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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红玉国那些不得不说的往事(二) ...


  •   司徒太傅,不,现在是司徒巡检正被自家儿子堵在上堂的路上,进退不得。司徒太傅今年才三十八岁,得子较早,所以两人站在一起,哪里像是父子。司徒拓年纪虽小,却已经长得五大三粗,牛高马大的,好在一张脸还算英俊,若是贴上络腮胡活活像一个强盗。

      司徒拓挺着腰板,俯视着矮了自己半个头的老爹,双手叉腰恶狠狠道:“我要留下那个少年……”

      司徒巡检摸了摸干净的下巴,一张小白脸露出严肃状,细长的眼睛看了看自己儿子腰间的跨刀,往上一挑:“小小侍卫长胆敢要挟朝廷命官,活的不耐烦了。”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这侍卫长是没有朝廷任命的,是本官开了后门让你当的,胆敢在我面前耍威风!”

      司徒拓明白,自己的老爹长得文弱,却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硬货,立马单膝跪地报上双拳乞求道:“那少年命苦,已经死了一个弟弟,若是将他送还赵老板,他会被活活打死的。这年头人命不如两只烧鸡,老天没有天谴,只能靠大人明断了。”

      司徒巡检叹了一口气扶起自己儿子叹道:“这里没有外人,别来这些虚的。孩子,爹知道你心地善良,爹何尝不想帮助他,可是……那赵老板是国舅爷家里的近亲,为了一个昆山奴得罪他实在划不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司徒拓怒喝一声打断他:“你儿子身上也有昆山红玉人的血统,你干脆也将我送去当卑贱的奴隶算了!”说罢气愤转身,往大堂走去。

      司徒巡检快步赶上,一把拉住他道:“做什么?”

      司徒拓气愤道:“大人不愿帮我,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想去将那赵老板的肥头儿子打成猪头,才能泄我心头的恶气。”说罢摔开司徒巡检的手。

      “我救他……”,司徒太傅对着司徒拓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这臭小子就是我的克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混蛋儿子,哪有半分的聪慧,我看你才是一个猪脑,做事情从不经过脑子的。”

      司徒拓一个转身,将老爹抱个满怀,嬉皮笑脸道:“我就知道爹最好了。”司徒巡检被他熊抱喘不上气,脸颊微微发红,挣开了儿子的怀抱,理了理官服才挺着腰板向朝堂走去。

      司徒拓趴在门缝往大堂里面瞧,只见自己老爹往堂上一坐,手一甩,惊堂木‘啪’的一声巨响,甚是威严。

      其实司徒巡检一般不会断案,他是头头,下面自然有管理办案的,追捕的,只是赵老板不是后台硬吗,若不当回事,他能轻易罢手吗。

      赵老板站在公堂下,朝司徒巡检行了一个礼。这个胖子还不傻,老早就听说过新来的巡检大使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他还听说过关于这个白净大人与天子之间暧昧的传闻。所以,能不得罪自当不得罪。

      赵老板扬起肥嘴笑了笑道:“大人真是好本事,这么快就捉住了那贼。”

      司徒巡检微笑:“那小偷是赵老板家中的奴隶。”

      赵老板跟着笑:“那个贼人正是我府上逃跑的昆山奴。”

      司徒巡检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面色为难道:“不是一个贼人,而是两个。本来这是赵老板的内部事,可是那贼人其中之一丧命归西了,变成了一桩刑事案件,赵老板还要配合本官捉拿了杀人凶手才能将那昆山奴物归原主。”

      赵老板面皮一抖,笑容不在,道:“那大人想要怎么查?”

      司徒巡检卖起了关子,扶额叹气,“难办难办……”抬起头换上笑脸对赵老板道:“这样吧,委屈赵老板随本官内室商议如何?”

      司徒巡检起身,身子单薄却给人不怒自威的压抑感。赵老板皱皱眉头,乖乖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内室,先是寒暄几句,然后由司徒巡检直入正题。

      “听说那年岁小的昆山奴是在赵府死去的,不知赵老板知不知情”,赵老板张嘴正要解释,司徒巡检立即截口道:“那个叫严休景的昆山奴真正该死,竟敢咬伤犬子,真是可恶。犬子向我讨人,说是要将那奴隶一辈子都伺候他,来偿还今次的无礼。”语气一个转弯,寒冰变作春意,暖暖的笑着道:“不知赵老板可否割爱……”

      赵老板脑子一片混乱,这个巡检说话没有章法,乱七八招,扯东扯西,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赶忙问道:“那杀人凶手……”

      司徒巡检故作惊讶,道:“那杀人凶手不就是赵老板的儿子……”接着一个大喘气,赵老板也跟着大喘气,“赵老板儿子……养的恶犬吗……”

      “对对,就是恶犬……”赵老板一拍大腿连连称是,突然想起什么,赶忙住嘴。这一口一句恶犬,到底是骂的谁?

      司徒巡检忍着笑意,补充道:“那昆山奴……”

      赵老板脑子里面浮现出严休景俊美的面容,心痒痒有些不舍,咬了咬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令公之若是喜爱,我便送给公子了。”

      司徒巡检满意的点点头,微笑:“那就多谢赵老板了。”说着牵着赵老板回到了大堂。坐稳之后一拍惊堂木喝到:“带凶手上来!”不多时,一条黑色吊眼狼犬被拖了上来。

      赵老板眉眼全是笑意,司徒巡检满目的哀愁,摔惊堂木的声响明显减弱,叹道:“凶手已经缉拿归案,退堂吧……”

      司徒拓开心得不得了,亲自去大牢将严休景接了出来,带到院子里面指着树下绑着的恶犬道:“今日虽然不能将凶手惩治依法,但是老天有眼的。你就将这只恶犬当做是那畜生,泄恨吧。”说着递给严休景一根木棍。

      严休景本来是个瘦弱的孩子,这会儿满腔的愤怒化为了力量,抄起木棍上去就是一顿猛打,那恶犬只是蹦跶了两下便倒地抽抽,不一会儿就断了气。

      严休景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司徒拓眼眶也跟着发红,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休怡,哥哥不能为你报仇,是哥哥无能。以后黄泉见面,你再怪罪哥哥吧。哥哥知道你胆小害怕寂寞,本想一死了之,黄泉路上陪着你。可是,哥哥不能死,即便是死也要拖着那些狗贼一起死。”

      那一晚严休景抱着弟弟的骨灰盒一直哭,司徒拓站在他的身后耷拉着脑袋也是无限哀伤。司徒巡检静静地站在他们的身后,胸口隐隐作痛。他想,都是父母生,走在这世上一趟不容易,这样炎凉的世界,何时才能有尽头呢。

      司徒巡检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刚一上任,只是跟造反的头头密谈了几次,暴动便镇压下去,暴动分子们甘愿给司徒大人当起了奴隶来。在位四年,红玉国治理有佳,风调雨顺。期间,司徒巡检维护解救了不少的昆山奴,他们被安置在昆山脚下一处别院内。别院修得隐秘,规模却不小。四周风景怡人,是个养生修养的好地方。

      司徒巡检偶尔会带着司徒拓去别院玩耍,司徒拓总会带上贴身小童严休景,因为他总觉得那个秀气瘦弱的男孩子没了他的保护会受人欺负。司徒巡检常说:“骁之,你其实看走了眼。我倒认为休景骨子里比你坚强许多,他那股韧劲不是一般人能够折弯的。”每次听到这话,司徒拓心里总是哼哼想:是不是我最近不黏糊你,你有些寂寞了,臭老爹。

      别院一直由一个叫魏新然的中年红眼男子打理,他的身份便是当年暴动的头头,不过此时只有司徒巡检和这个头头的手下知情,司徒拓一直被蒙在鼓里至今。这个魏新然很有本事,这些年将送来的昆山奴治理的是井井有条。几年下来,全府上下规模也是极其壮观。

      司徒拓从未觉得这别院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那里的腊梅开的妖艳,香气也是过鼻不忘。他喜欢看着休景弯身在树下拾地上的花瓣。一树梅花一份情,不知何时自己的心就被那仿若梅花的人儿夺了去。

      他望着休景笑道:“你收拾地上的残花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学那些女孩子葬花?”

      休景没有抬头,微笑着继续拾花瓣,道:“听说腊梅润肺,我想将这些花瓣晾晒后,给少爷和大人泡花茶养生。”

      司徒拓这才想起最近老是听见老爹晚上咳嗽,有时一咳就是一晚。

      等休景制作好了腊梅茶,第一杯是由司徒拓亲自端过去的,那一晚司徒巡检正在书房看文件,司徒拓端着茶杯进屋时,只看见孤灯下自己的老爹手拿信纸低眉哭泣。

      司徒拓大惊,他知道父亲虽然看似柔弱,却是一个比谁都坚强的人。一定是出了大事,他才会便做这样。

      父亲见他进屋,快速抹去眼泪,强颜欢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说着很自然的将信件揣进了袖中。

      司徒拓知道,父亲从不瞒着他做事情,但是如果刻意瞒着他的事情便是大事情,深究追问会惹父亲生气的,比如皇帝和父亲的关系,他便从来不问。一来是司徒拓见识过父亲发飙狂躁的样子,生气起来在朝堂上也敢顶着皇上下不了台,皇帝都惹不起,所以他更加惹不起。二来是父亲做事远比他老练熟道许多,性格也更加执拗许多,他不愿意说的事情,你就是绑着他拿刀子坳开他的嘴,他也是不会说的,问了也是白问。

      不说就不说吧,司徒拓从不介意,他想只要父亲开心就好。所以,当看见父亲落泪的那一刻,他有些慌乱起来。

      他快步上前,担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司徒月松抬起眼凝视着自家的儿子,眼中说不出的疲惫和忧伤,他试图微笑,眼泪却掉了下来。他看着高大的儿子喃喃道:“骁之,过来,让爹爹抱抱。”

      司徒拓走过去蹲下身子抱紧了父亲,近看之下他第一次觉得父亲真的老了,黑发中隐隐闪着华发,眼角有了劳累的痕迹,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原来,时间流逝,在父亲的心中沉淀了很多的悲伤,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了什么。

      司徒月松搂着儿子,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感叹道:“还记得给你换尿布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一晃眼你都二十出头了,突然惊觉自己真的老了。”他拍着儿子的背脊唠着家常,说着他儿时的故事,有欢笑有泪水。

      司徒拓也不知哪根筋错乱,竟然问了一句:“爹,你很少提起我娘,她漂亮吗?”

      司徒月松愣了几秒,几乎没想到父亲会问起这个问题,想了想微笑道:“挺漂亮的,你和她有些挂像。”

      司徒拓将头靠在父亲膝上,道:“长我这样还叫漂亮呀,也只有父亲口味会那么独特了。”见司徒月松微笑,他继续道:“母亲走了很久了,父亲没想过续弦吗?其实……”他顿了顿继续道:“其实不论是谁,只要父亲喜欢,只要他也是真心喜欢父亲我都能接受的……”室内很静,他轻声说着,月松安静的听着。话语戛然而止,停了很久,犹豫间话已经脱口而出,“其实……父亲和皇上……我早就知道了……”

      司徒月松浑身一颤,掩嘴咳嗽起来,脸色也变得苍白。司徒拓知道自己捅了父亲的痛楚,站起身为父亲顺背,急道:“你莫气,莫气,你若是气恼,打我骂我都好,不要气坏了身体。”

      司徒月松不停咳嗽,好似肺都要咳了出来,喝了几口微凉的腊梅茶才压了下去。倒也没有气恼,只是苦涩一笑,喃喃道:“不是骁之的错……是父亲的错……父亲不该瞒着你……”

      多少年,没见过如此痛苦的父亲。那一刻司徒拓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父亲瞒着他的另有其事,一定是一件大事。话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被他强压了下去。因为他爱他的父亲,尊重父亲的每一个抉择。

      他退出房子的时候,月早已挂上树梢。月光朦胧,空气微凉,此时此景,正是伤心的好时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红玉国那些不得不说的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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