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召唤无用的我》牧野望

24、圆桌协议

　　我把麦斯拉到一边，小声叮嘱：“你别乱来，这是莉莉丝学院里的人，搞砸了她就没学上了。”

　　“我为什么要在意她有没有学上？”
　　“……”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简直无法反驳。难道能让麦斯展现出一点点人情味的只有我一个人？想到这里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我差点以为自己被极度自恋的想法恶心到了，这时只听麦斯低声说道：“管好你的死灵，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原来是有死灵作祟。

　　麦斯话是对尤利西斯说的，他眼睛斜睨，脸却没有从我眼前移开，甚至离我更近了一步。干嘛？是想保护我吗？有一说一这家伙真的很帅，就算离得这么近也无法发现任何瑕疵，另外，为什么他随便说一句话都这么帅？

　　“实在是太抱歉了，他有时不太听话。”雨夜的访客难为情地挠了挠头，一脸愧意。那人看上去阴森森的，没想到说起话来竟有点儿憨，甚至有些滑稽，他弯着腰压低声音对着空气喊道：“卢克，快回来！”感觉就像在招呼自家的狗子。

　　“麦斯，那个叫做卢克的死灵长什么样子？”我倒也不是很好奇，只是麦斯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眼前实在是令人有些尴尬。
　　“黑色的。”麦斯说。
　　“他刚刚在干嘛？”
　　“围着你飞。”
　　“现在呢？”
　　“消失了。”

　　话题结束，诚然话唠如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我才注意从尤利西斯身上淌下的雨水已经蔓延了一地。于是开口问他，“那个……兄弟，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怎么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

　　“不是，你搞一地水渍，我还得拖。”

　　尤利西斯面上一红，整个人站得更局促了。

　　我回卧室拿出自己的珊瑚绒绿睡衣套装递给他，说：“你洗完可以换上这个，进口特产。”

　　“可以吗？那真是太感谢了。”

　　还挺有礼貌，应该是个好沟通的人，或许可以试探下他的底线，再决定要不要摊牌。说不定他会愿意相信莉莉丝，并且帮助她游说学院里的人，成为她洗清罪名的助力。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我决定再额外附赠美食攻势，趁他洗澡的时候去厨房准备了甜点夜宵，甚至还倒了两杯红葡萄酒。就是这氛围有点奇怪，怎么看起来像是烛光晚餐？

　　当我和尤利西斯面对面坐在圆桌边的时候，莉莉丝突然跑了出来。准确来说，是幼年体的莉莉丝。她蹦蹦跳跳来到我的身边，突然抱住了我的大腿，吓得我差点将她一脚踢开。定下心神想了想，估计是她研究的什么魔药有返老还童的特殊效果图，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拜托你这只是缩小了几号，除非是瞎了，不然任谁能看出来你是莉莉丝吧？！

　　“她就是你们的女儿吗？真可爱啊。”尤利西斯眯着眼睛笑得烂漫。

　　得，原来瞎子在这里。

　　“你出来干嘛？”我低声问莉莉丝，虽然尤利西斯很瞎，你也没必要舞到人家眼前吧。万一对方拒绝谈判呢？

　　“想吃夜宵。”莉莉丝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尤利西斯吃下一大口舒芙蕾欧姆蛋，再次展露笑颜并发出由衷的赞美。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美食简直是硬通货。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坦白从宽的时候，一阵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莉莉丝就在你的眼前，你都无法发现，还真是个废物。”

　　“谁在说话？”我看向四周，除了我们几个，并没有别人的身影。

　　蓦然之间，一团黑雾凭空浮现，翻涌着勾勒出人形——那是一名两米有余的男人，身体强壮健硕，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面容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眼眸猩红如红宝石，头上长了两支犄角，看起来非常有派头，比魔王还要魔王得多。

　　“在哪里？”尤利西斯与他搭话。

　　“你是瞎子吗？”那人指向了莉莉丝。莉莉丝也是气定神闲，仿佛因为有了麦斯做靠山就膨胀了，一点都不慌。但我还没来及的告诉她，麦斯根本没有帮她的打算。

　　尤利西斯目不转睛地盯着莉莉丝看了两分钟，似乎才接受这个事实。他突然切换工作状态，拍着桌子站起身，严肃道：“莉莉丝小姐，希望你能配合调查，和我回莫林学院接受审判。”

　　“所以你还没有接受调查，就逃跑了？”我感到一阵诧异，这样就算有理，也会变没理了。

　　莉莉丝看着我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难道你忍心让我这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女孩子被严刑逼供吗？

　　一定是被冤枉感到害怕了吧，看着莉莉幼年的样子，想起她小时候的遭遇，就连我这样的糙汉也忍不住感到怜惜。

　　“那个教授死有余辜，死了就死了吧。”莉莉丝跑到我的身后，拽着我的衣角大声向尤利西斯抗议。

　　这孩子的形象一下子从刚刚的小可怜变成了小魔头。

　　“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让你这么讨厌他？”我小声提醒道，“你乱说话是会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嫌疑的，谨言慎行啊少女！”

　　“他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很惹人讨厌了。”莉莉丝一脸嫌弃。

　　“是吗？”尤利西斯突然搭茬，“我觉得麦伦教授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

　　“算了，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

　　“请你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我偏不，你能拿我怎么样？”

　　莉莉丝居然还做了个鬼脸。小孩子顽劣到这种程度已经超过熊孩子的范畴了，我面无表情地摇头，试图撇清和莉莉丝的关系，这孩子不懂事，和我这种冒牌家长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我只能暴力押解了。”尤利西斯竖起两根手指到嘴巴前，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大概是在吟唱咒语。

　　“麦斯爸爸救命啊！”莉莉丝突然大声求救。

　　理所当然的，麦斯并没有理会莉莉丝，莉莉丝只好拽了拽我的衣服，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猫咪，“那伊安爸爸救我。”

　　“这真是太抱歉了，伊安爸爸是个废柴。”我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这时，尤利西斯身后的卢克周身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就连他的额前也出现一条金色浅痕。看起来危险指数直线提高。他仿佛接收到了什么命令，一副憋着大招的样子。

　　欸？不对，为什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意识到大事不好，我嗖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拎起莉莉丝拔腿就冲麦斯的卧室跑去，一边大声呼喊“麦斯救命”，一边在心里咒骂尤利西斯不安好心，柿子专挑软的捏。

　　才刚跑了两步，就看到麦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想到麦斯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就莫名安心下来。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我迅速藏身于麦斯的身后，狠狠呼了一口气。

　　这时只见麦斯抬手就要展开攻击，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轻轻放下。

　　“怎么了？”

　　“房子会坏。”

　　“你可以轻一点。”

　　“你以前说‘大招要帅’”。

　　“你就算挖鼻屎在我看来也超级帅的。”我以前到底都在教他些什么不靠谱的东西啊？！

　　“我不会这么做的。”

　　“并没有真的叫你这么做。”

　　谈话间，一股黑色的雾气突然袭来，在触及我身体的一瞬变成了强韧的缎带，紧紧缠缚在我的手腕和脚腕上。那死灵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显然铁了心就冲我来。

　　“救救救救救救！”

　　看到我被挂起来当标本展示，麦斯终于拔出一把灼烧着火焰的长剑，将缠绕着我的雾气尽数砍断，伸手接住了坠落下来的我。

　　“谢了兄弟。”我以近乎柔美的姿态仰面躺在他的臂膀上，感觉好像有粉色泡泡在周围噗噗冒出。

　　“这是爸爸应该做的。”

　　“……”

　　你是在说自己是莉莉丝的爸爸还是我的爸爸？这性质不太一样啊！

　　“爸爸们好恩爱，嗑到了！”莉莉丝在麦斯身后鼓起掌来，仿佛吃错药的样子。

　　我支愣了起来，有麦斯撑腰，我脊梁骨都直了，比直角三角形的边还直，比苹果下坠的轨迹还直，比欧几里德意义上的直线还直。我冲着尤利西斯那边就喊：“你们老师没教过你，在别人的地盘不能太嚣张吗？尤其对方还看起来像是不好惹的魔王。”

　　我亮出麦斯的身份来震慑，可卢克一脸不以为意，“好像是你没搞清楚状况啊，要说谁更像魔王的话，难道不是我吗？对吧麦斯。”

　　看样子又是麦斯的老相识，麦斯你人脉比我想象中要广的多啊，只是希望以后能遇到点稍微正常点的。

　　“你谁？”麦斯回忆一脸漠然。

　　卢克虽然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但显然已经被麦斯的健忘激怒了，“狗崽子，看来有必要让你受点教训才能长点记性。”

　　狗崽子也是你叫的？我闭着眼深呼吸一口气，问“你以前，是个魔王？”看着他的角，再结合他刚刚说的话，我猜是八九不离十了。

　　“算你还有点眼力劲。”

　　“所以你是被麦斯干掉，才变成死灵的？”

　　他嘴角和眉毛一起抽动，吃瘪的样子还挺有趣。

　　“原来是麦斯的手下败将啊。你活着的时候没打过他，死了就能打过了？”

　　“我一定要宰了你，把你变成狗一样的死灵，让你每天摇尾乞怜舔我的鞋子。”

　　“如果你有那方面的恶趣味的话，还是求求尤利西斯比较快。”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把你的牙齿撬下来，收藏在我的展示柜里。”

　　“麦斯，我想问问魔王干架要比赛嘴炮吗？”

　　“不需要。”麦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我。

　　卢克要发疯了。

　　但尤利西斯拉住了那根“牵引绳”。

　　“你为什么要袭击别人？我们的目标是莉莉丝。”

　　“闭嘴，废物！”

　　就在卢克再次展开攻击时，他身上的金光突然涣散开来，而他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形体，变成一股黑漆漆的烟雾。

　　“抱歉先生们，因为我的无能，给你们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我从麦斯身后走出来，说道：“你是真的应该感到抱歉，我充满善意地接待了狼狈淋雨的你，让你穿我传家宝一样的绝版睡衣，还亲自下厨为你制作了世间罕有的点心，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的道德攻击很有作用，尤利西斯的脑袋越垂越低。

　　“对不起……”尤利西斯看起来快哭出来了。

　　“今晚休战，明日再议。就当作是你的补偿怎么样？”

　　“好……”

　　他身边的死灵还在叫嚣，“不要被他骗了啊，别答应他！白痴！”

　　“你都被你主人禁言了就不要多嘴了。”

　　卢克龇牙咧嘴地盯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将我撕碎。我牢牢黏在麦斯的身边，深信只要抱好大腿，就不会死于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