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限拾春

1、神棍

　　程诞，作为一名根正苗红，从小起就把尊老爱幼刻在骨子里的社会好青年，虽然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没做过什么天大的好事，但也算是没犯过浑，可谓是“小错不过，小善常做”。

　　除了没考上大学。

　　其实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程诞自己瞎琢磨时也想，考不上大学只能是对自己的未来不怎么负责，应该不算什么大过错。自己拿着爹妈继承下来的遗产，不生小孩不结婚，随便找个班上也能勉勉强强过完一生。

　　于是，就在他终于放下心中这块疙瘩，准备迎接社畜新生活时，变故发生了。

　　在很久以后的未来，程诞回忆起那个简单清爽的下午，还是会怀念又感慨，自己曾经拥有的那正常摆烂人生真舒服。

　　那时的程诞提着刚买的奶茶左右摇头晃脑正打算观察路况，直接走捷径横穿马路回家。就在下定决心迈出脚的那一刻，他被一股从后背传来的巨大的力量扯住，后腰被狠狠地抱紧。在那一刻，程诞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所有他还没断干净的前女友的脸庞，警铃大作之下，内心是崩溃的。

　　“天佛！！天佛啊！！！这位兄台，我看你面相，这王霸之气，妥妥的修炼中人，来加入我们净台行吧！！！五险一金有保障啊！！！”

　　预料中的泼妇骂街或是小声啜泣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在后腰响起，程诞一瞬间鸡皮疙瘩从后腰炸到了头顶。

　　“什么台……你给我下来！”

　　程诞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和一个雄性，以如此，暂且算是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尽管是认清了自己的取向之后，他也没有这样接触一个同性。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排斥和反抗，更何况——这个雄性还比自己高，脑袋低下来几乎要贴近他的肩窝。

　　……程诞有些恼火，由此不合时宜的甚至想大喊一声，老子是上面的！

　　那人听清他语调里的怒气，悻悻放下双手，程诞终于得以借此看清是个什么情况。

　　那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大概是早晨出门太着急，胡茬还明晃晃挂在唇边，浓眉大眼的，长得倒是一脸凛然正气。目测身高快到一米九……但主要是他的装束，穿着土黄色大长褂，黑色的长裤已经有些发旧，但洗的倒是挺干净。程诞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今天是碰上疯子了，还是个有好老婆的疯子。他无意纠缠，转身欲走。谁料那疯子看他要走抬手就向他肩膀抓去，那股狠劲儿一下子没差给程诞撂过去。

　　“我她妈的……算了，大哥，你到底什么事？”

　　程诞差点一口气被抓的没倒过去，怒火攻心的瞬间转念一想这疯子可能真有什么急事，转身抱胸面对他，一脸“我是大领导我很忙我只给你三分钟”的表情等他表演。

　　于是那土黄疯子开始说话了：“是这样的，我呢，是净太行的A省分部负责人，我们净台行呢，就是解决天下悬而未决、古怪陆离之事，简单的说，可以理解成道士！虽然咱们并不是道士……算了，这些你入职后自己就懂了。然后呢我们这个招生条件很高，必须是有天赋之姿的人才能被我们看中！咱们这个呢，五险一金有保障，而我在路上又刚好看到你……”

　　程诞快被这疯子“呢”来“呢”去的搞晕了，脑子里仔细一想，立刻惊到。

　　“那不就是□□么！”

　　那土黄疯子好像没料到他会打断自己这么说，惊讶的睁大双眼，随即狠狠皱眉。

　　“这怎么能是□□呢！”

　　“你说说，这哪里不是？”

　　“这哪里是？！□□有五险一金吗？！□□有这么高的招生标准吗？！你这孩子，你这这这，什么话！”

　　程诞转头又要走，那疯子这这这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哪里出了问题，又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不信？不信那就让你瞧瞧！”

　　程诞又被拍得一激灵，正待发作，扭头却看到那男人顿时肌肉爆起，身段足足长了几十厘米，瞬间突破两米大关！

　　“怎么样，这样就能信了吧！哈哈哈哈哈！”

　　程诞眼睛都瞪大了。

　　要说刚才，他只觉得是这人看玄幻小说看多了着了道发了梦，没想到世间真有这奇事。

　　但疯子期待的事并没有发生。可我们程诞是何人，看恐怖电影八风不动，走夜路身正影正，美式恐怖电影里永远不觉得家里出事的父亲代表，就算半夜醒来睁眼看到白衣女鬼在眼前飘也能冷静的打开灯揭穿同居舍友的恶作剧的那种人——简单的来说，他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鬼神，根本不信。

　　于是他顶着那喷薄而出的肌肉块，抬着头定定的看了两眼，很赞许的点点头：“不错，我以为你是生活走投无路了才疯了，没想到还是有点技术的。”

　　“………”

　　疯子说不出话了。

　　敢情您把我当杂耍的呢。

　　于是程诞踮起脚，想怜悯的拍拍他的肩膀，不料这人身形暴涨后想要拍到肩还真是有点难度。他便从善如流的拍了拍他鼓鼓的胸脯，转头大步流星走了。疯子愣愣望着他的背影，竟在那直挺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对他的怜悯。

　　待到程诞走远，他才想起什么似的，噗的一声缩小回原来那样，双手慢慢捂上脸颊，嘴里念叨不停。

　　“完了……这样任务还怎么办……”

　　净台行总部。

　　说是总部，其实就是一个狭窄的破烂小房子。若不是真知道这里面的人都是什么身份，倒还真应了程诞那句“□□组织”的名头。

　　虽说看上去不靠谱吧，墙上的灰还簌簌落个不停，窗户上甚至还有报纸粘贴的痕迹。但坐在屋子桌子旁边的几人，还是神情很严肃的相对沉默着。

　　坐在左位的男人穿着黑色皮风衣，屋内不亮也带着黑色墨镜，他托着下巴见众人没有开口的意思，缓缓出了声。

　　“所以这程诞是那什么唯物主义者，不信咱们老大？”

　　坐在他对面，也就是右位的女人闻言开了口，嗓音柔和但不缺威严。

　　“不，小墨镜。他要是不信老黄倒是还好办，问题是这唯物主义者，压根就不信我们这些玄学。”

　　那疯子——也就是老黄，表情凝重的点点头，“我给他看我的铁身，他以为我是搞杂耍的。”

　　“……”

　　“……”

　　原来你连这个都给人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