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聊》拾加

1、我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我只知道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是透明的。——没有人能看见我，我又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也不能从镜子里看见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是这个状态了。我不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抬手看不见自己的皮肤，我甚至怀疑自己只是一双眼睛，一双无法直视自己的眼睛。

　　这个女孩叫余聊，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一直在她身边。她看不见我，我也不认识她。而且她的身边像有一面透明的强，我出不去，也没有出去的欲望。
　　毕竟看一个女孩生活很有意思不是吗？

　　我常常认为，这个女孩过于懦弱。衣服下全都是自己用刀子割出的伤疤，课桌上有一些让人羞耻的污言秽语。
　　她难道不会自己保护自己吗？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记得余聊是一个很害羞的女孩，但在熟人面前会显得更加开放。记得上回和林辉一起顺路回家，她还会一起讨论周末去哪里玩。
　　我还记得她是一个很自卑的女孩，她似乎想得太多了。作为过来人，我认为她的思考毫无意义活在当下就好。
　　过来人？
　　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被我忘记了，不过怎么可能？我从有意识开始就一直呆在余聊的身边。

　　她在上素描课，奇怪的是我看不见别人的画，她和同班同学们一起坐在画室里，我只能看见余聊颤抖的双手和扭动的线条。
　　呵呵，排线都排成这样，还想当美术生？

　　我从画室后排放眼望去，都是她的同学们一个个突起的脑袋。我还能听见前排的同学偷偷聊着天，聊网上一些过于常见的话题。
　　我飞到教室前方的高空，美术老师在为一位同学范画，但遗憾的是我看不清他们在画什么。

　　余聊画的是一副简单的静物，对此我十分不屑。如此简单的画，老师竟然会给四个小时的时间？为了度过这艰难的四个小时，我只能听着前排模糊的人脸说出来的话打发时间。

　　我不知道余聊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我完全可以猜出来，她一定非常难尴。如此丑陋超出底线的素描，如果我是她，我都会自愧不如想从窗户外跳下去。

　　余聊很不喜欢别人看她的画。作为一个老美术生，这种令人不爽的感觉我肯定经历过。
　　下课休息，来到最后一排看余聊的同学们人脸都一张张变得清晰。余聊左边坐的是她开学认识的朋友，叫叶非，时不时会指点一下余聊得稀烂的画。余聊一开始有些害怕，但她也开始慢慢放开了吧。

　　这样就对了嘛小妹妹，你也意识到了，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画技，好好画你的，别自作多情了。

　　交完了画，美术老师将新座位表发到群里。余聊看着座位表，从我的视角看上去只知道她在中间偏后的位置。

　　哎，真是可惜了，我也喜欢坐后排。

　　余聊的脸色变了一下，开始在座位表上寻找自己想坐的座位。她选择了一个同学的位置，并给这个同学发消息，请求换位置。我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得到同学同意后，余聊去寻找老师。但是很明显老师不会同意她换位置，因为一个人换了大家都想换。

　　失算了吧妹妹，可我不能帮你做什么，毕竟我什么也做不到。

　　想必我是一个很无能的人，或许我也有前世，但是我死后只留下一双眼睛观察人世间。

　　余聊回到家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始在网上搜索“褪黑素一次性吃多会怎么样。”我倒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她应该是想要生病第二天不去上学。

　　大概还是因为顾虑吧，余聊只吃下了一片褪黑素，然后喊来他的妈妈到她的房间里，进行一些和颜悦色地交流。
　　我看着余聊一边哭一边和她的妈妈说话。她说她在学校过得很累，每天要为了人际关系发愁。而她的妈妈很显然不是太在意这些事儿，总不能为了一天不去画室，而请一天的假吧。

　　我觉得她妈妈说的挺有道理的，毕竟画画这种事情放在上学的日子里还是挺好混时间的。
　　但余聊好像和她的妈妈杠上了，说如果第二天一定要让她去上学，她就在家里吞五十粒褪黑素。

　　我望向余聊的妈妈，她正在手机上打麻将。我突然觉得她的妈妈会不会非常的烦心，有这么个爱想事的女儿。我也在为余聊担心，明明第二天只要和平面对新的同桌就好了，为什么非要现在弄得两败俱伤？
　　时间僵持了太久，最终余聊的妈妈妥协了。
　　总之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请假。

　　我还是感到有一丝诧异，她的妈妈对她还是很好的。余聊告诉自己的同学们自己可以请假，似乎是开始害怕了开始询问自己到底要不要请假。
　　余聊去厕所洗了个澡，回来后看到林辉说明天要一起玩牌让她去上学。

　　余聊非常犹豫，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推开了房门向妈妈望去，她妈妈正在玄关处泡脚，客厅和房间离得又太远，余聊说出的话都吹散在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