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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 87 章 ...

  •   第八十七章

      因着无厌伽蓝那一鞭子,一行回到南溟后,凌晚镜说要先回去换身衣裳再去回复也没谁敢拦着,倒省了他再捉个出头鸟发作一次。
      他与月流景所住的暝蔼小筑是单独一处,有些偏,胜在离息痕所在的主殿远,十分僻静。
      一路上倒遇见不少魔兵,但他这些年在南溟说是疯名远播也不为过,故而都是远远见了他便急忙忙行礼避开,生怕触霉头丢了性命,倒也省事。
      为了安全,暝蔼小筑这些年一直都是里里外外布了数重法阵的,故而凌晚镜一回来,这些时日一直避于房中的月流景便已觉察到了他的气息。
      “师兄?!”
      急急打开房门将人迎进屋内,月流景的模样较之凌晚镜离开前愈发苍白病态了几分,压低声音的话语中更是带了几分焦急恼火,少了往日里的安静谦和:“你这几个月上哪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几月他不知闭门算了多少卦,偏偏卦相全都指向不在此间之意,就连命星都隐隐约约看不分明,他成日里提心吊胆,还以为这人出事了。
      偏生魔君又瞧他不顺眼,三五不时的便要传他过去跪着问话,若非旧日里备下的丹药量多,怕是都撑不到他这好师兄回来。
      “说来话长,回头再与你细说。”
      凌晚镜却只将藏在袖中的凌池与曲墨放了出来,又将谪仙笔放进月流景手中,言语匆匆:“他们俩和这支通界笔都交给你了,我先去应付那头,你尽快寻机送他们出去。”
      在这南溟魔域之中,他只信得过月流景。
      而后三两句言罢,也不待其他人回应什么,便径自先回了自己卧房。他既拿换衣服当由头回来,自不会原样进出,叫谁抓了这点事做文章。
      他们两人的寝居原是相通的,来去不过一扇门,自是近便。因着时间紧,又不过是换身衣袍,凌晚镜便也懒得开门关门。
      顶着桌旁三人或无奈或懵逼或担忧的目光,扒了腰带红衣随手一扔,又扯了身墨黑绣金叶纹的束腰劲装换上,这人方在步履匆匆出门前留给月流景一句不明不白的话:“给他们算一卦。”
      他这话里既没说这卦要算什么,也未说为何要算,没头没尾无缘无由,便是一旁的凌池都一时未反应过来个中含义,更别说曲墨了。
      然月流景却只点头应下,神色之中虽有无奈,却竟也一字未曾多问:“……好。”
      到底是同行多年的默契。
      凌晚镜一走,暝蔼小筑便又是里外大门紧闭。
      月流景白着张一看就气血不足久病缠身的文隽脸庞轻叹了口气,转而朝被留下的两个小辈淡笑笑,让人坐下,眉眼间倦意难掩。
      凌晚镜先前失踪数月,他心中难安,自也没了焚香煮茶的闲情,故而只能先给两人倒了温水。
      只是他经年用药吊着命,袖口指尖难免沾了些散不去的药汁苦味,原本还有燃过的沉香遮盖着些,如今那药味却是浓得让曲墨只觉自己接过的那杯清水都有些苦嗓子了。
      “月先生。”凌池原是认得月流景的。
      虽不算熟稔,但十多年前万花初建的时候,这位随他小叔一道,在谷里住过几日,他便是那时候认识的月流景。后来他听师叔们说,月先生原是神算一门‘卜算子’的门人,年纪不大辈分却很高,是庸道长的嫡亲师叔,年少时因病在神医门住过两年,甚得门中长辈喜爱,算是半个自家人了。
      故而他便也将月流景当自家长辈敬着。
      而曲墨虽不认得人,礼数却是惯来周全,便也跟着唤了句先生。只不知为何,虽是初次见面,但他见着月流景便莫名生出些亲近感来,因而那句‘先生’亦带了几分真心。
      “多年未见,小池都长这般大了。”微微颔首应下,月流景神情温和,而后却是转而看向曲墨:
      “小郎君有话想问?”
      他语调轻缓目光平和,全不像凌晚镜那般浑身戾气惯带嘲讽不言不语时也像是在用脸骂人,便叫曲墨胆大了不少,只眨眨眼,问了心中疑惑:
      “先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小叔方才好似很紧张的模样。”
      先前凌晚镜用袖里乾坤将两人藏起来时用了隔绝气息声音的术法,不止那些找来的魔将魔兵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曲墨与凌池也是全听不见袖外声音动静的。故而方才见凌晚镜匆匆将他们交与月流景,说什么自己去应付那头,又说什么寻机送出去,曲墨心中难免也有些紧张起来。
      “南溟,魔域。”月流景闻言,目光淡淡扫过两人面上多少带了些紧张的神情,到底未曾诓骗隐瞒,“放心,有我和照夜在,定会送你们平安离开。”
      照夜是凌晚镜表字,未入南溟前,月流景都是这么唤他的。
      他们在南溟奉魔君为师的事一直都未告知常世那边的亲友。他心中不敬魔君倒不在意这些,左右‘卜算子’一门也早死得只剩他和庸无殊两人了,但照夜并不想让神医门那边知道这些事,故而如今在晚辈面前,他便又换回了这旧时称呼。
      “劳先生费心了。”凌池定了定神,没多说什么。
      他们既已到了魔域,慌乱紧张也没什么用处。何况,他总归是相信小叔与月先生的。
      “不妨事。”轻摇了摇头,月流景的视线复又回到曲墨脸上。他神色如常,目光中却藏了些许探究。
      凌晚镜让他帮两人算一卦。
      他算卦时除却掐算,有时也需相面,这样会让得出的论断更准确些,但他刚刚为凌池身旁这位曲小郎君相面时却觉出许多不对之处。
      寿数尽而又续,魂体相异相合,额角一抹红痕当为应劫所留,乃是死而复生借尸还魂之相。
      不过面相未染奸恶,倒也无需插手干涉。
      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位小郎君神魂中隐隐泛出一缕让他无比熟悉的灵息,需得探查一番。
      “小郎君…旧日里可曾遇见过什么怪异之事?”他这般问道,挑了个还算温和的话题切口。
      然曲墨听他一问,却是眨眨眼,一下没太反应过来:“怪异…之事?和小叔一道穿界算吗?”
      对此,月流景只一声轻笑,将话点明了些:“我观小郎君神魂似与常人不同,能否让我看看?”
      他不认为曲小郎君全无所觉。
      更不觉得,这人对自己换了具身子重活一世这件事全无记忆。但他原只是拿话做个切入,并非真想从对方嘴里问出什么,倒也无所谓。
      而他这话一出,果不其然让曲墨立时肉眼可见的紧张僵硬了不少。
      “应、应该不会吧…哈…哈哈……”
      曲墨干笑着,反驳的话语着实无力:“我觉得自己挺正常的!吃饭睡觉,哪哪都好!”
      虽然他不是曲千陌这事他师父师娘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庸道长都知道,而且他的系统也在不久前莫名消失了,但他总觉得…如果让凌家小叔知道这事的话自己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好奇怪,明明小叔都没看出什么,怎么这位月先生刚见他就正中红心?!吓死人了……
      见此,凌池只无奈叹气,说了句让他立时僵在原处的话:“寻悠,月先生是庸道长的师叔。”
      于是,曲墨便连这尴尬假笑都笑不出来了。
      当初刚到万花的时候,庸老道一句“贫道只算命不捉鬼”险些将他吓死,现如今跟前这位看着年纪轻轻居然是那怪老道的师叔,他也太点背了些!
      这俩到底啥门派出来的,也太可怕了点……
      他这般,月流景一眼便瞧出他怕的大抵是凌晚镜,便温言做了保证:“小郎君安心,我只是稍作确认,若那灵息无害,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照夜。”
      他没说若是有害又会如何处理,但话说到这,曲墨除去乖乖配合听话也没什么招了,毕竟他和凌池想要平安离开南溟还需要依靠月流景。
      “那就…有劳先生了。”
      咽了咽口水,曲墨看着月流景并指点往自己眉心的手,万分紧张地抓住凌池的手闭上了眼。
      下瞬,月流景已是阂眼御法,凝神入他识海!
      曲墨虽是重生,先前识海里又住过一个系统,但他终究只是个未曾修行的普通人,月流景要入他识海实可谓轻而易举。然而待月流景顺利侵入,却在这片识海中见到了一个原不该在此的熟悉身影。
      玉冠束髻,月白麒麟纹法袍着身,眼前身影风姿清逸俊若修竹,文隽脸庞虽仍略显苍白却已少见憔悴病态,见他分识而入,只温和浅笑不动不惊。
      显然,早已候他多时。
      “你……”
      觉察到那股同他几无所差如出一体的灵息自曲墨识海中漫溢而出时,月流景便已有所猜测,但如今当真见到另一个自己站在眼前,纵是算尽天机如他,也着实有些意外非常了。
      但他能够确定,这就是他。
      虽只是一缕神识分魂,却绝非别的什么施术幻化。
      “我是你。”对面的‘月流景’淡笑看他,温声言道,或者也可以称其为曲墨的系统,“或者该说,是未来的你所化出的一缕神识。借由这自未来回到过去的魂魄为掩体,几经辗转,终得相见。”
      千年后的月流景身为创立‘子午学堂’的三尊之一,原不需要亲自处理曲千陌这具身体的复生之事。但曲家与神医门有诸多牵扯,他也想借此阻止一些悲剧的发生,故才分神藏于曲墨识海之中。
      毕竟,无论强弱,个体本身是不被法则允许回到其原身所在的其他时间线的,这种行径会导致两个本体间相互吞噬,更有可能造成空间崩塌。
      他所做一切,亦是为借助掩体,躲避法则追查。
      说的简单些,就是钻法则的漏子。
      至于所谓的剑三系统,不过是借个名头铺垫,让曲墨更习以为常地按他的要求去完成他需要他去做的事,不生悖逆之心,仅此而已。
      “你们…可是有极紧要之事欲告知于我。”微微皱眉,月流景一言直切要害,全无半点拖磨。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情与行事风格。
      纵是再过千百年,他终归是他。若无绝对的必要,他是不可能有那种闲心以如此迂回曲折的方式折回时间就为同过去的自己见上一面的。
      除非需要现下的他去改变的那些事非做不可。
      “告诉照夜,昭明无用,切莫心急。”
      而分魂之言也确如他所想,十分重要:“制胜法器所存之地与谪仙笔开启之法皆存于我识海,待我化归于你神魂之中,你自会知晓。”
      分魂并未细说所谓无用与制胜都是对谁,但月流景清楚,两者所指对象皆为南溟魔君息痕。他更清楚的是,凌晚镜被困在南溟这些年时时刻刻都想杀了息痕,但凡有几分胜算,他就极有可能动手。
      所以…是照夜初次动手失败了么……
      看来这次失败的结果很糟糕,糟到让他千年之后还要寻机分魂回来阻止。
      “好。”月流景点点头,将嘱托一一记于心中,“那你可有话要我转告曲小郎君?”
      他如今还不曾试过分神归识的术法,并不清楚未来的分魂归于现在的自己除却记忆上的变化,情感上会不会有所影响或保留。
      所以,如果分魂有话要告知曲小郎君,他可以先问过再代为转达。
      “我不曾同他说过话,只以他认知做了个名为‘系统’的媒介,予他几式医技杀招好令他有自保之能,便于去做需做之事。”分魂淡笑言道。
      “然先时因谪仙笔去往它界时,遇上位了不得的主。那位与照夜渊源颇深,我不欲引其注意多生事端,隐匿自身藏了起来,这傻孩子便以为所谓的‘系统’不在了。如今我将归于你身,是否要将医技杀招并所存书册再行予他,由你决定。”
      千年后,照夜与三位兄长早已相认,他自也认得此番现身的便是行二的草木妖灵之主—花妖皇·夜央。
      只是别瞧着面上一副轻声软语好拿捏的温柔模样,照夜这位二哥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因着既是妖皇亦是妖神,故而除却兄长与弟弟,说是独断专行目无下尘也不为过,气上心头时,是当真出兵屠过一界修士的。若叫夜央发现曲墨识海中藏着一缕神魂,依这位的脾气,定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故而他才彻底隐了自身气息。
      至于他从不与曲墨交谈这事,其实并非是有什么限制。单单只是因为,他认为人一旦有了可以交流的对象就容易讨价还价,而曲墨只需全然按他的要求去完成他要他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而他虽从不与曲墨说话,但这傻孩子那些骂骂咧咧的话却是一句不漏听得清清楚楚。
      如今既改了口叫他爹,纵是他不大想要这么个傻儿子,但总归是受了敬的,给些方便也无妨。

  • 作者有话要说:  学堂三尊是‘镜’‘景’‘青’
    ‘镜’就是小叔凌晚镜
    ‘景’是统爹月流景=凌将离的师尊=谪仙笔原本的主人
    月流景的“景”通“影”,所以虽然是写作月流景,但是应该读作月流影
    ‘青’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生,所以他没兴趣掺合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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