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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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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延庭要上早朝,天还麻黑时就已穿戴整齐,坐在正厅用早膳。
不一会,江清梨和潘氏也来了,行礼问安后在餐桌前坐下,俨然一副要陪江延庭用膳的模样。
这对母女一向养尊处优,从不会起这么早,通常早朝前是见不到人的,不想今日竟然破天荒地早起,还来了正厅用膳。
“夫人与清梨今儿怎么起这样早?”
潘氏赔笑道:“清梨担心老爷,非要过来安慰你才放心,她自己都还病着呢。”
江清梨娇娇弱弱开口:“爹爹,女儿担心您今日朝会上会被圣上盘问,昨晚二妹妹已经亲口承认是她偷吃了点心,她若是做不出来,您可要怎么向皇上回话啊。”
说着,竟然眼中含泪,眼眶竟然红了起来。
江延庭心中微暖,朝庭院看了一眼,至今没见到江柠歌的影子:“我本对柠歌做点心一事本就没报太大希望,这丫头没有教养,偷鸡摸狗的事也能做出来,太让我失望了,至于朝堂之上……唉,希望皇上不会问起。”
江清梨捏着手帕沾了沾眼角泪花:“听说二妹妹在乡下时倒是经常做饭,不过乡下的粗鄙吃食和御赐点心有着天壤之别,想来二妹妹应该做不出来吧。”
潘氏一想到江柠歌惹出来的麻烦就心烦,倘若皇上因此而指责江家不敬,那臭丫头才是真正的罪人呢。
她阴阳怪气道:“她根本没那本事做出来,乡下吃的都是什么糟糠,府中的吃食才刚吃了一个月,更别说御赐了,昨晚那一出就是在拖延时间,老爷,这回不罚可不行。”
江延庭本来心情还算平静,此刻被这对母女说的几乎要动气,都怪江柠歌,让他今日担惊受怕地去上朝,二女儿如此没有教养,看来必须得罚了。
“罚谁啊?”
江柠歌带着冬雪从外面进来,衣裳上沾染了寒气,两人手中各自捧着一碟点心。
“都在呢?夫人与大小姐一向不早起,今日怎么这般勤劳?上赶着看笑话还是等着打脸呢?”
鬼都看得出来,江清梨这会儿到前院来是煽风点火的,江延庭被催动一肚子的火气,若在朝会上再被皇上斥责,回来免不了对她一通重罚。
都以为她乡下来的没见识,即便会做菜,也只会做馒头面条一类的低等吃食,至于点心,能做出来最简单的绿豆糕就不错了,压根没指望她能复刻出枣花酥和荷花酥。
潘氏的眉眼瞬间耷拉下来,以前这臭丫头处处小心翼翼,如今竟也长嘴了?胆敢这么说话,冷声道:“你别是把乡下那股子粗俗下贱劲儿带到尚书府……”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江清梨用难以置信眼神盯着江柠歌和冬雪手中的点心。
那两碟点心做的栩栩如生,且不说味道如何,单单论外形,就已经不输皇宫膳房做的。
这是江柠歌做的?潘氏不敢相信。
江柠歌招呼冬雪把瓷碟搁在桌上,而后肆无忌惮地去欣赏潘氏和江清梨脸上见鬼的表情,就见江延庭都露出来一副诧异地神情。
这一家子,没一个相信她的,也没一个盼着她好。
江清梨声音微颤:“二妹妹,昨夜后厨是哪位庖厨当值啊?”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愿相信,还想把功劳堆到庖厨身上。
江柠歌心中冷笑连连:“问你的好母亲,她是当家主母,会不知后厨的庖厨根本不需要夜晚当值?”
潘氏哑口无言,江家的庖厨酉时就能回家,后厨根本不可能有厨子,顶多有烧火劈柴的下人,可下人会做哪门子点心?
江柠歌身无分文,身边只有一个末等丫鬟,也出不去江家府门,请不来外面的厨子,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两盘点心就是江柠歌亲手做的!
江清梨脸色微变,挤出一个笑容对江延庭道:“爹爹,二妹妹亲手做的点心,您快尝尝味儿,也好向皇上回话不是。”
她仍抱着希望,即便外形做的好看,可御膳房做出来的点心用料考究,味道不是随便能模仿的,或许江柠歌的点心只是徒有其表,败絮其内也说不定啊。
其实她说这话颇为心虚,因为那点心隐隐散发出的香味已经十分诱人了,想必味道根本差不到哪儿去。
江延庭对这两样点心的外形十分满意,昨日将圣上赏赐的点心带回来也只瞧了一两眼,还没机会细细欣赏,倘若皇上问起来,还不太能答上来。
这下可好,起码有词儿能回话了。
他先是捏起一块枣花酥慢慢放入口中,动作小心翼翼的,仿佛这点心真是御赐之物。
入口微凉,酥皮酥酥脆脆,一咬便簌簌往下落,味道却是极好的面点芬芳,江延庭眼睛一亮,连忙用另一只手在下面接住,生怕浪费一点碎屑。
江清梨却是心中一紧,父亲是礼部尚书,平日里奢侈铺张,还没见过伸手接哪道点心的残渣,除非这点心是真好吃。
江延庭的舌头已经触碰到枣泥,也是凉凉的,似乎带着晨起的露珠清新,他不喜甜,恰好这枣花酥甜而不腻,清新怡人,无论口感和味道都恰到好处。
江柠歌根本不用去看江延庭的反应,就知道一定错不了,这点心虽不似刚出炉时香气逼人,却因为冷藏而变得酥脆清新,那点子微凉刚好中和掉枣泥的甜腻,像江延庭这种不喜欢吃甜食的人一定会非常喜欢。
果不其然,江延庭吃完一枚,很快就拿起第二枚吃起来,甚至吃的得更快,这哪是品尝啊,分明是想直接当早膳,填饱肚子啊。
江清梨的脸彻底黑了。
江柠歌只当没瞧见,故意问:“味道如何?”
江延庭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甚好,甚好。”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曲起手指抵着嘴咳嗽两声。
江柠歌一边瞧江延庭好吃到停不下来的模样,一边欣赏江清梨逐渐黑下来的脸,心里乐不可支。
“您尝了枣花酥,不若再尝尝荷花酥?”她提醒道。
江延庭早就盯着那荷花酥呢,小小一朵绽放在白瓷碟中的荷花酥,瞧起来可太精致太漂亮了,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可想而知吃到口中是何等享受。
“诶诶,行。”此刻的江延庭没有半点家主的威仪,顺水推舟立刻就答应了。
“咔嚓——”酥脆的外皮被咬下,淡淡地香酥味缓缓弥散在口中,那“荷花瓣”薄如蝉翼,稍微一抿就在口中化开了,比京城手艺最好的师傅做的芝麻薄饼还要薄、还要脆。
“花蕊”部分香嫩可口,外酥里嫩,嚼起来软软糯糯,清淡的甜香味沁人心脾。
这道点心没有特别浓郁的香味,却格外清新、淡雅,像荷花一样香气淡淡,颇有宁神安心之效。
江延庭吃入了神,闭起眼睛享受起来,仿佛自己置身于莲花池中,睁开眼就能看到满目的荷花。
江柠歌看到江清梨的脸色越发阴沉,不禁乐出声,这大小姐心神不稳连柔弱都忘记装了。
听到声音江延庭才回过神来。
他方才吃得狼吞虎咽,此刻觉得颇为不好意思,佯装镇定道:“柠歌,点心做得不错。”
江柠歌笑笑:“如此,我和那御赐点心也就两清了,此后让你大女儿少来寻我的麻烦。”
江清梨对这明晃晃指认她的语言充耳不闻,只听到父亲要轻拿轻放时有些坐不住了,清咳一声笑道:“妹妹的手真巧,往后咱们府中若再得了御赐的吃食,你可不许以假乱真哦,也让我与母亲尝尝宫中的美食。”
她这煽风点火的本领可真一流,明着说笑,其实却意在提醒江柠歌偷吃点心是不争的事实。
果然江延庭的嘴角下压几分:“柠歌啊,虽说你把点心补上了,可偷盗却是上不得台面的错事,我会对你小惩大诫,你可一定要改了这个毛病。”
江清梨眉心舒展,以为奸计得逞。
谁知下一秒江柠歌就反驳:“我说过了我没有偷,既然有人不知道见好就收,那我也来讲个事实。”
她走到江清梨面前,问:“皇上赏赐的点心,自从父亲带回府,你与夫人就没见过对不对?昨晚夫人可是亲口说,你们见都没见过那点心。”
江清梨心中慌张,一时没反应过来江柠歌这般询问的用意何在,含糊地“嗯”了声。
江柠歌继续:“既然你都没见过那点心,昨晚我问你做法时,你却脱口而出枣花酥和荷花酥,你若没见过,缘何清楚地知道那两样点心是何种类。”
听到这,江清梨才知不妙,昨晚她显摆太过,竟让江柠歌给套进去了,慌忙解释说:“这……是夏蝉听爹爹身边的家奴说的。”
江柠歌一声冷笑:“昨晚我做点心时,听当值的火夫说白日里夏蝉去过后厨,鬼鬼祟祟交给庖厨一样东西,想必就是那碟御赐点心,等冬雪去厨房领吃食时,那庖厨便拿给了她。”
江清梨大惊失色,又无言以对,挤出几滴眼泪装作难以置信道:“二妹妹,你为何要诬陷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怪我占了你的位置,可这又不是我的错,我知道我该离开江家,可我真的舍不得爹娘……”
江柠歌冷眼瞧眼前这绿茶哭得梨花带雨,心里无波无澜。
潘氏见女儿哭,心都要碎了:“老爷!清梨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定是江柠歌诬陷的。”
江柠歌淡淡道:“是不是我诬陷,想必父亲心中已经有杆称了。”
话不说满,反而更让江延庭相信,他有些失望地看向江清梨。
江清梨大惊失色,失声反驳:“父亲,女儿没有。”
江延庭沉默着,他越是不说话,就越让江清梨焦灼,心砰砰砰跳得厉害,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还从未受过如此冷落。
上朝在即,江延庭也不想再把事情闹大,警告地看了眼江清梨:“事关皇恩,这件事到此为止。”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徒留江清梨长长出了口气,依旧泪眼婆娑。
江柠歌看得身心舒畅,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一夜没睡,她要好好补补觉了,等睡醒再做碗热腾腾的西红柿汤面,就两个字:舒坦。
谁知,还没睡醒,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冬雪激动道:“小姐,老爷下朝了,说要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