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古乔

71、第 71 章

　　“都说了西南大凶，怎么就不能听我一句劝呢？真是的，莽撞！太莽撞了！”

　　密林边上，和光嘴里不断嘀咕，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看着李君琢头也不回朝着那和尚奔去，作为“辅助人员”的和光自然是要想尽办法去支援他们的，只是此地灵力是不好使了，那就只有摆阵！他的阵法虽说比不上灵宝派的阵来得精妙，但此时此地为大家争取点时间还是可以的。

　　“......邀八方之灵，借诸君之威......”

　　不过几个眨眼，和光手上一把铜钱尽数抛出，精准落到每个位置上。

　　他快速扫了一边，确认没有缺漏后拔出腰间那把不常用的宝剑，气势汹汹地朝着李君琢那边跑去。

　　“撑住！我来了！”

　　因着不能使用灵力，李君琢原想救了和尚就走，哪知半空团成球状的魔气里竟是庄月白！

　　他先是护着明心抵挡背后袭来的魔气，等到和光大喊着跑来，他马上转向半空裹着庄月白的那团魔气。

　　提剑跃起，转身挥出，虽缺了灵力加持，但当他的剑刃快要触碰到魔气时，浓黑的魔气如退潮海浪一般闪躲开来，魔气被短暂地驱散。

　　刀锋划过，魔气犹如急涨的海潮又恢复如初。

　　李君琢在这短暂的瞬间看到了魔气中露出来的庄月白。

　　她似乎陷入了沉睡......或是......再也不会醒来......

　　“庄月白！”

　　李君琢这一剑没对魔气造成任何伤害，他仰头朝着被魔气包裹的人喊道。

　　和光正与明心两个一人用阵一人念咒，也不过是减缓魔气的攻势，要想消灭它，以他们现在的能力那肯定是做不到的。

　　和光正结印，听到李君琢声音，大吃一惊：“谁？那里面是谁？庄月白？上清宗小师妹？”

　　他结印手势一顿，被魔气逮到空子狠狠给他来了一下。

　　魔气发动时，明心眼尖地拉了他一把，魔气一击打偏，伤在他右臂上，顿时一道如利刃划破的口子血流如注。

　　明心举杖挥向腾挪在两人间的那团魔气：“莫要分心！”

　　他之前独自支撑许久，现在已经快要精疲力尽，若再没有办法，大概在场之人也要和倒在地上的扬琴商弦一样，被魔气吸□□气而亡。

　　庄月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她好久没有这样内心平静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样觉得疲惫呢......

　　仿佛是海上失去了港口的小船亦或是林间与母鹿失散的鹿仔，内心无处着落，惶惶不可终日......

　　她无意识地怀念起以前那种内心充实、安稳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她每日忙忙碌碌却不宁于心呢？

　　庄月白陷入麻木的脑子里像是一直在追一只“兔子”，不知为何要这样做，只是下意识就要捉住脑海里不断闪现的片段。

　　记忆里爹娘的脸越来越清晰......

　　在厨房灶下烧火时，阿爹跟她说笑的样子！

　　在阿娘房中，躲着冬日的严寒和她挤在一床被子里温暖的感觉！

　　夏日的傍晚，庄家村的大家在坝上摇着蒲扇说笑的样子！

　　是了，爹娘没了，庄家村也没了......家没了，怎么会心安呢？

　　“抓住你了！哈哈哈哈！”

　　一个古怪的声音响起，在庄月白昏沉的脑海里，声音尖利刺耳又急迫！

　　“谁？谁在这儿？”庄月白喊道，她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谁被抓住了？

　　爹娘的脸消失在这声音响起之后。

　　她满然四顾，漫天的风雪倏忽而至！

　　雪夜里，风夹着大雪“呼呼”地吹着，不留情面。

　　她心脏猛缩，直觉自己见过这样的风雪，在哪儿呢？在哪儿有过这样的风雪夜呢？

　　“兔子”在她脑海里不停弹跳，碎片一般的记忆不停闪过，一幅幅一篇篇，速度极快，怎么也抓不住！

　　“在哪儿见过呢？在哪儿见过呢......”

　　她像是魔怔了，嘴里一遍遍念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些跑动的“兔子”！

　　“砰”的一声清脆响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突然，埋在雪里的人，一双眼睛还睁得大大地盯着她！

　　阿爹！

　　阿爹......死了......

　　想起来了......抓住了！

　　......那只躲闪的“兔子”！

　　阿爹死了，娘死了，大家都死了......土匪进了庄家村......

　　是了......我还杀过人！我杀了那些土匪！

　　“你看，人心就是如此的坏，这些土匪天生就是坏胚子！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就该死！你怎么能不记得呢？”

　　那尖利的声音又来了！

　　庄月白觉得这声音刺耳极了，她双手捂住耳朵大声喊：“谁？你是谁？”

　　“我？我是你的心啊！”

　　“我的心？”

　　“是啊，我是你心里最深最深的执念！你不记得了吗？那些坏人怎么杀死庄家村的人？他们杀了好多人......哦，你还记得宝儿吗？最喜欢喊你哥哥的宝儿啊？”

　　庄月白头疼欲裂，她手从耳朵上挪开，大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疼痛丝毫没有缓解，脑海里的声音还在不停地说。

　　“你还记得的那些坏人怎么杀死你爹娘还有宝儿的吗？他们把你爹的头砍下来了，你记得吗？坏人把宝儿丢进了火堆里，你记得吗？”

　　庄月白捶打着自己的头，但脑子的那句“你记得吗”一直在回荡，像是死人的执念在吟唱，如跗骨之蛆盘踞在她脑海里。

　　“你闭嘴！闭嘴啊！”

　　庄月白痛苦地挣扎着，紧闭地眼睛也住挡不住泪水的汹涌。

　　这声音疑惑地问：“为何要闭嘴？你想忘记吗？怎么能忘记呢？这世上那么多的坏人，有多少人死在他们手上？”

　　“不能忘啊！你要报仇的！你要给那些死在坏人手上的人报仇的？记得吗？”

　　“你还记得你杀人时那种痛快的感觉吗？释放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杀！杀！杀！”

　　“天地无情，万物为刍狗，乱世当道，唯有以杀止杀！”

　　“把他们都杀光！！！”

　　“杀！杀！杀”

　　庄月白抵抗着头疼，察觉它在引导自己：“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谁？”

　　“我是你的心啊！你怎么就不懂呢？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我来帮你报仇，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声音越来越刺耳，庄月白浑身颤抖蜷缩成一团，她双耳尽是“嗡鸣”声，浑身仅剩的力气只能用来抵挡一波又一波的头疼：“滚开！滚开！啊啊啊啊啊！”

　　时间似乎停滞了，庄月白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中，那声音还不断在她耳边呓语、蛊惑、挑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扛多久，或许一刻钟，或许一个时辰......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她就像回到黑暗的地窖，暗无天日的寒冷地窖里，只有父母的尸首陪伴着她！

　　“谁来救救我......”

　　黑暗如墨汁，沾染在她被泪水染湿的脸庞，渐渐就要侵蚀她的躯体，她蜷缩成团，用这个姿势极力保护自己。

　　魔气一丝丝一点点慢慢逼近。

　　双腿......躯干......紧紧抱着的双手......她的脖颈......

　　如溺水般的错觉，让她高高扬起头，松开环抱自己的双手高高举出水面......无力地挣扎，什么也握不住......

　　“啪！”

　　修长指节与她交握，十指紧扣，带着势如破竹的决心将她从没过头顶的黑暗中一把拉出。

　　“啊啊啊啊啊啊！坏我好事！杀！杀！杀！”

　　庄月白脑中尖利声音离她越来越远，绝望也在温暖的触碰下烟消云散。

　　“庄师妹？庄月白？醒醒！”李君琢揽着庄月白半跪在地上，他右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远处，明心背对着他们盘腿坐在地上，和光站在他身边正双手结印，二十八星宿阵在他们头顶熠熠生辉。

　　庄月白挣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头顶忽闪的星子，然后是李君琢带着血迹的下颌，往常整洁优雅的俊朗公子此时看着落魄得紧。

　　李君琢小心扶起她：“庄......师妹？你可还好？”

　　“......李师兄？你怎么......”

　　不待庄月白问完，旁边传来阵阵爆裂声。

　　“砰！砰！砰！”

　　像是有天上丢了很多雷下来，震的原本还昏沉的庄月白一下清醒了。

　　庄月白就在这白日星辰下，看着两团魔气被明心结起的禁锢阵法拘在无形金钟之下，而和光一身泥土满脸狰狞地用雷劫阵轰着它们。

　　他手上不断结印，嘴里急速地咒骂也没停下：“去死吧！去死吧！狗贼，吃我一记九天雷劫！看爷爷我劈不死你......受死吧畜生！”

　　“......八......九！散开！”

　　李君琢一声利喝，提剑从明心与和光之间挥出，明心旋身往外一翻，法杖被他抛向躲到另一边的和光，刚好阻挡了一团朝和光扑去的魔气。

　　庄月白余光看见明心脚边是她落下的剔骨刀：“刀在脚下！”

　　她反手一抽，饮血在手中显现。

　　明光会意，在魔气朝他冲来的一刹那，一蹲一滚之间，剔骨刀已在手中握住。

　　魔气扑他不成，一个回转又攻他后背。

　　明心却是早有防范，他紧握剔骨刀，眼也不看，耳中只听风声，侧身躲过，一刀刺向魔气！

　　来势凶猛的魔气猛然顿住，似轻烟飘散般开始消散，肉眼可见地慢慢消失......

　　还在与李君琢、和光缠斗的那团魔气也突然抖抖索索地一停，它似人般躲闪几下，然后慢慢后退。

　　李君琢与和光不明所以，两人半步后退和魔气拉开一点距离。

　　就见那团躲闪的魔气不再继续攻击他们，突然转身就逃，速度之快，不过呼吸之间，它已冲向半空，一个扭转像是击中了半空一层透明的罩子随后消失不见！

　　等他们转头去想帮明心时，只来得及看见消散的魔气最后一丝黑烟......

　　和光一脸呆滞震惊到无法言语，他抖着手指着已经消失的那团魔气：“啊？啊！”

　　明心浑身紧绷，他低头看向手上还握着的刀：“这是什么神兵？”

　　庄月白：？

　　李君琢：！

　　通灵阵前的各位掌门：？？？

　　鞋底都抓出洞的陈烨：？！！

　　剔骨刀：洒家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