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厌》山月外

2、第 2 章

　　一阵天旋地转，靳雁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一群娇艳女子围在正中了。
　　意识到腰上横着只手时，靳雁瞬间浑身僵硬，回头看清是何人接住自己时，连呼吸都滞住了。
　　燕决笑着看她：“真是不小心。”
　　察觉到那只手放在何处时，靳雁有些窘迫，她不动声色地含了含胸，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燕决识破自己的身份。
　　燕决仿佛知道她的紧张，于是不再看她，只暗暗使力，把人困在自己怀中。
　　“嗯？”燕决仿若才发现站在几米开外的人，“户部郎中居然得闲来百香楼？”
　　李清阑将趴在身前的“醉汉”推开：“偶来一次，在下对此地不甚熟悉，自然是比不得王爷。”
　　燕决轻笑：“那是自然，毕竟本王还未及弱冠，年轻人火气旺盛，还望李大人谅解。”
　　李清阑假意听不懂燕决的言外之意：“听闻王爷金屋藏娇。王爷不回去哄那小美人，为何在此处？”
　　靳雁竖起了耳朵。
　　“小美人疲了，更何况——”燕决替靳雁将头发捋到耳后，“既众生平等，便雨露均沾。”
　　靳雁面色自然，想要往旁边挪动些许，却被身后的人毫不留情地按在原地。
　　“本王常来此地，倒也算得上半个东家，不如今日让本王一尽地主之谊。”燕决低下头，用空闲的那只手牵过靳雁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骨节，“大人若是看上哪位姑娘，直接带走便可。”
　　“姑娘不必了，不过——我倒是很中意王爷身边那位小倌，不知王爷是否愿意忍痛割爱？”
　　燕决略一挑眉：“本王不知堂堂户部郎中居然有断袖之癖。”
　　李清阑看着燕决那副护食的模样：“在下也不知道燕小王爷有龙阳之好。”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靳雁暗道不妙。
　　附在腰上的手慢慢松了钳制：“忍痛割爱倒不至于，李大人若是喜欢拿去便可。”
　　靳雁低着头，将一切都笼罩在阴影中，耳边好似传来轻微的雷声轰隆。
　　果然……
　　燕决起身，左手将靳雁整个人一把揽住，又将脑袋轻轻放在她的右肩，侧脸看她微微发颤的眼睫：“只是这是我养在此地的人，李大人直接带走不好吧？”
　　雷声炸了，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只让人觉得安心又惬意。
　　“说到底王爷还是不乐意。”
　　“非也。”燕决含笑收回目光，“不如今天就先这样，改日我差人亲自送人到大人府上，保证比这名小倌还要上乘。”

　　待靳雁迷迷糊糊走出百香楼的时候，太阳已经西移。
　　在附近假意闲逛的青芜见自家小姐终于出来了，迅速将手中的物什还给街边小贩，转而向靳雁跑来。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奴婢方才听见从里面出来的人说，燕小王爷……喜好龙阳？”青芜说出口，只觉荒唐。
　　靳雁目光复杂地看了青芜一眼：“先回去再说。”

　　踏入靳宅，下人们俯首行礼。靳雁只点点头，带着青芜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看样子又有人惹大小姐不高兴了。”“可不是嘛，不过依我看，大小姐何时高兴过。”“”怎么不会有？见到太子时大小姐可开心了！“
　　靳雁快步而行，试图将听到的话语甩在脑后，却在路过小厅时停住了。
　　“赐婚？将雁雁许给当今太子？”
　　“嗯，还有燕王爷独子与来彦公主。”
　　“这……”靳雁听见母亲说，“这是真的？”
　　“圣上还未下旨，不过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晚风吹过，带来一阵甜得发腻的花香气。
　　“姐姐？”靳雁猛地转头——胞妹靳鹤正带着婢女疑惑地盯着自己，“姐姐可是来用膳的？为何不进去？”
　　小厅里的总督与总督夫人听见这边的响动，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糟了”两个字。
　　靳雁深吸一口气，跨过小厅的门槛，仿佛无事一般坐了下来。靳鹤察觉到了奇怪的气氛，乖乖地跟在姐姐后面入座。
　　靳总督与靳夫人脸色都不太好——也不知道靳雁听到了多少。
　　靳楠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一家人坐在饭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像是普普通通又温馨至极的一家人。
　　靳雁神色如常，却不说话，只安静用膳。靳楠心中暗急，朝靳夫人使了个眼色。
　　“对了。”秋华放下筷子，“马上就是花朝节了，按往常的规定，所有官家少爷小姐都要去。雁雁、鹤儿，你们记得好好准备一下。”
　　“所有？”靳雁抬眼看了他们一眼，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总督与夫人二人皆松了口气：“没错，所有。”

　　……
　　夜已黑，靳雁带着青芜乌崖回到院中。
　　灌下一口茶，想起今日晚膳前听到的消息，靳雁突然觉得喉咙里卡了个鱼刺，不上不下。
　　青芜和乌崖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对了小姐，”青芜试着转移靳雁的注意力，“你还没和我讲呢，今日在百香楼发生什么事了。”
　　靳雁的眼里闪过一阵亮光，可随即消失了。
　　青芜有些无措，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青芜，你说，我装扮成男子，小王爷真的瞧不出来吗？”
　　青芜以为自家小姐是在担心会不会被人看穿身份这件事：“那当然了，小姐，您就安心吧。您本就比寻常女子要高上些许，再加上我的手艺，绝不会有人把你认出来。”
　　靳雁心下一凉。

　　过了好久，靳雁才轻轻开口：“靳鹤她真幸运。”
　　“小姐为何这样说？”
　　“从小到大，无论是才识还是容貌，靳鹤样样都比我好，所有人都更喜欢她。”
　　“并没有，并非所有人，”青芜一脸严肃地开口，“我和乌崖可不这样认为。小姐认识的字可多了，常常念话本给我听；小姐的功夫了得，二小姐可什么都不会；而且，在我心里，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是吧，乌崖？”
　　乌崖猝不及被点了名，连声赞同：“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虽然知道事实并不如他们俩人说的那样，但靳雁还是被逗得笑出了声。
　　“青芜。”
　　青芜抬眼，看见火苗在靳雁眼中晃动：“嗯？”
　　“有你真好。”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咳嗽声。
　　靳雁噗嗤笑出声：“还有你，乌崖。”
　　从前在地球没有得到过的温情，她居然在这个异世界得到了。
　　靳雁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倒霉。

　　三日后，百香楼。
　　燕决斜斜一抬眼，饮了一口茶：“你来晚了，钦唐。”
　　“拿去。”白丸溪扔来一个长宽约莫一臂，高约半臂的银色盒子，“就当是赔罪了。”
　　燕决接住，定睛一看，才发现银色的不是盒子，而是乳白色的盒子外围了一层丝丝绕绕的银色丝线。
　　“这是何物？”
　　“一件有趣的小玩意，据说能够防火。放在火里烧上三天三夜，也能保里面的东西毫发无损。”
　　燕决狐疑地盯着他：“你在咒我？”
　　“？”白丸溪摇开折扇，“不好看么？拿去讨你的美人欢心。”
　　燕决不否认：“哪里来的？”
　　“元瑞。”
　　二人对视，心下了然——二皇子那边的人。
　　燕决嗤笑一声：“他们倒是还没放弃。”
　　“那位势单力薄，安然无恙活下来已实属不易，如今在给自己找后路呢。”
　　“命不好，脑子倒是挺精明。”燕决说，“他若是不搞出什么乱子，自会留他一命。”
　　“是了。”白丸溪摇了摇扇子，“现如今咱们还是按兵不动，让另外两位先交手。”
　　燕决点头：“他若实在无事，让他盯着顶上那位。”
　　“嗯。对了。”白丸溪嘴角带上一丝揶揄，“赐婚这事……”
　　燕决脸上迅速晴转阴。
　　白丸溪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那位真是打了个好算盘……下次就该打到我头上了。”
　　燕决淡淡道：“如今大燕只是暂时平息了战乱，正休养生息。更何况，西边还有个波斯在虎视眈眈，上面便急着来卸磨杀驴了。”
　　“林甫，可有对策？”
　　“不急，我……”
　　二人同时停下了动作，向门口看去。

　　靳雁正听到关键之处，突然没声了，急得她将半边脸都贴在了门板上。
　　门突然开了，靳雁趔趄两步，倒了下去。
　　混乱之中，靳雁只看见眼前的人侧身闪开，心中默念完蛋，却被人拦腰捞了起来。
　　靳雁如一条咸鱼挂在燕决手臂上，和白丸溪打了个照面，两人都眨眨眼，好奇地看着对方。
　　靳雁正想转身就跑，却又想起自己如今一幅小倌模样，便站直了身子。
　　白丸溪仿佛见了什么稀奇玩意，一直盯着靳雁看；靳雁也不甘示弱，瞪大眼睛回看他。
　　“上次的小倌？”燕决说。
　　靳雁转头看他，眼里是她看不懂的笑意。
　　“看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白丸溪起身，从桌上拿起银白色盒子扔向靳雁，“钦唐先告辞了。”
　　靳雁接过这个盒子，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燕决没阻止白丸溪此番举动。
　　白丸溪走到门口，倏地止住了。
　　他弯下腰，贴近靳雁笑道：“不过，小公子倒是和在下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交个朋友，怎么样？”
　　靳雁呼吸一滞，头皮一麻，转身就跑。
　　白丸溪直起身，笑得跟个狐狸似的。
　　燕决：“……”
　　察觉到燕决冷飕飕的眼刀，白丸溪讪讪笑了笑：“哈哈，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小，我就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