。她听见绿芷的声音也没有抬头,只漫应了声“回来了。”
“小姐,这些是这回的。”绿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软布包,拿出四件首饰列在叶裳容面前。
两副耳坠,一条颈链,一只细镯。四件虽然都带着珍珠,却都只是米粒大小的珠子。细看之下珠子颜色驳杂不纯,形状也不是浑圆,只能说几件东西的样子还算新巧别致罢了。叶裳容拿起一对耳坠,托在掌心迎着光细看。
“你家嫂子真是手巧,”叶裳容对着绿芷笑道,“我还以为这些珠子就白买了,做出来倒比我想的要好。”
绿芷见叶裳容点头才松了口气,“嫂子说这回的珠子并不算多,再有两三日就能做好了,让我回来问问小姐,下回做什么呢。”
“她倒是心急。”叶裳容放下耳坠,又拿起镯子细看。
绿芷转了转眼珠,挪到书桌边拿起墨开始研,一边说道:“我哥哥身子不好,田里的活也做不得,当初是把我卖进刘府才攒齐了娶媳妇的钱。我卖的死契,月钱又……”
叶裳容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绿芷脸上一红,嗫嚅道:“连娘都说了好多遍,一定不能让小姐把这个差事让给别人的……”
“你家嫂子手巧,如今是想让我换都不舍得。”叶裳容眨了眨眼,唇角慢慢勾出一抹浅笑来。
小丫头顿时喜上眉梢,“谢谢小姐!”
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就是叶裳容想到的生财之道了。
爱美之心无论贫富。管阳虽然富庶,也没到家家户户都能能穿金戴银的地步。叶裳容画完图纸买过材料,先让绿芷的嫂子做,然后再寻了个老实的货郎沿街叫卖。本来不过是个探路的意思,却不想这些式样别致的小玩意竟然很好卖,不长的日子就翻了一倍回来。
绿芷走到窗口探头朝外看了看院子里的日晷,“小姐,快申初了。”
叶裳容还没来得及应口,绯云居门外突然有个仆妇快步走进来。她在书房门外躬身一礼后道:“表小姐,有客人。”
“客人?”叶裳容有些意外,“找我的?”
“是。”仆妇应道,“一个叫张贵的人。说是……小姐的朋友。”
仆妇不自然的停顿,让人明白那人也许并非只是自称“朋友”。叶裳容顿时皱起眉。
“也没有随便来个人,小姐就要出去见的道理。”绿芷看了眼叶裳容,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说小姐不见,请他回去。”
仆妇也笑道:“先前门房也是这么说的,小姐没有轻易见外客的道理。但是那人却说门房无礼,吵吵闹闹的怎么也不肯走,于是才让我来回一声小姐。现在看来是我鲁莽了。”仆妇匆匆躬身低头,然后去了。
张贵。
不愿听到,甚至不愿想的名字,令叶裳容的心情顿时又阴暗下来。那种隐隐约约的烦躁从心底爬出来,渐渐充满整个胸臆。
“小姐……”绿芷见叶裳容沉下脸,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唤了她一声。
叶裳容努力将心里的烦躁压抑下去,尽量平复了自己的表情才开口,“什么事?”
“小姐,我今天在街上看见……”绿芷低下头,声音里满是不安,“看见张家那个婆子了……”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扯着自己的衣角。
叶裳容一愣,声音冰冷下来,“是吗。”
先是张贵到刘府门前闹,再听到张母的消息,茶馆里的叫嚣似乎又开始在她耳边回荡。
一瞬间,叶裳容想让绿芷不要说下去的。
她完全不想知道任何有关那户人家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要。只有和那家人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她的心情就会变差。
绿芷见她脸色,更是不安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碰巧遇见,就多听了几句……”
“没关系。”叶裳容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先告诫自己冷静,然后才扯出一抹笑,“说下去,我在听。”
虽然绿芷知道叶裳容的心情不好,只是话已出口也由不得她不说,“我去找货郎的时候,听见街上有两个人吵架……”
绿芷是因为听见“叶裳容”的名字才停下脚步的。张母和媳妇吵架的起因是什么,绿芷没听到,但是不知为什么渐渐就扯上了叶裳容。张母数落余氏不知打算,还不如个命硬克父的叶裳容,余氏就说张母坑了叶裳容的钱,有本事去刘府再坑。然后张母便嚷要儿子休妻,再把叶裳容娶回来。余氏就大声嗤笑着,要她去刘府提亲。
绿芷看着叶裳容愈听愈没有表情的脸,不知不觉声音就低了下去。
叶裳容走向窗边,深深地呼吸一口温暖的空气,却无法抑止心里的骚动。愤怒,像岩浆一样在她胸口沸腾,时时刻刻都在叫嚣着要冲出来。
她能用道德和理智来约束自己,不代表她就是可以被人随便搓圆捏扁的软性子。在大街上,口口声声说要把她娶回去?
叶裳容冷笑了一声。
还真当她不能做什么了?
叶裳容再次深呼吸,可惜仍是无法平息心里愈发暴躁的念头。
真是……
“容容——”随着一声脆嫩的童音,软软的身子突然扑到叶裳容腿上。
她一阵错愕,低头却看见玉儿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抱着她的腿对她扬起笑脸。
“玉儿。”表情一时转不过来,声音却先习惯性地柔软下来。
“容容……”一个夏天过去被晒成蜜色的玉儿,眨着一双愈发精神的大眼睛,“在生气?”他一边说一边扔了手里的东西,然后伸出两根胖胖的食指,点住她的唇角向上拉出一个微笑的样子,“要这样才对。”
“你……”叶裳容一怔,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她牵起他的手,把他拉到软榻上,“刚刚做了什么?”
玉儿眼珠一转,看了眼被他扔在地上的莲蓬荷叶,只呵呵笑着不肯答话了。
“小坏蛋。”叶裳容让绿芷去厨房把替玉儿准备的核桃酪端过来,一边捡起地上的莲蓬,“这个是能吃的。”
“真的?”玉儿眨着眼,一听个“吃”字瞬间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个也是能做菜吃,荷叶鸡。”叶裳容指了指地上大半张新鲜荷叶的残骸,示意一旁忙着收拾的绿茗不要扔。
玉儿伸手要去摸莲蓬,却被叶裳容一把抓住,打湿了手巾后替他擦手。
“容容——”玉儿在软榻上扭来扭去,一双眼睛就是粘定莲蓬不放了。
叶裳容不由好笑。她自己也洗了手之后,从绿茗手里接过莲蓬,剥开莲子塞进玉儿嘴里。
“好吃吗?”
玉儿嚼了嚼,不说话。他又从叶裳容手里摸了一粒白白的莲子出来,一抠,剥出翠绿的莲心来。他眨眨大眼睛,把莲心朝嘴里一塞,顿时皱起一张小脸。
“苦的……”
叶裳容立时就笑起来,连一旁的绿茗和绿芷也没忍住。
玉儿倒是知道三人都是在笑他,顿时扁起嘴,嫩嫩地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了。叶裳容好说歹说,赔了十种不重样的点心才让玉儿重新高兴起来。
叶裳容拿着帕子替玉儿擦嘴角的时候,目光无意间瞥见她刚才站的地方,不由一冷。
是,有玉儿在,刚才她心里的愤恨的确是没了。只是这样,却不代表她就继续让这件事淡化以至于消失。
是她忽视了。
张家人这样子闹下去,影响的不止是她。如今但凡有句流言,必定冠上“住在刘府的”叶裳容,“在刘家的”叶裳容。张家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可以容忍张家的人无理取闹,却不代表她可以容忍刘府的名声也由此受损。
何况玉儿聪慧,万一让他听见些什么……
她不想让玉儿为了这样的人和事而皱眉,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这双清澈的眼睛染上阴暗。
“……容?”
“你说什么?”叶裳容回过神,问。
“荷叶鸡是什么?”小家伙又问了一遍。
叶裳容浅笑,“今天晚上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一双眸子顿时灼灼发亮。
如此清澈的笑容。
是不可以因为那种事情染上阴霾的。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