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江瑾瑜

1、重逢

　　“你今晚真的不出来？”
　　“是出不来。”楚江把手机放在肩头用耳朵夹着，一边跟曲婧聊一边收拾东西“领导说了，这次的联谊我再不去，明年就给我多安排一个课题。”
　　“哎你们知识分子就是忙，平时全泡在实验室，不过你也确实，这么多年都没去过一次联谊，这次好好打扮一番，争取寻个良缘。”
　　楚江轻笑一声，“你有空操心我还不如好好操心你和周行的婚礼。”
　　“哎呀你别提了，早知道结婚这么麻烦我就不结了，哎话说方舒琪下周回来，你腾个时间我们聚一下......”
　　桌上有个盒子压在一堆实验报告下面，单手拿不出来，楚江把手机放在桌上开着免提，把盒子抽出来，是一些零碎的杂物，有些年头，拿出最低下的一叠照片开始翻看，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顿住。
　　“江江，你跟我说实话，这么多年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任平生。”
　　照片是大一那年秋天曲婧偷拍的，二人坐在咖啡厅的窗边，楚江被叫后抬头看向镜头，脸上还留着刚刚和任平生聊天时的笑容，神色飞扬，窗外的阳光不偏不倚，刚好照在任平生身上，像是给他镀了层金，白色针织毛衣更显得任平生如玉一样，少年伸出手把楚江的头发捋到耳后，视线落到爱人身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与温柔。

　　联谊的地点订在京城有名的饭店许记，老板是许城人，做的都是许城菜。
　　楚江到的时候人才到了一半多一点，她寻了张偏僻的位置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人前来攀谈，楚江可是科研所的招牌，能力出众又吃苦耐劳，三年完成了五个课题。
　　背后除了她过硬的专业能力还有最让人佩服的一点，三年没修过一次年假。
　　门口传来阵阵骚动，楚江回头望去刚好跟推门而进的男人对视。
　　男人白衬衫黑西裤，室内温度高，他将脱下的大衣叠好放在臂弯处，一双眼睛透过方框银丝眼镜和楚江对视。
　　仅此一眼，楚江用五年搭起来的壁垒轰然而塌。
　　男人不带感情的将眼神从楚江身上拿开，微笑着向旁人示意，任由别人将自己领到主桌上。
　　楚江低头喝水敛去神色，水有点冰，楚江却连灌半杯才将那股燥热压下去，自己在心里对他说了句：“任平生，好久不见。”
　　片刻后有人来叫楚江去主桌，楚江看向主桌，自己的导师坐在位置上冲自己招手，任平生不见了身影，唯有大衣还搭在椅背上。
　　楚江坐下的位置刚好在任平生旁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导师发来的信息“小任人挺好的，你跟他相处一下，女孩子最宝贵的就这几年，你全泡实验室了，你自己不上心我这个做老师的就要替你操心，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他是A市优秀科研人员之一，你也是我们京城的优秀分子，实在不行当个朋友也好。”
　　楚江抿了抿唇，她知道老师是为了自己好，发了句“谢谢老师”就打算把手机收起来，刚好任平生回来就站在她身后问“怎么跑这了？”
　　楚江一惊连忙熄灭屏幕，她不知道任平生有没有看到，那一刻她觉得她应该去贴个防窥膜的。
　　但任平生只是平静地收回视线，在位置下坐下。
　　楚江的导师叫梁志，跟一旁的任平生介绍楚江“小楚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我们研究所这几年最年轻有为的，你们好好聊聊，也当是为下半年的合作项目先努努力，这项目国家也是很重视的。”
　　任平生笑了一下“这倒不用，我们认识。”
　　梁志有点疑惑，转念一想“哦对，你也是A大的，你们俩同校应该认识。”
　　楚江放在桌下的手把长裙捏出了褶皱，她有点搞不懂任平生想做什么，之前装作陌生人的是他，现在却又说认识。
　　楚江看向任平生，任平生也直勾勾地看着她，她等了会儿还是柔声开口：“任平生，好久不见。”
　　任平生“嗯”了一声也开口“楚江，别来无恙。”
　　两人都没有解释怎么认识的，都默认了梁志替他们找好的借口。
　　楚江在众人眼里向来对什么事都是淡淡的，温温柔柔的好像对什么都不会生气，永远是人群中最安静的那个，所以当她低头坐在那玩手机也没有人多想，只以为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任平生的存在感有多强，她只有表面强装波澜不惊，心底却早已翻江倒海。
　　酒过三巡梁志开始和任平生的导师叙旧，楚江一晚上没怎么说话，每次敬酒都带上她，她也不拒绝，现在酒劲上来了有点难受，撑着头看向隔壁桌。
　　任平生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桌上的公共打火机，低垂着视线看楚江，柔顺的长发用一根簪子轻轻绾起，穿着乳白色的针织衫，下面是卡其色的长裙，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看得整个人都温柔亮不少，褪去了少年时期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任平生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五年没见，她活成了自己之前的样子，温柔知性，倒是自己越来越冷漠。
　　楚江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任平生对着自己笑，任平生看到楚江转头就敛了笑容，又变回那副冰块脸。
　　楚江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他这样有点好笑。
　　等到散场的时候已经将近深夜，任平生一晚上滴酒未沾便被梁志要求送楚江回去，楚江想拒绝，任平生拿着车钥匙大步往前走，看到楚江没跟上还挑了挑眉：“怎么不跟上，还想让我等你？”
　　楚江叹了口气，既然对方都不在意那自己在拿桥到显得自己有多放不下，抬脚跟上。
　　任平生的车跟现在的他一样，一股性冷淡的风格。
　　一路无言，只是在楚江准备下车的时候任平生叮嘱了句“天冷晚上睡觉记得开暖气。”
　　楚江愣了一下，点点头“好，你也是，路上注意安全。”
　　任平生“嗯”了一声，看到楚江进了小区，数着楚江的楼层，直到看到灯亮才驱车离开。
　　因为任平生的话楚江一回家就开了暖气，楚江在梦里感受到燥热，又因为和任平生久别重逢，她梦到了高二的盛夏，和任平生正式相识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