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寻踪》psychoJ

15、寻踪

　　苏念和宋青桃撸完串儿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宋青桃送她回家，想着自己在家睡也寂寞，干脆和她一起上楼，在她家住一晚。

　　洗漱完，两人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敷着面膜。

　　谈天说地谈天好一阵，话题到男人身上。

　　“骆寻这样对陈业，算不算维护你？”宋青桃深知陈业对苏念的骚扰，今天听她这样说，算是出了口恶气。

　　苏念点头如捣蒜：“算！怎么不算，我可是他的员工，欺负我就是欺负我们骆哥，不答应。”

　　宋青桃知晓苏念是个母胎单身，对情感不敏感，侧过身看苏念翘着腿，拿着计算器不停算工资，说：“我觉得他对你有点儿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苏念目不斜视，随口反问。

　　宋青桃其实也无法具体举例，感情的微妙之处就在于只可意会不可以言传，非要说，大概就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刹那从心里油然升起的感觉。

　　骆寻初次来宠物医院看自己的眼神，和看苏念的眼神，是全然不一样的。可是她没办法将这种感受传达给苏念。

　　宋青桃只好摆摆手：“也没哪儿不一样，你自己感觉吧，总之他人不错。”

　　苏念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拿着她算出来的数字给宋青桃看：“如果我们再招一个医生助理，一个负责美容的店员每月需要八千左右的开支，也就是说我带货需要每周多开一场。”

　　宋青桃鼓着腮帮子，苏念果然…只想一心搞钱。

　　但话说过来，医院除开日常开销与工资，是有存款的，只是苏念和她商量后决定将一部分钱用来救助流浪动物身上。

　　就像上次刘旭阳他们下乡替动物看诊，所有的费用都来自于苏念的直播，其中大部分是榜一的贡献。

　　“嗯，明天我就把招聘启事贴出去。”宋青桃打了个哈欠，眼皮松散。

　　去厕所摘下面膜，回到卧室又看见苏念还在看直播稿子。不想打扰她，宋青桃钻进被窝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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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宋青桃和苏念在楼下买了早饭，一起去店里。

　　恰巧碰见刘旭阳在开门，昨夜有一个急诊，客户家的猫咪突发癫痫送来医院，所以开门的钥匙在他手中。

　　五月中旬气温陡然升高，进医院后苏念将空调打开一些。

　　今日店里生意还算不错，苏念抽不出空去归还礼服。

　　骆寻本想让她留下，但苏念说什么都不肯，她平常根本不会穿这样的礼服，骆寻只好说他下午来取。

　　苏念忙完看时间已过五点，正准备给骆寻致电，说她可以亲自送去，就瞧见怀抱法斗的男人和骆寻一同往她店的方向来。

　　周楚昨天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拉着骆寻倒了一晚上的苦水，还让他坚决不要和温舒柠结婚，说她不是被宠坏的大小姐，而是个十足的疯子。

　　骆寻没辙，只好让周楚在他家借宿一晚，没想到周楚像赖上他了，知道他要来宠物医院，回家抱着自己的狗，非要跟着他来。

　　苏念瞧见圆头圆脑的法斗，迎上前：“骆老板，这只法斗一定是爱放屁那只吧。”

　　周楚狠狠剜了骆寻一眼：“对，它叫艾伦，上次就是你替寻哥找耗子是吧？”

　　“嗯，找仓鼠。”苏念纠正后去旁边拿出已经打包好的礼盒：“骆老板，鞋底我已经清理过。”

　　骆寻接过，周楚在旁啧啧称奇，“骆老板什么时候还知道女生的鞋尺码了？”

　　不是周楚多嘴一句，苏念都没发现，那双鞋太合脚，仿佛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她看一眼骆寻，家世好样貌好，想来女朋友也多，肯定一眼就看得出她的尺码。

　　苏念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骆寻眼里，他解释：“上次你替我找念念的时候，我…看见的。”

　　苏念愕然，他结巴居然结巴了一下。

　　周楚在他慌乱的神色中看出端倪。
　　骆寻这是…春心荡漾了。

　　周楚目光移向苏念，虽然打扮休闲简单，但那张精致明艳的脸如出水芙蓉，无需刻意精雕细琢，也美得不可方物。

　　周楚心中明镜似的，忽而嗤笑出声，撞撞骆寻：“骆老板眼光可以。”

　　骆寻沉下眉，暗藏在浓密睫毛下的双眸瞥了周楚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苏念看两个男人怪怪的，自己接上话：“是不错，衣服和鞋像量身定做一样，样式面料都好。”

　　周楚笑容渐大：“对，我们骆老板说不定以后可以进军服装圈。”

　　苏念附和：“对对对。”
　　带货的路又宽了…

　　谈话间，门口的感应器忽然传来一声欢迎光临。

　　周楚和他怀里的艾伦神同步，惊地一颤。

　　门口跑进来一个哭成花猫的小女生，边抹眼泪边说要找苏苏。

　　苏念稍感诧异，蹲下身询问身高约莫一米二左右的女生：“我就是苏苏，你有什么事吗？”

　　女生哭腔渐浓：“我的狗被妈妈丢了，你帮我找找好不好。”

　　她抹了一把泪，从包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钱：“我还有几百块钱，苏苏你帮我找找吧。”

　　苏念看着她手里的钱，都是崭新的纸币，像是很急迫的情况下，将它们揉在一起。

　　苏念将它们捋平还给女生，带她坐到沙发上，递上卫生纸：“你先别哭，给我讲讲是什么原因，还有过程，这样方便寻找。”

　　女生情绪渐渐稳定，在断断续续的抽泣中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叫黎晓阳，家住附近，因为喜欢狗狗经常看苏念的直播。前些天放学看见路边有商贩卖狗，于是花了两百块压岁钱买下一只杂交犬，取名叫小淘。

　　但是小淘回家不到三天，就开始拉稀甚至偶尔呕吐。在她的恳求下，母亲带小淘去看了医生，说是细小。可是打了针治疗了两天，仍然不见好。

　　本打算继续治疗，但她今日放学回家却发现小淘不见了，追问下才得知是母亲将它丢了，生怕它的病会传染给自己的弟弟。

　　她独自在小区找了一圈，母亲也不肯告诉她狗被丢到哪里了，无奈之下，她只好回家砸了存钱罐，拿着剩下的压岁钱来找苏念，希望她能替自己找一找。

　　苏念听完，让她把钱收好，免费去帮她找。宋青桃知道她会这样做，登记信息后象征性让小女孩签字，方便记录。

　　骆寻见苏念去拿工具包，开口：“我送你去，开车快一些。”

　　苏念也不推脱，直接答应。

　　根据晓阳说的地址，他们很快到小区，周楚兴致勃勃，将艾伦暂时寄养在苏念店里，也跟着加入寻宠的队伍。

　　小区规模不大，苏念很快跑完几个垃圾桶，都没瞧见任何宠物的身影。她只好走到保安亭，要求调监控。

　　保安刚想为难，周楚便站出来，递上名片，保安一瞬间笑脸相迎，这家小区的开发商与物业恰好是周家的产业。

　　苏念成功调到监控，不由感慨，原来周一萱在有关系网的情况下，竟然是如此的顺利。
　　只可惜这样的关系，给了她这样牟利的人。

　　监控显示黎晓阳的母亲将狗装在塑料袋中，像拎垃圾一般，将还在蠕动的小淘带到小区外。

　　既然如此，小淘在她心目中只不过是垃圾，想来肯定会丢进垃圾桶。

　　苏念和保安道谢后，带着晓阳沿着母亲行走的方向查看垃圾桶。

　　骆寻见状也取下腕上手表装进西服口袋，撩起袖子准备找。

　　周楚拦住他：“你要去翻垃圾桶？”

　　“你要帮忙就一起，不然就哪里凉快哪里待着！”骆寻推开周楚阻拦自己的手，去到下一个垃圾桶，直接将手伸了进去。

　　周楚感受到暴击，心一横，挽起袖子跟着骆寻一起翻找。

　　小时候骆寻没少替自己出头，如今他要以这样的方式追女生，自己帮他一把，说不定能在苏念面前记一功。

　　周楚做了几秒心理建设，将手伸进垃圾桶，瞬间摸到软绵绵、湿哒哒的触感，嫌弃得他快要呕吐，他只得侧头深呼吸一口，继续屏息寻找。

　　在第九个垃圾桶的位置，他终于感觉到柔软的触感，激动喊了声：“喂，寻哥，在这里。”

　　骆寻闻言上前，从垃圾桶口看进去，瞧见一个白色塑料袋在蠕动，隐约可见幼犬浅黄的毛发。

　　他将塑料袋小心捧起，发现袋子系上死结，直接放在地上徒手将它撕开。

　　瞧见毛茸茸的一团趴在地上，他赶紧朝苏念方向喊了一声：“苏念，找到了！”

　　晓阳比苏念还快一步，冲到骆寻旁边，直接跪到了地上，将虚弱无力只勉强发出奶哼的小淘抱在怀里。

　　苏念在旁边瞧出不对劲，蹲下身询问：“能把小淘给我看看吗？”

　　晓阳将它轻柔交到苏念手里，苏念戴上手套将它的尾巴掀开，发现排泄物已经将它的肛/门全部堵死，周围毛发也被排泄物粘成几缕。

　　而它的体温已经高出健康幼犬的正常体温，眼角浮出浓稠粘液将眼睛糊住，苏念用棉签擦拭后，将它的眼睛撑开，只见灰蒙蒙一片。

　　再试探它的支撑力，发现它的头已经无法正常抬起，犹如霜打茄子已经绵软无力，更加别提站立。

　　苏念取下手套试探它鼻头的温度，连鼻头温度也极高，烧出干燥裂纹。

　　苏念并非医生，但从业多年见得太多，她知道小淘已经无力回天。

　　像实习医生第一次向自己的病人家属宣告死亡事实一般，苏念攥紧手迟疑，看小淘还躺在晓阳怀里，用尽力气往她怀里靠，仿佛在寻找母亲的温度，在尽可能的捕捉“母亲”身上熟悉的气味，想将这一刻永远保存。

　　“晓阳，我们去花园里坐一下好不好，姐姐一会儿再给小淘检查一下。”苏念终究无法说出口，只想就在日落之际，陪她度过第一次的生死离别。

　　回到小区，晓阳根本没有意识到小淘气息微弱，坐在花台上扯过一朵野雏菊放在它的鼻尖，问它：“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公园玩，好不好？”

　　苏念在一旁望着娇小的身躯，在青草微风，在欢声笑语的人来人往间，金色暖阳铺洒在一人一狗身上，每一帧画面都覆上一层温柔。

　　若不是生命即将消散，这本不该是离别的场景。
　　可离别该是如何的场景，苏念也并不知，就像她第一次失去那只，她同样用压岁钱买来的杂交犬。

　　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清晨，在旭日即将升起的盛夏，在她的怀里。
　　生命从她的指缝中流走，消散得无影无踪。

　　任随声嘶力竭、声泪俱下，亦换不回死神手中的弱小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