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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灭火 ...

  •   刘伯负手在庭院内来回踱步,傅云姝复又躺回摇椅上,听刘伯回忆他眼中的沈骊。

      “我是土生土长的西洲人,自年轻时就跟着老侯爷在西洲军中做事,后来老侯爷为国捐躯,我的主子就变成了老侯爷的独子,也就是现在的侯爷。”

      刘伯仰头望着天,一双浑浊的眼睛在说起旧事的时候陡然生出几分光亮。

      “小主子幼时养在京中,并不常回西洲故土,他刚回军中执掌军印的时候,我还怕他学了京中纨绔子弟的做派,辜负了他老子的期望。”刘伯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

      傅云姝听着不免有些骄傲,沈骊自幼时便与她和兄长玩在一处,后又在章老太师府上求学,学的是守护天下的为臣之道,怎会生出骄矜的性子。

      “后来,听说是小主子幼时极为要好的姐姐即将出嫁,他作为娘家人回京送嫁,再回来时便颓废消磨了一阵。”

      傅云姝呆愣住,送嫁?是给她送嫁那次吗?

      刘伯讲得累了,咽下一口茶,接着道:“不过也只是萎靡了一阵,就恢复了往日的常态。招兵买马,设立学堂,以诚待下,重整沈家军的士气。西洲那时的壮丽景象竟比老侯爷在世时,还要安定几分。”

      “那时的小主子真是好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多少名门贵女的父母争着抢着上门为自己的女儿提亲,但小主子竟一个都没看上。”刘伯忆到动情处,眼角滑过几滴泪,“可惜后来……”

      刘伯说到此处便沉默不语起来,傅云姝急忙问道:“可惜后来什么?”

      刘伯压了压内心低沉的情绪,清了清嗓子复又说道:“后来,他那位姐姐突然去世,小主子就变了。”

      “我们这些下面的人虽然不知道实情,但也能猜到小主子心里是窝着火,存了恨意的。他要为他那位姐姐报仇,所以他率亲信回京,又扎根京城。一步一步从一个只会带兵打仗的武将,变成一个权倾朝野,拥兵自重,掌朝廷生杀大权的宁宣侯。”

      傅云姝喉头哽住,艰难问道:“所以他为了报仇,变成了百姓口中一手遮天,权倾天下的奸臣?”

      “外面的人都是不知真相的胡说八道!”刘伯高声喝道,“说他是奸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主子掌权后可有做过一件祸国殃民的事?”

      “相比之下,这几年边关能从无战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还不都是主子的功劳!皇帝老儿一心求仙问道,若没有主子撑着大齐基业,大齐早就完了!”刘伯说得脸色涨红,胸腔也剧烈地起伏起来。

      傅云姝急忙拍着刘伯的背,帮他顺下这口气。

      所以,阿骊舍弃了西洲的自由,回到京城皇权的中心,做这人人得以口诛笔伐的奸臣,就是为了给她报这个仇吗?

      可他并没有毁了这大齐江山,他要如何报这个仇?

      傅云姝摇摇头。不,她不需要阿骊为她报这个仇,她不想阿骊为了过往的恩怨,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她要阿骊走回正途,走回他本该走的康庄大道。做一个爱国爱民的西洲将军,然后娶妻生子,事事顺遂,圆满的走完这一生。

      傅云姝腾地站起,这才是老天让她重活一次的意义。

      刘伯见傅云姝满脸斗志一反常态,蹙眉狐疑道:“你这丫头又抽什么风?”

      傅云姝不顾形象地咬下一口苹果,嚼的嘎嘣脆,“我觉得刘伯您方才说的特别有道理,舒玉受教了!”

      刘伯脸上犹疑的神色更深,“我说什么了,就特别有道理?”

      “你说侯爷仁慈心善,咱们不能糟践了他的这份善良!”

      沈骊心善,她不能眼睁睁看他在汴京城的尔虞我诈中越陷越深。

      刘伯满意地点点头,他就是见这丫头来了马厩后总是懒懒散散的,必是因为被主子罚了心中不服气。这才和她说这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想激一激这丫头的斗志,年轻人这样蹉跎时光可不好。

      “所以以后你就跟着老头子我好好学养马,你可别小瞧了养马,养马也是个技术活……”刘伯絮絮叨叨,语重心长地劝着。

      “不,刘伯,养马帮不了侯爷太多。”傅云姝随手将吃剩的苹果核递到追风嘴边,顺着马背,笑眯眯地哄着追风吃下。

      “那你打算干什么?”刘伯不解道。

      傅云姝见追风顺从地吃下,眼中笑意更深,语气上扬得意道:“当然是重新回到侯爷身边,为他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啊!”

      刘伯轻哼一声,“你这丫头片子,还挺会异想天开,主子都给你丢到我这老头子这了,你还能怎么回去?”

      傅云姝抬手指了指墙外的喧嚣,故作神秘,“这不是老天送上门来的机会,供我在侯爷面前表现吗?”

      说完又摸了摸追风的背,讨好道:“追风,想不想跟我出去走走啊?”

      马厩靠近侯府西侧角门,这几日门口总是乱哄哄的。听府内负责采买的小厮说,是沈骊生辰将至,不少朝廷显贵借着生辰这股东风来给沈骊送礼,以此拉进与宁宣侯府的关系。

      送来的礼物除了金银古董字画,也不乏美人姬妾。

      可最近秦太尉贪污一案审判在即,与秦太尉牵连甚广的沈骊,在这个风口浪尖自是要避嫌。

      宁宣侯府上下也都下了严令,前来祝寿的,无论是在朝为官者还是平民百姓,一概谢以一杯薄酒,礼物却是一件不留。

      看不出门道的人,还以为沈骊是故作推辞,便将金银和美人丢在宁宣侯府大门口便扬长而去,只等沈骊迫不得已收下。

      金银不会开口说话倒还好,美人姬妾却是日日在宁宣侯府大门前吟曲奏乐,搔首弄姿好不勾人,惹得附近的街坊百姓都过来围观。

      这下沈骊算是被架在碳火上炙烤,美人收也不是,赶走也不对。

      宋清砚见宁宣侯府正门被围得水泄不通,便轻车熟路地绕到东侧小门,不用人侯府内的人领路,也不等宣召,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东院书房。

      “哟,我还以为沈侯爷正被外面这群蠢货扰的焦头烂额,正想着过来宽慰你几句,这般看来是我多虑了。”

      宋清砚踏进屋内,见沈骊站在书案后,从容不迫地执笔练字,忍不住揶揄道。

      执笔的人不答话,待到一气呵成写下古人的诗,又欣赏了许久,才招手让宋清砚过来一道欣赏。

      “新科状元过来帮我看看,我这字可有长进?”沈骊放下笔,笑道。

      宋清砚瞟了一眼,宣纸上的字潇洒恣意,写的赫然是陶渊明的诗。

      这样洒脱的笔锋,与这般自在的诗倒是浑然一体了。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宋清砚悠悠念道,又瞟了一眼淡然处之的沈骊,复又问道,“这诗只怕不太符合沈侯爷现下的心境吧。”

      沈骊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墨迹,嘴角一勾笑着反问道:“那依宋大人的高见,我该是个什么心境啊?”

      宋清砚将沈骊桌边的凉茶一饮而尽,正色道:“您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余力跟我斗嘴呢?”

      沈骊有条不紊地换下一张宣纸,重新执笔蘸了墨汁,分心答道:“既然已经烧起来了,就让它烧吧,总归是场无伤大雅的火。”

      宋清砚看着沈骊这副淡然的样子就来气,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外面这么大的阵仗,若是搁在别人府中,只怕是天都要塌下来了,沈骊却还只当这是小打小闹。

      “你知不知道坊间对你的评价更差了。”宋清砚皱眉道。

      执笔的人手一顿,却也只顿了片刻,复又继续写下去,“差与更差又有何分别?”

      宋清砚被沈骊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噎住,环视一周,却没见到与沈骊形影不离的贺均。

      “贺均呢?”

      沈骊开玩笑道:“替我灭火去了吧。”

      宋清砚轻哼一声,“就贺均那个脑子,能让外面那群人消停下来?”

      沈骊挑眉,眉眼染上几分笑意,“那不若宋大人去帮帮贺均?你们俩一文一武,想必能帮我把宁宣侯府的这场大火给灭了。”

      宋清砚翻了个白眼,心中再不愿,终是起身打算去门口瞧瞧贺均。省得那个愣头青嘴笨说不过人家,再哭丧着一张脸回来。

      只是宋清砚还未跨出书房的大门,就见贺均神色古怪的回来了,侧耳一听,府外的喧闹声也淡下去不少。

      “可以啊贺均,长本事了!快跟你宋哥哥说说,你是怎么把那群人心服口服的撵走的?”

      宋清砚揽着贺均的肩膀走回书房内,又按着他的肩膀,强行让他坐在椅子上,亲手给他倒上一杯茶,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贺均身体僵硬地接过茶,支支吾吾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对着宋清砚的满眼期待,只得低声回一句,“不是我撵走的。”

      宋清砚一怔,木讷地问:“不是你还能是谁?”

      又是一番支支吾吾,贺均不情不愿道:“是舒玉。”

      “舒玉?”宋清砚轻轻呢喃重复了一遍,又扭过头大声问道:“沈骊,你府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

      专心执笔写字的人,这下彻底放下了笔,撩起眼皮等着贺均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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