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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最后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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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
今天大抵会是清净美好的一天。
因为于伏洋,有那么一件事就够了。
被讨好。
————
俩人凌晨四点才到家,不出意外的又是一起床就直接吃午饭。
饭桌上,剩两个空巢青年吃一桌子的菜。
伏洋问,“今天走吗?”
路榎摇头,“不走。”
实际上待多久就得看姜宦的表现了,但是她想,至少不会是今天。
也不能是今天。
路榎说不走伏洋便没有再问下去了,包括昨天也是,她说要带着他一起之后伏洋也没再多问一句。
怎么呢,是怕她下次不肯带他了吗。
伏洋又问,“今天还要去看看外公吗?”
“好。”路榎点头,“那我们晚上回来吗?”
“回。”
“好。”
……
来到医院,病房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异常。不过没来得及多想,两人瞧见外公后就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外公身上。
外公今天精神状态较昨日差了好些,饭量依旧少,见到路榎和伏洋来,也只是点点头笑了笑,眼底是猩红的疲惫,看不到聊天的欲望。
也许是不想,也许只是不敢。
这么看着昨天的正常倒像是回光返照一样。
外公不说话,大家也都不说话,病房里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
是外公想要出院了。
这一次手术相对稳定下来之后,暂时没有太急的病症,他说不想这么怂着躺医院,心慌得很,想要回家。
医生建议是再留院观察几天,等再稳定些可以考虑。
老头子刚刚像小孩子一样无力争辩,只憋出了泪水,妈妈和外婆见状立马跟着掉了眼泪。他们到之前外公刚刚被安抚好,他妥协,而后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
大人的脸上只剩下一眼可见的疲惫。
随着路榎和伏洋坐到外公手边,所有人沉默着目光一致落在病人身上,这样祈福一样的东方仪式并不是希望能给予他人安慰。
人们常常是想要给自己带来安慰。
好像只要看得够紧,就不会有愧疚的余地。
外婆在床尾处依旧擦着那流不完的泪,伏洋将外公的手放进被子里,随后在被褥下覆住了那只手。
下一秒,外公回握住了他。
滚烫、松软又厚实。
比起印象中像是小了许多……
“外公。”
“嗯?”
“我们都在这,你睡会吧?”
“睡不着。”
“那就坐会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晚饭我给你买来。”
外公摇头,“你看着买吧,吃也吃不了多少。”
“好。”
——
伏洋原本是打算呆一会就回去,想着家里有好些食材他都没来得及弄,但看到外公的情况,他和路榎都舍不得走了,因为外婆和妈妈肯定是不会回去的,所以陪床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两人买完晚饭还得回家去。
两人走在街上,所幸就只买个三人份,晚点自己再回家弄饭吃。
伏洋问:“你要告诉外公明天回去吗?”
路榎抬头看他,“晚些时候再说吧。”
伏洋微颔,不露情绪,“所以还是会明天走。”
路榎点头。
“……”
沉默。
她不知道该从何解释,他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路榎给将姜宦说的那些话全是实话,只不过是她盗用的身份。
所以巧就巧在,总部那边刚刚撬开那个人的嘴姜宦就接着出现在她面前,姜宦今天已经按照她给地址去了,他自爆身份的话能得到不少收获,预计就是两天的事儿。如果没有别的变数,所有人都能够安安全全抽身。
包括伏洋在内的无辜分子。
两人站在最热闹的十字口等红灯时,伏洋忽然伸出闲手牵住了路榎。
人潮熙攘、车水马龙。
红色的数字开始闪动,他们就这样只看着,浅淡的,无谓的,逐渐被人群融合,喧嚣而真实的声音开始不绝于耳,就像一个月前的某天,他们等过的十字路口一样,人们在做着名为交换秘密的游戏,认真的人,都会失足坠入其中。
而那些迷离模糊的、无法言表的,似风声,似水响,都于那拳拳之心上不痛不痒。
路榎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越握越紧,数字变绿的那一秒她就被牵着走上了斑马线,右手边的人,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路榎并不记得是怎么过完马路的,回过神的时候只记得,他一共眨了五下眼睛,中间突然抿起了嘴,到现在,也不曾改变过手里的力度。
过完马路,两人不带停留继续走,依旧没有半句言语互动。
直到经过一家宠物店,伏洋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望了眼营业时间,在路榎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又提脚拉着人走了。
“等会再来看看。”
“怎么了。”
“我想了想,要不,养只猫猫吧。”
“嗯。”
路榎怕说错话,伏洋不问自答,“放假前我回那家宠物店看过,那只小橘已经被买走了。”
“嗯。”
“本来也不是很想买,但是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太装了。“伏洋垂头,浅呼一口气,声音又轻又挠人,“明明和它们没差。”
明明自己留不住任何人。
“······”她最没资格反驳这句话。
有那么一瞬,路榎还是想将伏洋拉进自己的世界,又或者,直接穿到二十年后,等她功成名就,等她完成那些事情,若是她还活着,只要伏洋还会看她一眼,她一定强取豪夺横刀夺爱也要将伏洋留在身边。
————
伏洋给外婆和妈妈带的炒菜,顺带买了些水果和甜点,给外公的是肠粉,因为外公爱吃,想着他有胃口就放酱料下去吃不了就吃白的也可以。
伏洋夹断一块喂到外公嘴边,“可以吗?”
可能是中午疼了会给痛饿了,外公吃了两口还不算抗拒,对伏洋点点头。
“要不要放点酱,他们家的酱料很有名的。”
见外公犹豫,路榎立马将酱料袋子打开扣在水杯上,递到伏洋面前。
伏洋会意,夹起一块在杯中沾了沾喂到外公嘴里。
“能吃吗?”
外公压着嗓子点头,“换着吃。”
伏洋轻笑,“好。”
外公这顿吃得比早上多不少,疲惫的面色也有所缓解,最高兴的莫过于外婆和妈妈。饭后,几人坐在病房中,气氛轻松下来不少。
“小路是几号回去来着?”
“明天或者后天,就这两天。”
外婆:“多玩两天嘛小路,难得来一趟,这几天照顾他爷爷也没好好玩会。”
“没有的外婆,难得有机会和你们待在一起。”
“我带小路逛过了。”
“那就好。”
这时,躺着的外公晃了晃眼珠,看向小路,“回去了的话给外公带句话,路上要注意安全。”
“好——”路榎答好,鼻子不知怎的一酸,尾音轻颤了一下。
“你们年轻人自己好好的。”
“好。”
外公微微抬手,想要伸手去拉路榎的手,路榎便立马将手递了过去,随后被那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了。
外公眼膜泛黄,嘴角是一抹笑,虽未问半语,那双眼睛却向她传递了很多很多。
外公手往里收了收,路榎便配合着将耳朵倾到他跟前。
“不用担心外公,外公一把年纪的没任何憾事。”他看了眼伏洋,声音刻意调小,大概只有伏洋能旁听到,“外公想跟你说的都说了,你俩好好的就行了啊,有机会再来江州玩,实在不行了的话,就,偶尔挂念我也下也可以。”
“……好。”
路榎点了点头,还是没忍住,眼底起雾的速度实在太快,害怕失态,她连忙起身,走到洗浴台给自己削了个水果。
只是……要偶尔挂念的话,也得先过个一年半载吧。
甚至对于伏洋,路榎想不到他要过多久才会释怀外公滑落的那最后一颗眼泪。
外公生命最后听到的,会是哭声还是喊声呢,或者其实区别不大,他都会舍不得,而不论哪一种,于活着的人也实在算不上是解脱。
人类面对苦难的勇气和魄力是无解的,唯有面对疾病,人类脆弱如蜉蝣,也唯有一死亡,我们无论用多少时间、做多少设想,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就是没有办法,就是会铺天盖地的让所有防备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