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的男人》月弄花影

5、要强的男人

　　余臣溪听了这话，心中五味杂陈，他该不会是也喜欢自己吧，不会吧，难道他要跟我表白吗？

　　还没等他开始做梦，高继河又叫他回到了现实，高继河脸色沉重，他这般严肃的样子，余臣溪还是头一回见，余臣溪问：“怎么了？哥？”

　　“就刚刚那小孩儿，你知道他为什么转来你们学校吗？”高继河问。

　　余臣溪：“知道啊，我是他班主任，不就是早恋嘛，男孩子，青春期，被异性吸引很正常，又不是什么大事。”

　　高继河纠结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余臣溪，毕竟他感觉张正刚刚看余臣溪的眼神不太正常，他唉了好几声，终于还是说了：“小溪，本来吧，我觉得背后说人是非不好，老张又是我厂里的工人，这事又是他托我办的，但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比较好。”

　　“怎么了，哥？什么事？”余臣溪痴痴看着高继河。
　　“老张的儿子，他不止是早恋那么简单，他，他早恋的人，是个，是个……男同学。”高继河终于将喉咙里的“刺”吐了出来。

　　余臣溪哦了一声，好像并不惊讶，因为他现在，正想找他面前这个跟他一起吃饭的男的搞对象。
　　高继河见他反应平平，又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余臣溪开始试图洗脑：“不奇怪啊，男的既然可以喜欢女的，那也可以喜欢男的啊。现在都提倡男女平等，男的女的都一样，你这封建保守的思想确实得改改了。”

　　余臣溪顿了顿，又言：“再说了，男的和女的为什么就不是耍流氓了呢，我们班有个女生就是他爸对他妈耍流氓生下的，他爸倒好，远走他乡，留下她妈带她，母女两个孤苦伶仃的，还要忍受村里的风言风语，这都是他那流氓的爸爸害得。你看，如果他爸爸，对一个男的耍流氓，是不是就不会有她，她也不用来到这个世界受苦，她妈妈也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对不对？”

　　高继河知道这是他们村的杨步清，小姑娘怪可怜的，但他被余臣溪绕晕了头，“你说的，好像是有点道理。”
　　他又缓过神来，“不对啊，我们说的是张正，你扯别家小姑娘干嘛？”

　　余臣溪：“张正是个好孩子啊，有礼貌，又乖，喜欢帮助同学，学习成绩也特别好，难道就因为他曾经早恋的对象是男孩子，就要否定他的一切吗？”余臣溪越说越激动，“就算他以后的对象还是男孩子，他在我心中也是好孩子，我的学生我知道。”

　　高继河见余臣溪有些激动，他转移了话题：“吃菜。”

　　余臣溪还没完：“哥，再说了，他能进我们学校，不是你帮忙的吗？你要是觉得因为这个，就能定义他为坏孩子了，那这个忙你也不会帮的吧？”

　　高继河点点头，说是，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思想太过封建了，跟不上城里这些文化人的步伐了，再说了，九二也说，他找个男嫂子也行。

　　高继河还是有点害怕，他试探余臣溪：“打个比方，我是说假如啊，假如那个张正喜欢你，你怎么办？”

　　余臣溪被他逗笑了，他刚喝的水，差点没喷出来，“哥，这都什么假设，张正就一小朋友，再说了，我是光荣的人民教师，我要是对我学生耍流氓，那我师德何在啊？”

　　高继河听余臣溪不会喜欢张正，好像放心了，但，他放心的还是有些早了，毕竟，真正的猎物，是他高继河本人啊。

　　第二天中秋，高继河早早起来忙活，余臣溪倒是睡到日上三竿，只是这天，他又打扮成了个小少爷。

　　余臣溪走进厨房，问高继河要不要帮忙，高继河断然拒绝，毕竟他害怕这个公子哥儿帮倒忙。

　　余臣溪站在门口看高继河做菜，突然，他的电话响了，真是稀奇，是他几百年都不曾关心过他的老爹给他打的，“小溪啊，中秋快乐，还有，生日快乐啊！”

　　余臣溪：“不必生日快乐，我/日/日都很快乐。”
　　余恒川笑了笑：“下乡支教，感觉如何啊？”
　　余臣溪：“挺好的，我要帮大哥做菜了，先不跟你说了。”

　　余恒川听见他要做菜，根本不在意挂断电话，反而是很欣慰。

　　很快，昨天买的菜都做上了，鸡鸭鱼肉样样都有，是个好中秋。

　　到了下午三点，饭菜终于做好了，高继河在家里堂屋的桌上摆了几小碗菜，菜都放在一个铁盘内，他又找了一个废弃的炉盆，燃起纸钱来，高继河嘴里念叨着：太公太婆，啊公啊婆，爹，妈，都回来吃饭，过中秋啊，保佑我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九二在外学业有成……

　　余臣溪不知道高继河这是在做什么，只觉得新奇，他也蹲下将纸钱往火坑里放，高继河看他笨手笨脚的，亲自给他示范了一遍：“光滑的这面是正的，如果叠反了，他们就收不到的。”

　　余臣溪哦了一声，烧起钱纸来，他学得有模有样。高继河最后再垫了垫酒，将酒倒在火坑里。

　　他拿起这盘祭祖的菜，以及一些香烛纸钱，叫余臣溪一起陪他去，余臣溪不知道要干嘛，但猜测大概是祭祖之类吧，他应了高继河，并锁好了门。

　　高继河带着余臣溪到了土地堂，小小的土地堂前，好几个村民已经在祭祀了，高继河他们只能再等等。

　　终于轮到了他们，余臣溪也照样烧起烧纸来，但高继河在，他只能在心里默念：土地公公土地婆婆，保佑高继河也喜欢我……

　　人一旦有所求，就会变得无所不信，哪怕是迷信，哪怕虚妄，余臣溪也一样。

　　两人拜完土地公公婆婆，就回到家里吃中秋团圆饭，高继河做这一桌好吃的，十分可口，余臣溪打趣他：“哥，你要是今天留张正下来吃饭，他肯定同意。”

　　高继河疑惑：“为什么？”
　　余臣溪：“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
　　高继河笑了：“做了二十年，能不好吃吗？”

　　高继河想，他三十五岁了，他爸去世的时候他自己也就十五岁，弟弟五岁，这样算来，余臣溪比高继河年龄还小啊，要不是弟弟上学晚，现在说不定也是个研究生了。

　　吃完饭后，高继河说有点事，要出门，但没说什么事，余臣溪也没细问，自己回到自己的小平房看书，顺便再准备准备期中考试的内容。

　　余臣溪可能太累，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他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谁啊？”
　　“是我，大河哥。”高继河回道。

　　余臣溪赶紧起来去开门，谁知道高继河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外跑，他猝不及防、始料未及，匆匆带了一下门。

　　高继河拉着他跑到河上游处，但还是能看到前面不远处，好似有人在放河灯，还有在放孔明灯的。

　　高继河叫余臣溪闭上眼，余臣溪问也没问，乖乖闭上了，他想，他不会是要偷偷亲我吧？

　　高继河终于弄好了，“好了，睁眼吧。”

　　余臣溪挣开眼，只见高继河捧着一个六寸的小蛋糕，上面围了一圈草莓，蛋糕上写着：小溪，生日快乐，他看到这几个字时，耳里也传来了高继河的声音：小溪，生日快乐……

　　余臣溪要不是碍于大男人的面子，十分要强，他此刻的眼泪若是落下来，怕是要浇灭蛋糕上的蜡烛。

　　高继河嘿笑了一声，有些傻，看着余臣溪：“生日不能哭，快许愿吧。”

　　余臣溪再次闭上眼睛，开始许愿：我只希望我眼前这个人，能健康平安，幸福美满，最好，是跟我一起，幸福美满。

　　余臣溪睁眼吹灭了蜡烛，高继河将蛋糕放在一块方石上，两人开始吃蛋糕，高继河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我弟每年生日，都吵着我要生日蛋糕，小时候我不买，他就哭就闹，后来长大了，我还是习惯给他买，今年有女朋友了，不需要我的蛋糕了……”

　　“我要！”余臣溪说话声音大了些。
　　高继河呆呆地看着他，怔住了，“啊？”
　　余臣溪解释道：“我是说我很喜欢这个生日蛋糕，但是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今天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的，我去镇上的蛋糕店，都卖光了，说得现做，我等了两个小时，回来又花了不久，这才搞到这么晚。”高继河笑道。

　　此刻，站在方石边的余臣溪，看着他面前的高继河，两人之间的方石上剩着半盘蛋糕。

　　余臣溪低头看了看高继河的布鞋，他抬起头，倏地，将自己送入高继河怀里，他没有立即松开，而是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高继河：“因为是你生日啊。”
　　余臣溪：“那如果今天也是张正生日，你也会跑那么远的路给他买蛋糕吗？”
　　高继河：“当然不会。”

　　余臣溪：“为什么？”
　　高继河：“他又不是我弟，但你是，我跟你投缘，我没把你当外人。”
　　余臣溪：没把我当外人，那我争取当内人。
　　余臣溪：“谢谢哥！”

　　高继河觉得被余臣溪这么抱着，并没有不适，他也没推开，而是伸手拍了拍余臣溪的背，他突然想起自己自行车上还有孔明灯，赶紧松开手，跑去拿。

　　高继河将两个孔明灯拿来，“这也是可以许愿的，我弟说把心愿写上面放飞就行。”
　　余臣溪见他这般笨拙地讨好自己，别提多开心，但是他却有些心疼。

　　他在想自己的那些想法是不是对的，毕竟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要是再不找老婆，真的就难找了，但是没办法，他想要把这个笨男人据为己有，尽管他自己也是个男人。

　　余臣溪在孔明灯上写了两个名字：高继河，余臣溪，他想了想，又写了几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高继河没看见余臣溪写了什么，因为他写好后，余臣溪的孔明灯已经飞到半空中了。

　　余臣溪见高继河孔明灯上的字，不禁感叹一句：“哥，我合理怀疑你不姓高，姓张。”
　　高继河疑惑：“为什么？”
　　余臣溪：“我怀疑你是当代草圣张旭。”
　　高继河笑了笑，放飞了孔明灯。

　　高继河虽然没上完高中，但是这么多年，闲暇之余，他也爱学习，所以，他书读得其实也不少，毕竟他弟弟可是个学霸，他家二楼的书房里藏了好些书，所以他知道张旭是何人。

　　余臣溪看了一眼高继河，看着这河里的花灯，空中的孔明灯，以及夜色里皎洁的明月，他看着高继河的眼睛：“今晚的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