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赋新词强说愁》也有蔓草2

3、我不想死

　　在一堆的繁文缛节过后。

　　“音音，叫你别吃了还吃”

　　“你让音音吃吧，这么大点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姨在一边悠闲的嗑着瓜子，学着香港港星把头发披散开来。

　　诺尔把眼睛微微的低下来，地上全是宴席过后的残渣。鱼骨头、糖纸、被泥糊了的红纸，空气里到处都是纸钱的味道还有大人们盒子烟。大舅妈正在教训音音，别扭的把头转到一边，用手拧音音的肉。“贡品是能乱吃的嘛，要吃的哪里没有，到这来偷吃来了。大舅妈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只用眼神死死的盯住音音，那样的眼神诺尔只在妈妈眼里见过，那还是因为诺尔把妈妈的香水给打碎了。

　　音音只是哭，眼泪唰的流下来，那样的灯光下，音音的眼睛像两只琥珀色的玻璃珠，湿润润的，小脸也憋的通红。舅妈只抓住音音的手，吓唬他说再这样就要剁手了，说话还时不时的瞥向大舅那边。

　　本来是休息片刻，别人都是找个地坐坐。大舅偏闲不住，手里泛痒拉来两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和着诺尔的爸便要打牌。牌桌上烟雾缭绕，大舅嘴里还叼着烟，看到大舅妈在教训儿子只觉得丢面，往里瞪了几眼，往地上啐了几口痰。

　　二舅是县上的老师，碰上学生家长的，也不管场合，家长笑盈盈拉着二舅，说是让二舅多照顾点，孩子调皮打就是了。后又拉着二舅的手说要给二舅介绍媳妇，让他学生认他做干爹。吓得二舅连连摆手。

　　”好热闹“诺尔脱口而出。是啊，这不像葬礼倒像是哪家做寿。在诺尔眼里，外婆是最喜欢清静的人，这临了了，倒给她整了这么大的排场，街坊四邻都来了，还有大舅那些所谓的朋友。二舅的几个同事。管他是亲还是疏，只知道这家老人走了，要吃席，根本记不得外婆叫什么，也不上前进香。诺尔从未见过这样的葬礼。

　　不过也难怪，外婆生前对几个子女也忒偏心了，知道大舅冷了该添衣裳，马上做了件新的羽绒服上赶着去。对二舅稍微好一点点，二舅学习好，家里也有光，不过他们的相处也不过是学习上的事，二舅住校以后很少回家，在加上当年拆了二舅这对苦命鸳鸯，还让他学师范，二舅更加对外婆的事情上心了。诺尔爸和小姨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都说父母都爱小幺，诺尔从小就没被重视，穿的衣服都是拣的上个哥哥的，小姨倒是挺重视，可奈何小姨天生反骨，就不按着规划好的路来，早年间跟外公吵了几架，也留下了怨恨。

　　这一家子真不让人省心。

　　几天后，天空还飘着雨。

　　鸡还没打鸣，外婆便要被抬到山上去。不知道是因为山上路滑，抬寿材的在一个地方上上下下，一直上不去 。诺尔想，外婆是舍不得走吧，谁会像被放进一个窄窄的木头盒子里呢，那里一定没有阳光，还有蛇，虫呀最喜欢那里了。诺尔这样想着，背后一凉，我不要死，我一定不要死。

　　外婆的坟就在外公旁边，说是有个伴，外公坟山的草已经半个人高了，光撒过来诺尔只感觉到寒风，草上还有露珠，把诺尔的手隔着生疼。

　　”为什么不让外婆多待几天”，诺尔心里是不想外婆走的。这样的话诺尔以前也说过，外婆每个暑假会来家里住几天，没几天就要走，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堆土特产，走的时却只有孤孤单单的一个背影。

　　“再放几天，这人不得臭了，这么大热天，你给我找冰块去。”大舅冷冷的回道。

　　一抔一抔的黄土堆在木头盒子上，诺尔只感觉到外婆被一点点掩埋窒息，外婆待在这里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怕鬼，不，外婆会成为鬼吗。盒子一点点的被盖住，诺尔只得用手把眼睛捂住，几个子女有模有样的在坟前说了几句表孝心的话，撒了几滴热泪，便扛着锄头要回家了。

　　太阳大了起来，光反射到附近的湖面上，又转到诺尔的眼睛里。诺尔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在大家的簇拥下回家。

　　晚上，星星格外的多，诺尔觉得很烦闷，便拉了两把椅子在外面躺下。诺尔打开手机，是闺蜜发的几张照片。

　　“你们去方特了，好玩吗”诺尔并不想知道好不好玩，对于她来说这是话题的开头。

　　“可惜了，你没来，我们路上还遇到一个外国人，我们不会英语就用手语跟她交流，那场面真应该拍下来。”

　　“你们合照了吗”

　　“没呢，她突然有急事，还没来得及拍呢，下次你来你英语好。”对面发来了一个调皮的表情。

　　照片，照片，对呀，我和外婆好像就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诺尔抱着半个西瓜，摔了个狗啃屎，外婆对着她笑。

　　他们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这样等走夜路的时候，一闪一闪的就是你的亲人在看你，怕你摔跤，给你点灯。诺尔学着大人的样子，也开始沉思起来，自己死了什么感觉，在地下也会有爸爸妈妈吗，蚂蚁会吃自己的肉吗，会变成星星吗？诺尔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不过诺尔唯一确定的是，自己那张珍藏的偶像签名照一定要交给闺蜜，让他记得烧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