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之荼靡（暂定）》泐琦

15、恨之彼岸

　　“为什么，我们要如此地受命运嘲弄？”瑶撑起沉沉的身子，愤恨中有一丝无力。
　　“这只是些无聊的过去罢了。不必太在意。”珏蹙了蹙眉，望向沉沉夜幕。
　　“弑父也能不在意吗？一直躲在云身后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瑶突然嫉妒起珏的幸福。
　　“看来这个姐姐的哥哥还真是难以沟通啊。”珏叹了口气，眼中划过一瞬的悲凉，却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瑶，既然……我们同父异母，而我和珏同母异父，那就好好相处下去，别再为无意义的事而心存恨意。”自从知道瑶是自己的哥哥后，云一直在担心，若是瑶恨珏，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无意义？那些遗弃、欺骗、鄙夷、伤害都是属于我的，对你当然没有意义。”瑶缓缓站起，发觉自己的心竟是无比的沉痛。终是一个人，有人身上流有一半和自己一样的血，又怎么样？终是一个人。
　　“瑶，你的烧还没全退，你要去哪里？”珏望着步步离去的瑶，有些慌乱地上前阻止。
　　“走开。”瑶停下来，稳了稳有些急促的呼吸。
　　“珏，让他走，自怜着自己的过去，自怜着自己孤独的人没有所谓的未来。”云冷冷地望着瑶，深知有些事，除了自己，别人无能为力。
　　“可是……”珏犹豫着，而瑶却已绕过珏，大步走向门口。
　　“瑶，自己小心，记得回来的路。”云大声说着，只希望不要再挨老医师的训，瑶却只是顿了一顿，径自走掉。

　　“强行收养我，在我面前杀了我的母亲，纵容我在对你的仇恨中替你除去障碍，让我在无知中伤害给予我生命的人，又让我和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住在一起，这些都是为什么？”瑶在愤怒中找到在自己的别墅中享受温泉的冷炎，第一次将自己真实心情展现在这所谓养父面前。
　　“我以为你知道了呢，瑶。”冷炎啜饮了一口红酒，懒洋洋的说着。
　　“我该知道什么？”瑶望着依旧泡在池里的冷炎，愤怒的火焰更加高扬。
　　“海蓝。”提起那久违了的名字，冷炎依旧忍不住心痛，但多年的历练已让他的面部表情只听命于他的意志：“愤怒应该会磨损一个人的逻辑吧。我爱海蓝，而你的父亲却夺走了她。这于我，当然是不可忍受的，但更不可忍受的是他在拥有了海蓝之后，居然还去找别的女人，还跟她有了孩子，让海蓝心碎。你母亲、你父亲，还有你，一步步逼着海蓝跳下了悬崖。而海蓝当年的痛苦，我要加倍让你们偿还。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瑶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人可以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谈论一生的爱恨情愁。
　　“你不是人。”所有的愤怒，在此时只化为轻如烟云般的控诉。
　　“哈哈……”冷炎的笑声里，听不出是疯狂还是迷醉，又或者，只是觉得滑稽而已：“你才发现吗？海蓝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我对你们的恨以及我的破坏欲望罢了。”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跟着她一起跳下去？”不知何时出现的云，踩着轻快的步子，语气中尽是不屑。
　　“为什么？我要留在这里，惩罚让她痛苦的人。”云的出现，似乎并没有使冷炎讶异。
　　“她的痛苦，她的悲剧，不都是你赐予的吗？你又何苦赖在别人头上。”云找了条藤椅坐下，瑶惊异为什么云在谈论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母亲。
　　“我没有，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是我。”冷炎终于沉不住气，可惜蒸气中，望不见他的表情。
　　“该怎么说呢？使母亲爱恨入骨的，不都是你吗？瑶是悲剧，我则是喜剧，恐怕只有珏才是正剧吧？和林渺的一段，应该不值得母亲如何怀念吧，瑶，他只是母亲回来找你的一个借口罢了。你又怎么会不知道。把自己害死母亲的错，一味推给别人，你以为就可以获得宁静吗？难道你不曾梦见过那被母亲的血所染红的白浪吗？”瑶一直不知道，自己所无法背负的过去，为什么云却能把它玩弄于股掌。
　　“果然是海蓝的女儿。你身体里流着一半他的血，真是可惜了。”瑶原本以为冷炎会发怒，却隐约看见他唇边那朵让人心惊的微笑。
　　“哼，为什么当时没有救她？为什么不让她救赎你自己？”云站起来，不再是一派云淡风清。
　　“如果死，是她的希望，我……没有理由阻止。”
　　“即使会令自己万劫不复？”
　　“她的希望不是死去，而是以死来救赎你。”
　　“救赎我？”冷炎一脸凝滞。
　　“她最后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说：不想再看到我无所顾忌地毁灭。”
　　“这是她死的原因，还是她希望她的死能带来的结果？你有想过吗？”云的语气并不重，但在炎听来却是字字千钧：“哼，你以为你成全了她？用你的万劫不复。事实是，你让她祈望悲剧而不可得。她的死，反而成为你继续毁灭的理由，她的死，从此毫无价值可言。至此，她的生死，都已被你玷污。”云的眼里，终于也沾染上一抹恨意，而冷炎则仿佛如雕塑般陷入沉静。
　　“从我们的生活消失，要成为我们的命运，你想都不配想。”云转过身，从头至尾，都没有正面看过冷炎一眼：“瑶，我们走。”往池中抛下浴巾，如来时一般轻松离去。让瑶不住感慨，天下居然有如此洒脱的女子，而且居然还是自己的妹妹。

　　“云，你怎么会来？”瑶跟在云的后面，不禁有些迷惑。
　　“跟踪你来的，想看看你到底会去哪，果然，你来了这里。”云抹了抹额前的汗，感到左脑微微的刺痛：“真搞不懂这么热的天气，他怎么能待在那种地方。”
　　“你……不要紧吧？”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云，瑶心中隐隐的不安。
　　“我当然没事，倒是你，这么任性跑出来，哪里有我哥哥的样子。”云毫不客气地往瑶的脑袋上就是一掌。
　　“你……”瑶吃痛地叫着，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你恨他吧？”只是沉默地跟着云的瑶突然来此一问。
　　“恨，但也可怜他。”
　　“可怜？”
　　“恩，他出生于□□世家，在血腥和残暴中长大，从来没有意识到生命的价值和尊严，就连自己的生命，他也不屑一顾吧。他身上所沾满的罪恶，怕是任谁也救赎不了的吧。他与母亲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错误。”云有些感慨，却依旧克制。
　　“而我们则是错误的造物。”
　　“瑶，看起来，你依然恨他。”云担忧的望着瑶，一种深刻的不安却从心底升起。
　　“我……不知道，总觉得，你、我都对他没有意义，那么珏呢？”
　　“看来你对他不仅仅只有恨而已。珏？珏跟我一样，只是他缅怀母亲的中介吧。”云揉了揉太阳穴，头痛使她倍感烦躁，是最近太过于操劳吗？应该不会啊，以前写曲的时候不也是整夜整夜的不睡，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云带着疑问和深深的不安，回到了冷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