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之荼靡（暂定）》泐琦

8、荼靡之玉

　　“云怎么样了，我要见她。”珏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瑶的袖子猛摇。
　　“手术很成功，只要过了今天晚上，她就脱离危险期了，倒是你，情况还不稳定。”瑶有些无力的揉着太阳穴。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她。”珏松了口气，继续摇着瑶的袖子。
　　“你还是等着她来看你吧。”瑶不满地拉回袖子。
　　“可是……”没等珏“可是”完，瑶已经拂袖而去，为了这对活宝，整整三宿没睡，瑶按了按闪痛着的头，没有力气去追究自己真实的心情。

　　“冷先生，这是您父亲差人送来的花，请问要放在哪？”护士捧着宽度可以超过门口的花进来，盯着依然有些苍白的冷珏，额头上写着“爱慕”。
　　“恩，你看见那个了吗？对，就放哪里。”珏指了指床旁边的垃圾桶，不顾一脸愕然的护士，转了个身，准备再睡一觉。
　　“小珏，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关切的声音传来，冷珏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何医生，只有他，会怎么恶心的叫自己“小珏”。
　　“恩，还活着，而且已经快十八岁了。”冷珏不满地嘀咕。
　　“我知道，小珏啊，从小就告诉你千万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让你的心脏负荷过重。你要分外小心才是，遇到任何事情不要太在意，否则万一你的心脏衰竭转入第四期，那即使有合适的心脏可供移植也太晚了……”何医生开始谆谆教导。
　　“我睡着了，何医生。”冷珏紧闭起眼睛，努力让声音耳边遗落。
　　“哎，真拿你没办法。”何医生看着装睡的冷珏，好气又好笑，却也只是宠腻地摸着他的头发，“要是现在就有合适的心脏那该有多好，要知道，随着你年龄的增加，你心脏的负荷也会越来越重，到时候我真怕……”冷珏没有听见何医生接下来说什么，他以现在要好好睡觉，好快点好起来，可以让云一醒来就看见自己，不要她担心难过这样的念头中沉入梦中。

　　醒来，醒来……云在梦中呼唤着梦中的自己，她感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海蓝中，身体的重量似乎消失，没有烦恼，没有痛，也没有记忆，这样的状态不是自己一直所希望的吗？为什么要醒来，可是一定要醒来啊，有不得不这样的原因吧。云努力呼唤着自己，终于在头部的一阵剧痛中缓缓睁开眼睛。迎接她的是片片摇曳的影子，白色的，黄色的……云努力定神，又是一阵头痛。
　　“唔……”终于，眼前的影子开始清晰，是珏苍白的颜还含着泪的眼。
　　“云，你醒了，谢天谢地。”珏抓住云的手，心中巨石终于落地。
　　“我说了她会没事，会醒是当然的了。”站在一旁说风凉话的是已经把自己整理妥当的冷瑶。
　　“你还说，如果不是你，她会在这里躺着吗？”珏不满的嚷着。
　　“无论如何，她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瑶冷冷的回答。
　　“这样能算好吗？她流了这么多的血，而且她的头发……她的头发……”珏说着，竟是一脸悲切。
　　“你们静一静！”云本来已经痛着的头，被两位姓冷的闹得快要炸开了似的，“珏，你给我拿镜子来。”两位互不相让的兄弟终于静了下来，珏的表情由悲切转换成了恐惧：
　　“姐姐，能不能……改天啊？”冷珏小心地询问。
　　“珏！拿来。”既然被称做姐姐，就要拿出做姐姐的架势。
　　“那……姐姐，你看了以后一定要接受现实，不能太激动啊。”珏说着，缓缓拿出一面小镜子。
　　“快拿过来。”珏的吞吞吐吐让云心急如焚，一把抓过镜子。
　　“啊！！”云有生以来第一次尖叫，望着镜子中光秃秃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还隐隐透着血红，这样的自己，让她感到陌生、诡异和恐怖。
　　“姐姐，不要这样，你……你头型很漂亮，没有……没有头发也很好看啦。”珏的脸色更加苍白，赶紧夺回镜子。而云则不顾疼痛的头，直直地坐了起来。
　　“冷瑶！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凌云咬牙切齿。
　　“这个……你……滚下来的时候不幸撞到利石，头部受伤，以至于要开颅，就不得不……”冷瑶第一次感到尴尬和愧疚。
　　“姐姐……别太在意，赶紧躺下，你的伤还没好，不能随便动。”珏紧张地要按云躺下，“再说，头发长得很快的，等你出院，肯定会有一寸多长了。”
　　“一寸多长！”云想象着自己顶着一寸多长的头发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无力。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它长快点儿。要不，把我的头发剪下来，接上去？”珏一脸的认真。
　　“你……”云哭笑不得，想着自己在滚下山坡的当时祈祷即使半身不遂也要活下去的心情，云突然感到释然，毕竟自己失去的只是头发而已。
　　“算了，珏，你的演奏会一切顺利吧？你怎么看起来那么苍白？太累了？”云终于注意珏没有血色的玉颜。而珏却只是闷闷地低下头，不发一言。
　　“他啊，担心你到晕过去，刚好一点又吵着来看你……”冷瑶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有在意珏要杀人的眼神，“你以后最好注意，这家伙对你……”
　　“冷瑶！”珏终于受不了了，本来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绯红，定定地凝视着瑶，意思是：要是再说一个字，就要拼命了。瑶“终于”读懂了冷珏威胁的眼神，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珏……”云望着尴尬的珏，清晰地感受到了连日来珏的心慌与忧虑：“我不会有事的，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以后……即使遇到什么，也要相信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一直。”

　　第二天一大早，瑶捧着一个礼物盒推开云的房门，本想放下就走了，怎料云早就醒了，正坐着读报纸。
　　“有伤的人怎么一大早就起来？”瑶连忙把盒子塞在身后。
　　“睡得太久了，我什么时候出院？”凌云翻着报纸，没有抬头。
　　“你刚刚昨天才醒，前天才脱离危险期，怎么可能这么快出院？”
　　“那你一大早来干什么？昨天……珏还好吧？”云放下报纸，看着瑶。顿时，瑶感到一阵的失落。为什么云只有在提及珏的时候，才会显得那么得在意，即使是自己的生命遭受到威胁，她依然是那么云淡风清，可是倘若关系到珏，她就会不顾一切，那么自己呢？何曾有人为自己喜忧呢？瑶的面前闪现出为自己包扎伤口的云，在他最难受的时候默默陪在身边的云，午夜梦醒时冷冷递上一杯酒的云……
　　“哎，问你话呢，发什么呆？”云望着一脸呆滞的瑶，索性拿了报纸砸过去。
　　“恩？他……他很好，睡得很安心，到我出来的时候还在睡。我……我还有点事，先走。”瑶突然对自己莫名的情绪感到恐惧和厌恶，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在意起她的关怀，竟然会妒忌起冷珏来，这是怎么了？不是一心只希冀利用这对姐弟来报仇的吗？瑶关上门后，望着自己手中的礼物盒，松开了手，让漂亮的粉红色盒子自由落地，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云，好奇怪啊，为什么你的门口会有这个？”稍后来到的冷珏一手拎着那只被某人遗弃的粉红色礼物盒，一手拎着一顶假发走进云的病房。
　　“哦？那是什么？你拿的又是什么？”云推开医院派发的早点，一派气定神闲。
　　“这是假发啊，你出院的时候如果头发还不够长的话就可以戴，怎么样，漂亮吧？”珏举起手中乱蓬蓬的一团，得意的炫耀着。
　　“这玩意儿要戴在我头上？”云愕然。
　　“这是假发啊。很多人用的，总比没头发好吧？”
　　“要我戴这个，我宁可光着。”云宁为玉碎，“那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从你门口拣的，好象不是垃圾。”说着，珏打开了盒子，“哇，是顶帽子，样子还不错，应该蛮适合你的，应该是送你吧？是谁买的呢？为什么要扔在门口？”珏摆弄着那顶粉红色雅致帽子，猜测着它被遗弃的原因。而云则想起了刚才瑶不自然的语气和突然的离去，会是他吗？
　　“会是瑶吗？”珏也想到了同样的答案，“一定是他啦，没人这么别扭，买了礼物却又扔在门外。”
　　“也许吧，不过帽子很漂亮。”云拿过帽子，戴在了头上，“恩，很细心啊，考虑到了绷带的厚度。”
　　“姐，你好偏心，都不要戴我买的假发。”为表示自己的不满，把装帽子的粉红纸盒一点点的撕开。
　　“谁让你买这么乱蓬蓬的一堆草回来？还是帽子比较合我的心意。”
　　“那我直接把它丢掉好了。”珏失望地垂下了眼睛，似乎一个费尽心思却讨不到大人欢心的孩子。
　　“好了，你总不能要我现在就戴吧，我出院那天一定戴着它。”云顺势拎起珏手中那顶又长又乱的假发，心里对刚才的承诺有些后悔。
　　为了让瑶和珏都满意，到出院那天，只见云顶着一顶长而乱的假发，假发下面隐约露出一些白色的绷带，假发上面则是一顶雅致的小帽。云发誓，以后即使断手断脚也绝不要头部受伤。

　　“瑶，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云看着王妈整理了一个星期，依然乱腾腾的冷宅，只觉得仍缠着绷带的头一阵生痛，这可是自己辛苦经营的家啊。
　　“云，你别激动，可能是小偷闯空门。”珏看云动了真气，企图缓和气氛。
　　“珏，没你的事。”凌厉的一眼后，珏乖巧的住了嘴，“我们出事那天，恰好地被闯了空门，瑶，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瑶在凌云的逼视下，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块玉石，有拇指大小，雕成花的形状，雕工极细，手法老熟。虽然没有光华流转，陋室生辉那么夸张，但略有眼光的人都知道，这玉纯白的没有半点杂质，色泽光润，算得上白玉中的极品。
　　“哇，这是什么？”珏毕竟还小，见到如此美玉，不由得好奇万分。
　　“它叫做玉荼靡，是我父亲的家传之宝，曾失落在匪帮里。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寻回了它。但有人却不肯放手，一直追着我，企图夺回它。我想，上次假扮你同学的人，这次破坏我的车子和翻查这里的人，应该出自同一个主人。”冷瑶一气说完前因后果，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和云解释那么多。
　　“就是为了这块破石头，云就差点死掉？”珏夺过瑶手中的白玉，左右摇晃着，看得瑶胆战心惊。
　　“珏，把它换给瑶。”云摆出家长的样子，珏只得把玉荼靡还了瑶，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不是块单纯的玉吧，如果只是玉，他们不会如此疯狂。这玉荼靡，究竟有什么背景？”
　　“传说荼靡这是象征极端和终了的花，而玉荼靡，则象征着一切美好的终结。据说拥有玉荼靡的人，都能够达成复仇的目的，从而走上黑暗的不归路。因此，有的黑邦甚至将此作为头领的信物，取得此物的人，就能够成为首领而拥有无限的权利和光荣。”
　　“那么你呢？你是希冀复仇呢？还是希冀拥有权利和光荣？”云冷冷地望着瑶，仿佛能望见他灵魂的深处。而瑶却躲开了眼，不发一言。
　　“等等，你说这玉是你父亲的家传之宝？是他吗？还是另有其人？”珏的注意力显然没有放在瑶的心态上。
　　“的确，我身上没有他的血，我只是他的养子。”瑶倒是一派轻松，紧张的是云。
　　“什么？那么你不是珏的哥哥了？那他为什么要收养你，他并不是随便收养孩子的人。”云开始怀疑瑶的真实身世，以及他要瑶进入他们生活的目的。
　　“这就不是我有义务回答的，你们应该自己去问他。”瑶的语气突然冷硬了起来，仇恨不知不觉浮现在他的眸子里。
　　“瑶，有时候恨比不恨容易。”云静静地说完后，抓下帽子，扔在沙发上，扯下假发，抛在地板上，头也不回地上楼了，依旧的风度不减，即使她没有头发而且缠着绷带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笑，却仍看得瑶一阵心神荡漾，完全忘记了刚才为了什么而生气，只听得云的那句“恨比不恨容易”，不断在耳边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