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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Chapter50 谈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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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溪流后,活尸部队被三人撇在了身后。
他们在林间弯弯绕绕,终于寻到一处庇荫地。
甫一躺下,苏自强便被疼得龇牙咧嘴。
松延坐在他身边,手指不住地点在小刀上。
苏自强浑身是伤。腿部和手臂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看着松延淡漠的表情,居然笑了。
“你一定在想,没想到这个混蛋还有这样的一面。”
松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没有。”
“你有,咳咳咳……”
苏自强突然剧烈地咳起嗽来。
“别说话了。”
苏自强把口中的血腥气咽下,继续道:“是——程新生是我强迫的,林杏春也因此受到胁迫……昨天,你的药也是我下的。”
一旁的齐思然听到这儿,暗骂了几句。
苏自强见他脸上没有半分惊讶:“你知道?”
松延当然知道——在药效发作的那一刻,他就反应过来,水杯里的水被人做过手脚了。
沉默给了苏自强答案。
他艰难地笑了几声:“松延,我敬你是个人物。我给你道歉——昨天的事,是我做得不地道。”
松延瞥了眼他:“你该道歉的可不止这件事。”
苏自强又笑了。
他继续说着,好像想把这辈子的话都在今天说完。
“我承认,有些时候,我表现得真不是个东西。”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可谁又不是?
“人类都是蠢货,他们认定事物只有黑或白。当在黑色中掺上一点白色——或者反过来,他们的大脑就会罢工,就不知所措了。”苏自强咳了几声,复又骂道,“蠢货!”
他负伤跑了几公里路,回到营地又同它们搏斗——苏自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你说得对……”弥留之际他低声道,“是他们,是他们做的……”
“谁做的?做了什么?”松延拍了拍他的手臂,“苏自强?”
他的胸膛已彻底失去起伏的幅度。
夕阳红得如血,触目皆是,染红了半边天。
越野车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窦钰祺打开车门,头也没回地往后一带——发出的声响吓了车内的人一跳。
几人面面相觑。
林杏春问:“他去干嘛?”
张左源眨眨眼,最后蹦出两个字:“撒尿?”
直到离开几人的视线范围,窦钰祺才停下脚步。
他隔着小臂,把头靠在一棵大树上。
窦钰祺呆呆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
良久,他抹了把脸,往别处去了。
火焰爬上干柴,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刘青双手握紧,放在胸前,手心里是一颗三角形木饰。
直到一袋食物被丢在脚边,才将她惊醒。
张左源接过窦钰祺接过来的锅,脸上挂起满足的微笑:“谢谢祺哥!”
窦钰祺摇摇头,在刘青身边坐下。
“正好那间屋子里有,就给你带来了。”
看了看四周后,他的视线落到刘青手中的木饰上。
“那是什么?”
少年平日沉默寡言,很少主动和人搭话。
所以过了好一会儿,刘青才反应过来,窦钰祺是在问自己。
“没什么。”她耸耸肩,“证明你是信徒的证物。”
窦钰祺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他举起右手:“这个也是吗?”
窦钰祺的手腕上挂着根手链。
几颗颜色各异的圆润珠石穿在一根金色的丝线上。除了珠石以外,还有一颗小小的三角形木饰。
刘青点了点头,面上染上少见的激动神色。
“难道你也是……”
“我不是。”窦钰祺打断她,“别人送的。”
“哦。”
刘青缓缓转回身体,面上难掩失落。
既然不是,那怎么还随身携带?
窦钰祺瞥了眼她:“是宗.教吗?”
刘青点头。
“为了什么而存在?”
刘青顿了顿:“为了我们所有人。”
窦钰祺嗤笑了一声,或者没有——刘青不是很确定。
“这场末日呢?也是祂安排的吗?”
刘青没有回答。
她就知道,人们对她这种人怀有偏见。
尽管他们嘴上说着,偏见不应存在,要消灭偏见。
但实际上,每个人只致力于消灭作用于自己身上的偏见,而加深作用于别人身上的偏见。
但她仍有些不服气,想了想,低声回了句:“随你怎么想。”
空气沉默了下来。
随便吃过些东西后,林杏春便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段时间她经历了太多——或者说失去了太多。
肖元、程新生、苏自强……
对了,还有没赶上来的松延和齐思然。
他们俩一定还活着。
林杏春看了眼面色如常的窦钰祺,然后这样想到。
一声异响让林杏春抽回思绪——粗壮的树干后传来动静。
窦钰祺早已带上武器,朝声源处走去。
众人的心绷成一条直线。
然后,从树干后钻出一个大活人。
一个皮肤白皙的男人。
最惹人瞩目的,是他的头发。
发尾是正常的黑色,可发根居然呈不正常的银白色;更令人惊讶的是,男人的行李少得可怜,甚至连一件武器都没有。
几人警惕地看着他。
“很抱歉叨扰你们。”银发男人的面上满是迷茫,“但我迷路了——能和你们一起吗?”
松延把最后一抔土拍紧。
一座无碑的坟墓就这样完成了。
松延皮笑肉不笑地想。
他坐回齐思然身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好一会儿,松延才开口:“其实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
“能够接受黑与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松延说,“我救他,不是因为他不该死,只是因为这种死法太痛苦了——反正他横竖都是死,不如我亲自动手。”
顿了顿,他补充道:“被尸群咬死,无法逃脱——这种死法太痛苦了,任何人都不应该这样死去。”
上辈子被咬死的松延如是说道。
齐思然问:“你怎么知道?”
松延认真回答,就好像她是认真发问:“猜的。”
夜晚为世界拉上黑色的幕布。
两人在火堆前休息,为明天上路做准备。
松延盯着跳跃的火焰发呆。看着看着,他突然想到了窦钰祺。
也许是受到了标记的影响,他突然好想知道窦钰祺在干什么。
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干嘛。”
齐思然也愣愣地看着火焰发呆。
“他们开着车呢——一定逃出去了。”
松延点头表示同意,随即下意识摸了摸后颈的腺体。
齐思然发现了这一举动。
她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道:“松先生,你……你有了解过祺哥是怎么想的吗?”
松延怔愣了下,打哈哈道:“什么怎么想的?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
“他多大了?”
“刚满十八岁。”松延抬眼,“比你还小一些。”
“所以,其实你根本没了解过祺哥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小孩子不懂事。”齐思然无奈道,“松先生,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谈恋爱是在十五岁——很多事情,大人以为孩子不明白,其实他们都懂。”
“那不一样。”松延打断她,“我认识小祺的时候,他才十四岁,但我已经二十六了。”
“但现在他十八了。”
“而我已经三十了。”
这话题进行不下去了。
自以为是的大人。油盐不进的大人。自作主张为别人考虑的大人。
齐思然想。
就在松延以为话题结束时,他突然听见齐思然冒出来一句:“这样对他不太公平。”
松延定定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他喜欢你,为你做了这么多,而你理所应当地享受这一切。”
松延的火噌地一下上来了。
他总是在付出。
无论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他总是在做一些不该他做的事。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他——是他在理所当然享受这一切。
但理智告诉他,齐思然不过也才二十岁。
于是他按下怒火,继续听她讲。
“你的衣服是他在洗,日常生活是他在照顾。”齐思然从记忆的角落里搜刮出一个个例子,“而且——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在末世之中,Omega就像一种宝贵物资。如果不是他在你身边,充当一个保护伞的角色,不敢想象在你身上会发生什么。就像前几天你的发情期……”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能够做自己的保护伞。”松延打断他,“小祺为我做了很多,同样的,我也为他做了很多——但这并不是因为爱情。小祺是我的家人,就像你一样。至于标记,等有条件的时候,我会洗去的。”
“他会同意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
“是吗?”
“没错。”
话题到这儿,再次进行不下去了。
齐思然用木棍翻了翻火堆。
火星四溅,火焰燃得更旺了。
“快睡吧,松先生。今晚我守夜。”
现在的气氛有些诡异。
张左源不知如何是好。
不对,是非常诡异。
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银发男人,衣着干净整洁,除了一个空瘪的背包外,没有携带其他任何东西,甚至没有武器。
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我和同伴走散了,东西也都在他们那儿。”
银发男人对此这样解释。
但张左源对此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