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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启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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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裳容扫了眼房里的多出来的东西,有些好笑。
自那日从雨里把玉儿找回来,整个刘府突然间对她亲切起来。云倚墨送了衣裳过来,说是上过身没几回的。叶裳容看这两套襦裙厚薄正是当季,又是她的尺寸,自然明白是新做的。人家做娘的要谢她,她看不过是两件寻常衣裳,就收了下来。
云倚墨虽然寻了理由,还明说是送东西,绿荷却是拐了好大一个弯。她只说如今快入夏了,整个府邸一应的东西都要换,于是也换到了她这里。乘着换纱帐的时候,将铜镜、香炉、冰鉴一类的东西搬进来不说,还添了一套妆奁并许多放在案上赏玩的东西。
人家一心为她,还替她想好了理由,横竖除了衣裳都是些带不走的东西,叶裳容索性就大大方方地道了谢。
“容容。”门口传来一道软嫩的童音,正是玉儿。
那日从雨里带他回来后,再多一样的好处便是这个了。府中大人还知收敛不着痕迹,这小娃儿的喜好全挂在脸上,连着两三日天天朝她这里跑。
“玉儿。”叶裳容抬头,对着站在门边的孩子笑。
玉儿见她抬头,立即小跑着朝她扑过来。
“跑过来的?”不过才几回,叶裳容已经习惯成自然。她一手揽住他一手拿了帕子出来替他擦汗。
玉儿身后跟着一个丫头,却是与前些日子不同,换人了。这丫头名叫绿茗,她紧跟在玉儿身后,见他扑进叶裳容怀里才悄无声息地行礼致意,然后进了屋子候在一旁。
“容容陪我出去玩……”玉儿的手拉住叶裳容的袖子,摇。
“出去……”连日里都是在屋子里,连院门也只出过一回的叶裳容一愣,“去哪里?”
“娘说容容一直闷在屋子里会烦,嗯,什么伤身……”玉儿皱眉,捡了他明白的,“所以容容陪我出去玩好不好?三叔身体不好,也常常到园子里走走的。”
“好啊。”担心这个词,几乎就清清楚楚地写在这孩子的脸上,拒绝的话自然就怎么都出不了口。
玉儿眼睛一亮,拉起叶裳容的手就向外走去。
叶裳容不知刘府构造,跟着玉儿信步穿廊过桥,慢慢到了一处月亮门这里。门外花木繁茂修剪整齐,全是为了衬托房屋,一处处看得出用心甚深。而月亮门里却花木扶疏茂盛,乍看之下倒像是到了野生的林子里。里面高大的树木甚多,一眼过去竟然有些清幽的寒意。
叶裳容看出这地方有些特别,停下脚步,“玉儿,这是哪里?”
“这是三叔的地方。”
叶裳容挑眉。
传说中,那位体弱多病的刘家三公子?
地方虽然看着安静雅致,但是一想起大户人家规矩多,叶裳容就没了进去看看的兴趣。她转了身想走,玉儿却只拖住她的手朝里面拉,“三叔有好喝的茶,容容一起去。”
“这……”叶裳容迟疑了一下,看向默默跟在她身后的绿茗。
“三公子好静。只是小公子喜欢,时常过来。”绿茗知道叶裳容的意思,主动开口说道。
玉儿仰头见她不肯,本是撅起了嘴。他也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放开她的手就朝里面跑去,一下就没了影子。目光不曾离开过玉儿的绿茗见状,来不及招呼一声也跟着跑了进去。于是瞬间,只剩下叶裳容一个。
门里连条成形的路都没有,里面树木高过人头,看着就觉得阴凉。叶裳容虽然知道有绿茗跟着,她要自己回去也不是不认得路,只是回头玉儿怕是要不高兴了。轻叹口气,她还是跨了进去。
脚下泥土细软,踩上去一丝声音也无,只偶尔几声鸟鸣隐隐传过。树木枝叶茂密虽然遮天蔽日,却原来只几步过去就有一大片水面陡然出现在眼前。水面只远处边角上可以看见些水草叶子,叶裳容估算着距离,似乎该是她借住的地方。池边地势渐高楼阁相倚,进出都要从台阶上去。从她这里看房屋占了好大地面,也不知到底有多少间屋子。
看似正堂的屋子边顺着游廊的台阶下来,是一间延伸到池子上的水榭。水榭无墙四面通透,可以看见有个人站在那里。那人穿着一身白衣,似乎相当瘦弱。
叶裳容慢慢走过去,不一时就到了水榭门口,抬眼看见门上写着两个字“听漪”,不由低声念了出来。
叶裳容还没自觉,站在栏边上那人听见声音已经回过头来。
那人肤色白里透青,一脸病容生生掩去了原来的好相貌。那双乌黑的眼睛尤其漂亮,只是似乎缺了点什么。乍一眼似乎幽深得不见底,细看时却又觉得只是平静温和。不过无论如何,不会是个庸人倒是一定的了。
他看着叶裳容,开口便是:“叶姑娘。”不是疑问,却也平淡得不像是招呼的语调,甚至彷佛单纯地在提醒她,不该这么默不作声。
于是叶裳容弯起唇角带上三分笑,低头行礼,“刘三公子。”既然玉儿都说了这里是他三叔的地方,眼前这位自然就该是此间主人刘启文。
对面那人听她这样说,只是微挑了下眉,然后又转向水面。
水榭里又安静了下来。对方似乎没有寒暄客套的意思,于是叶裳容也乐得不用浪费口舌,转眼看向池上景色。
风里的草木清香带着些许太阳的温暖扑面而来。天空湛蓝得一丝瑕疵也没有,倒映在光滑如镜的水面上,一瞬间便能洗去所有尘嚣烦扰。
门外看来清幽得让人心生寒意,里面却是宁静平和。叶裳容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掉头就走了。
目光略偏,叶裳容看向几乎背对着她的刘启文。
这人白色的身影竟是与这里异常相称。
不,不像玉。纵然生了那么双眼睛,他不似玉的温润,也没有玉的凉滑,更没有那种甸手的厚重。
对了……是风。
一缕轻柔的风,又或是一片淡淡的月光。
叶裳容又看向门楣上那两个字。
听漪。
困锁庭院只能听漪,是何等寂寞;万物喧嚷闲坐听漪,是何等平静;而万籁俱弃只愿听漪,又是何等的自在。
那么她眼前这个人,是寂寞,是平静,还是自在?
“叶姑娘觉得这名字如何?”不知何时回的头,刘启文看她盯着那两个字,突然开口问道。
“很直白的名字。”叶裳容只能如是回答。
或许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刘启文突然笑了。那一星半点的笑意浅浅地晕染开来,竟让他那双眸子明亮不少。
“君宁。”他说。
他名叫刘启文,君宁自然是他的字了。
叶裳容略一挑眉,也应以浅笑,“灼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