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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第五十二章

      裴元拿着两包药粉到天泽楼小厨房的时候,凌池果不其然是在里头熬药的。只又是两只药壶,当久了大夫的闻着味就知道,一壶里头是他那小师侄的伤药,另一壶却是降火气的凉茶。
      “凉茶喝多了体寒伤阳。”看了眼同他行礼的凌小道长,裴元心下了然。
      年轻人火气旺,碰的着不能吃只得拿凉茶来压原也没什么,左右小道长自己个儿就是大夫,手下抓方子下量都有数,只是这几日却是喝得越发频繁了。春寒料峭,总这么睡前灌,久了伤身。
      “不妨事,晚辈心里有数。”闻言,凌池却只朝裴元笑笑,予他让了座,“先生怎的现下过来了?”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原没什么可扭捏避讳的,何况还都是大夫,稍想想便知晓缘由了。只是寻悠如今损了经脉肩骨伤痛难免,偶尔夜里疼起来便是施了针也睡不安稳总要寻他,却是离不得人的。
      左右是寻法子泄火,喝凉茶总比念经有用些。
      “同师尊商量着给方子添了两味药材,想你现下大抵在这熬药,便过来了。”拿布揭开壶盖看了眼水线,裴元已是心中有数,只将那两纸包药粉予了凌池,“再过两刻钟加进去,仍还熬成半碗水的量。”
      既是夜里仍睡不安稳,那现下用了,明日里正可看看功效。也省得凌小道长日日睡前灌凉茶。
      另外,他也正有些事要同凌小道长说。
      “晓得了。”
      接过纸包习惯性放在鼻下闻了闻,里头透出的熟悉药味让凌池已是心中有数,便只放在桌上的红泥小炉旁,提及先时在万花同裴元借的医书:“先前同先生借的医书看完了,明日给先生送回去。”
      两界施医用药之法很有些不同。
      旧年里虽有幕生叔叔相教,到底不若亲到此界所得体会。若非不得在此久留,他倒极想跟在孙爷爷同裴先生身侧好好学习请教一番。
      “不着急。”不很在意地点点头,裴元至此方将话头转向了此番另一重来意,“可想好何时动身?”
      “伤筋动骨一百天,少说也得再过月余等寻悠肩骨长痂。”凌池如实说道。
      灵珠跃界之事他和曲墨先前已同裴元叶英说过了。如今他已到此月余,要走自是随时能走,只是他担心曲墨肩头伤处,万一两下里再分开,至少也要衣食住行皆能自理才成。
      “若是回去见了幕生…那日破谷之事就莫要说了。”闻言,裴元眼神微黯,神情却只淡淡,“只告诉他众人都好便是。”
      那日之事,他至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他那三师弟如今既好好在他界过着日子,便莫要因着这事多作烦忧了,左右再担心也回不来,倒不如别知道。
      “先生放心,晚辈知晓轻重。”对此,凌池亦是利落应下。便是裴元不说,他也知晓此事轻重,故而那夜万花之事,他连在曲墨面前都未曾提起。
      “可有打算去趟纯阳见你师祖?”裴元又问。
      凌池同他说过,其师乃是纯阳掌教玉虚子李忘生之徒邱云栖,故而有此一问。玉虚子名下弟子不少,入室弟子却唯此一人,凌池既因缘际会来了此界,总该去师父的师门瞧瞧,回去也能说上两句。
      “确是要去的,只是尚未同寻悠提及。”凌池点头。他师父旧年里常同他提及纯阳之事,想是心中仍还牵挂,如今他既到此界,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
      “寻悠伤势如今已平稳许多,有我同师尊还有叶庄主在,你无需太过担忧。”小辈既然心中皆有成算,裴元亦不再多言,只让人安心自去。
      纯阳终年落雪,寻悠这伤了底子的身子骨自是不便同去的,倒不如让凌小道长只身前往快去快回,也好过整日里拿劳什子凉茶压火气。
      “劳先生费心。”凌池眨眨眼,却是明了裴元这是嫌他凉茶灌多了瞧不过眼,便笑着作了揖。
      “他是我师侄,说这些做什么。”裴元见他懂了,便只摆摆手,不再多言。
      先时叶英同他说,凌小道长剑骨天成世间难得,他倒瞧着这孩子的心性学医更好些,只可惜留不长久,却是叫玉虚子白捡了这么个好徒孙。

      **** ****

      “你啊……”
      伸手收了曲墨手中医书,裴元难得有些叹气。
      自凌池离开藏剑山庄往纯阳已有十余日了,故而近来暂由他搬到曲墨房中就近照料。先前加了药材的方子曲墨用着不错,夜里睡得安稳,白日里精神便也好了不少。
      左右曲墨现下伤势也是不能练功劳累的,他便想着考考这小师侄的功课,瞧瞧进度,若有不明之处亦可稍加指点。哪知一考便考得头都疼了。
      他那三师弟虽于花间游上更胜离经易道,但医道上该有的诊脉辨症开方针灸的本事却是一点都不落于人后的。谁曾想,收了个小徒弟,诊脉不通开方不会药材不辨看个医书还直打瞌睡。
      这哪是当大夫的料。
      性子礼数倒好,叫学什么便学什么,也算得上用心,只是实在没什么天分。比之他抚琴看谱时的聚精会神废寝忘食可真真是差得太多了。
      “罢了,晚些我修书一封与你师父,待你回去便转交于他。”
      “师伯有事要同师父说?”
      被裴元收了医书曲墨倒是高兴,原本直往下耷拉的眼皮也瞬时不受地心引力了,只是有些不太明白裴元突然说要写信是想同他师父说什么。
      总不会是让他师父严加管教吧……
      他真的不想再被师父拎着“亲身指导”了啦!
      见曲墨被收了医书反倒一脸开心,而后听闻写信又有些担心的好懂模样,裴元越发坚定了自己心中想法。只拿书轻敲了下他的头,语带无奈:“叫他只教你万花功法便好,其余诊脉开方之事还是趁早作罢,免得倒教出个庸医来。”
      这话听得曲墨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怎么答,便只得一脸乖巧地对着裴元笑,企图蒙混过关。
      天分这事原也不是他想要就能有的,原本在谷里他记个穴位图就已记得头疼脑大了,经方诊脉更是一窍不通,这看医书自然就跟看天书似的。
      看书打瞌睡这种事他也不想的嘛。
      “说来还未问过你,既不想学医,如何竟入了幕生门下。”瞧他这般,裴元只又想起这事来。
      先时凌池来同他借医书,他只当曲墨也要看,然这些时日看来却非如此,故而有些奇怪。
      若是想学没天分便也就罢了,可这孩子分明就是没兴趣,且又这般日日抱着琴,怎地都不该拜入幕生门下才是。
      “我那时坠马伤了头,又断了右腕手筋,虽续上却再拿不得重物,原先所练也都废了。”见裴元问起,曲墨也编不出什么旁的理由来,只得照实说了。
      “家人怕我想不开,便想给我找个好师父。正巧师娘同我四姨父乃是多年好友,家人也都见过师父,便让我拜入门下去了谷里。”
      唉……
      瞒来瞒去,没想到竟在医书上露了马脚。男神师伯玲珑剔透聪慧过人,假话肯定骗不过,只是这真话一说,便不知师伯能想到多细处了。
      不过他现下伤成这样,便是猜出来什么,总也不会让他拿旧时兵器耍上一套,应该不碍事。
      “伸手我瞧瞧。”这话一说,裴元果不其然立时要看他手掌,“你原先…练的是长兵?”
      双手手指掌心皆覆有一层薄茧,虎口尤甚,且单手一废便不得再使,那便只会是长兵而非双兵。
      “听家人说,我练的原是枪。”话既至此,在旧时所练兵器上便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你这双手白皙细嫩,唯不过掌中一层薄茧,想来家境不差,且右腕手筋续得极好,当不碍平时动作。便是旧时所练虽废,内功却是在的,如何竟就怕你想不开了?”知子莫若至亲,寻悠的性情连他这刚认识不久的师伯都能看出几分,裴元不觉得做父母的会对孩子误解如斯。
      “我瞧你当不是那般性情才是。”
      枪乃百兵之首,练好确实不易。可寻悠这性子,瞧着也不是那等想在江湖武林争得名声的脾气,还有什么缘由会让至亲担忧至此?
      摇摇头,曲墨只将一切都归于摔马失忆同家人之言:“我摔了马,旧时之事都不记得了,但家人说我原是要考举从军的。”
      “你有家人是武将?”对此,裴元着实有些意外。
      从军可是要上沙场的,寻常人家躲都躲不及,哪会特意去考制举从军,受了伤考不得还怕想不开。除非家中亲人身在军中且是高位,打小耳濡目染以此为志,方有此忧。
      “我爷爷是辅国将军,三叔是轻车都尉。”眨眨眼,曲墨老实交了底。
      “难怪。”闻言,裴元已是明了,只是见曲墨未曾提起父亲,便又多问了一句,“你父亲不是?”
      他总觉得这事听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我爹是工部尚书,二叔在大理寺。”曲墨答道。
      “你家一门勋贵,你却在考举前摔了马?”至此,裴元终于想明哪里不对了,“军中亦有文官,你家人不想着为你举荐,倒让你跟个大夫练功学医?”
      这样的家世,门生怕是遍布朝野,纵是不考举照样多的是法子入军中做官。且照寻悠方才所言,又是练枪又是从军,显然是想做个小将,那驭马之术便绝无可能拙劣,如何竟会在考举前摔马?
      从不曾听过哪个天策苍云会无故从马上跌下摔得断手失忆的,若当真如此废物,家人又如何可能任其在大考之前独自纵马。
      “师伯?”曲墨见他脸色越发不好,心下不明。
      虽然他确实怀疑过曲千陌摔马这事,但也只以为是曲家得罪了什么人,所以他爹娘才那般轻易就答应他长住万花。可现下听裴元这般说来,曲家人确实放弃地太过轻易了些,毕竟他爷爷当初说过他可以文官之身入天策,可后来却没再提过。
      那时他只高兴着没人再和他提练枪从军之事,却从未细想过为什么真就那般轻轻揭过了。
      难怪在曲府养伤那段时间一个曲千陌的旧识好友都没见过。
      “你此番回去,千万小心。”看着曲墨,裴元眉心紧蹙,“怕是皇子们大了,要开始拉拢人心了。”
      自来皇位之争最为可怖,稍有不慎便是满门陪葬,李重茂一介废帝无朝臣支持尚能搅弄出那些事端来,更何论名正言顺的皇子们。曲家这般权势,绝无可能一直置身事外,他这傻师侄又根本不是玩阴谋诡计的料,着实叫人担忧。
      “师伯的意思是…我摔马是因为有人拉拢不成便打算斩了旁人的助力?”裴元的话让曲墨不由心下一沉,不知为何竟莫名想起夏夷则在易骨前说的那些话来,“那我爹娘他们……”
      夷则说他真名李焱,又说因着妖骨母亲惨死,且被父兄追杀,连争的资格都没了,还说不想牵连曲家所以趁夜悄悄寻他。
      曲家那样的家世,什么人来一趟便会牵累?
      若夷则真是皇子,他想争的岂不就是……
      那那夜他来曲家之事,当真无人觉察么?
      “你人在此界,多思无用,便是要走,也总要待凌池回来。”裴元微微摇头。
      提醒的话不能不说,可话既至此,他这小师侄想是留不住了,只是到底要先等凌池从纯阳回来。
      “………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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