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莲花语·第一卷（修改版）》何末央

30、收拾曾经遗失的那份乐观

　　临近寒假，又是大学生最忙的时段，大学生读书的宝典就是“临时抱佛脚”，所以他们会抽出比平时少大半的时间关注八卦，于是“冷美人事件”渐渐淡了，大概几大主角都不再现身，也就没有什么后续报道了，炒作要连贯炒作才能热。
　　校网上，张胜的照片流传了一段时间，反正最后总结就是最典型的“男财女貌”，不过张胜很荣幸地被评为相容可以与穆宇昊匹敌的男子，财富又相当，得出结论，怪不得冷美人不再与穆氏总裁有所纠缠。
　　西饼坊打工是不去了，名人效应虽然能让生意暴增，但是与我何干？我可不想被当动物围观。
　　张函依旧嬉皮笑脸每天逛校网看电影，舒景对她很好奇，“盛韩，你就不怕挂科啊。”
　　“我看了还是要挂科，我就不浪费时间了……”
　　“……哦”舒景哽住，“会拿不到毕业证的。”
　　“关系户哪需要考试拿毕业证。”盛韩怒斥舒景无知，“我还在想要不要去考试呢……”
　　舒景看着书更加烦躁，难得很不淑女的一砸书，“不给答案让我们考试，还让人活吗？隔壁系都给直接给答案的。”
　　芷木跟着一甩书，“最气人的是，西饼坊我一同事就是隔壁系的，给了答案她还都不肯背，还每天在我面前唉声叹气，咒骂他们老师无良，竟然给三份答案，说考试三选一。”
　　“芷木，那你快想词汇咒骂我们的老师，比无良更狠的，他们可是连个重点范围都不划给你们啊，你们真可怜。”盛韩吃着手中的薯片嚷嚷道，接着舔了舔她油腻的手指，继续死命的按动键盘，这样的动作重复薯片的个数。
　　“还是小葵最淡定，我看她上课都在睡觉啊……”舒景发出深深的质疑。
　　“哦，小葵现在是第一名媛，听说他爸捐了一笔钱，校长亲自把她从高材生转行当了关系户了。”盛韩又舔了舔手指，还发出抿嘴的声音，甚是恶心。
　　“盛韩，怎么就你听说小葵干爹捐钱了？”
　　“……我们学校管财政的是我舅舅，我爸的关系进来的。”
　　“……关系网真是四通八达，食物链都没这么广阔无边的。”芷木做出中肯的评价。
　　一阵如雷贯耳的铃声响起，盛韩一起身连把她手上的油脂都没吮干净就接起了电话，“嗯，知道了，拜拜。”
　　“小葵，快去楼下。”盛韩暴喊一声，我回头，她手上拽的是送我的那只手机，什么时候她连铃声都给改了……
　　“盛韩，你又给小葵惹了什么麻烦？”芷木看书看的相当烦躁了，终于找到了发泄点。
　　“是……是小葵的未婚夫在楼下。”盛韩看着芷木的反应疙瘩了一下，轮到芷木面红耳赤了。
　　我一关电脑，“盛韩，他是家人”，朝着楼下走去。
　　正门口，张胜穿了一身正装立在路虎前，路过的女人驻足尖叫一声，一看到我，面色唾弃。
　　张胜上来，“吃饭没？”
　　“怎么有空，最近不是很忙？”
　　“陪你吃饭才是正事。”他拉过我的手，上车。
　　靠在车上，我闭眼，“JERRY。“
　　“嗯？”
　　“你是家人。”
　　他面色一颤，假笑数声，掩饰尴尬，“只要你身边没人，我都可以等。”
　　“JERRY，从小我们一起长大，我以为你很了解我……”我把头撇向车窗，不看他的神色。
　　“以前，你当我是男孩，现在，你至少当我是男人。”他的嘴角溢出一抹温柔的浅笑，“以前你喜欢抱我，现在轮到我来抱你。”
　　“随便你。”若他执迷不悟，我也莫可奈何。曾经只当小孩对于大人的迷恋，如今看来不简单了，都怪张姨从小的毒害。反正，我永远把他当做家人，如同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现在我该叫你什么？LEMON，末央，还是葵待晨？”
　　“跟他们一样，小葵。”我想了想，补充道：“你也可以叫我妹妹。”
　　“末央，我在想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人可以让你爱上……”
　　“除了WILL，我也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出现。”
　　很快，路虎停在餐厅的路口，竟是圣诞节那晚跟穆宇昊来过的西餐厅，张胜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连位置都巧合的重叠，不过整个餐厅靠窗的位置也就几个。
　　张胜为我点了一杯威士忌，起身离开，他说他亲自下厨为我做“自制西餐”，十岁后，我可是憋着气吃他做的“自制中餐”的，现在想起还有点后怕。
　　自斟自饮许久，一侧走进来一伙人相当显眼，最靠近我这边的男子左手打了石膏，脸上还是乌青一片，他身侧的人嘴角已经结痂，其他几个倒是肉眼还不出什么差池，张函出手果然够狠。
　　领头的男子首先看到我，脸色一阵踟蹰，还是走了过来。那个左手打了石膏的黄毛看到我面色一狠，却还是跟着其他几个走向另一侧的位置。
　　男子径直拉开凳子在我面前坐下，连基本的礼仪动没有做，让我有些厌烦。
　　“张氏少爷未婚妻？”
　　一丝冷厉流转蓝眸，我想他看到了，“切入重点。”
　　“谢谢你手下留情。”
　　“嗯。”我漫不经心回应，喝了一口辛辣的酒，很苦。
　　“帮……帮我跟芷木说对不起。”一口气逼出，很为难。
　　“自己去说。”
　　“她现在应该很不待见我。”
　　“哦……”这又是什么见解，“何以见得？”
　　“感觉。”
　　“请你离开，别扰了我吃饭的雅兴。”又是扯淡的感觉，男人窝囊成这样，也不容易。
　　他固执地坐着，酝酿了好一会感情，“我现在单身。”
　　“然后呢？”
　　他突然在眼前的水晶杯里倒满威士忌，仰头一口灌下，双目充血，逼出了嘶哑的声音，“我爱她。”
　　“嗯……”还算没让我失望彻底，“你不应该对我说。”
　　“她对我是不是没感觉？”他又灌下一杯酒。
　　“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芷木一面对他就会崩溃，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只是执念让判断出现偏差。
　　“那她当年为什么要走？”都说酒精壮胆，若还没醉，就是给自己找借口，面前的方一寒吼了一声，他就是一典型。
　　“方一寒，你对打赌一向很虞城吗？”
　　“嗯？”
　　“只要打赌，就会全力以赴，你前几天是这么说的吧？”
　　“是。”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跟我打赌，你输掉了红酒，还挨了一顿打。”我晃动一下手中的透明液体，“那跟别人打赌追芷木，你赢到了什么战利品？”
　　他手心一抖，水晶杯倾斜，半杯液体溢出，打湿他的手背，他面色惨然，说不出一句话。
　　“凡事有得必有失，不知道你那份战利品可不可以匹配芷木对你的感情……”我目光迥然怒瞪他，“还有你们的孩子……”
　　水晶杯掉落在桌子上，反弹了一下，发出一阵响动却没有碎，服务员立马围上收拾。
　　方一寒木讷的低着头，“这就是原因？”说的无限悲凉。
　　“谢谢。”他起身朝着大门快步走去，那紧紧低着的头让我看到了微红的眼眶，和残留在鼻梁的液体。
　　两个骄傲的人爱情就是历经波折，爱情，总要有个人先低头。芷木，不知道我这样是错是对，不过，由于一场明明可以释怀的间隙让彼此都爱的痛苦，值得吗？
　　“一寒，你去哪？”一名同来的男子起身追了出来，追到中途由于身形笨拙撞到刚进来的顾客，美女发出一声惨叫在摔倒的刹那被一旁的男子扣住腰，拉回平衡点。
　　一系列姿势很唯美，若再加最后一个细节，男女视线交汇，含情脉脉，就天衣无缝了。
　　“对不起。”硕大的身躯刚刚挡住我的视线，不知道女子是含羞放离开男子的身体，还是从变故中回神，从容不迫的放开。
　　其实一个很小细节，就看出每个人之间的秘密。
　　“没事。”女子很平淡的回应，从此得出，女子遇事冷静，气度不错。
　　背影回身，走至我面前，“张氏少奶奶，你别欺人太甚。”男子怒不可遏，看来他又以为我欺负他兄弟了，真是冤枉。
　　身后两个人挤了进来，四目相对，电流激荡，女子失去刚才的从容，男子面色一冷，“你的头发和眼睛是真的？”
　　低头嘴角一扯，陈鸩可认识的人真多，也不知道低调点。
　　“嗯？”
　　男子拉开凳子坐下，服务员立马跑上来加座，女子相继坐下，感觉有点像对簿公堂。方一寒的兄弟愤懑离开，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他。
　　“你姐姐……可好？”男子开口。
　　跟穆宇昊不同型的男子，穆宇昊在人前表现的偏冷，不苟言笑，符合他五官冷厉的气质，而眼前的男子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尽管他现在面色难堪。
　　“嗯？”
　　“你是不是有一个姐姐，黑眼睛黑头发？”女子紧张地追问。
　　“没有。”不下百遍在这样的问题上回答，嘴巴都生茧了。
　　男子眉梢疑惑更甚，“张氏少奶奶？张氏集团？”
　　我靠在沙发坐上，凝视酒杯上泛起的涟漪，“还有别的事情吗？”
　　对面的男女对视一眼，流光回转，男子开口：“可以认识下吗？我叫韩寻。”
　　没有回答，视线停留在男子身后，张胜步履稳健的走来，每走一步，疑惑更甚，他走到我身边，“朋友？”
　　“不认识。”
　　张胜看了一眼男子，眼睛斜上，突然爽朗一笑，“韩总。”伸出了右手。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张氏的少爷。”两手交握分开，“这位是你的夫人？”
　　张胜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在服务员的加座下落座，“我妹妹。”
　　“妹妹？”男子把尾音拉到最长，“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真让人羡慕。”
　　“你有没有一个跟她长的一模一样，但是是黑眼睛黑头发的姐姐？”女子猛然插嘴。
　　“嗯？”张胜眉心紧锁。
　　“我有一个朋友，跟你妹妹长的很像，不过比你妹妹大几岁，三年前无故失踪。”女子紧逼张胜。
　　我左脚一晃，张胜一愣，摆出很遗憾的表情，“我没有姐姐，还有一个妹妹不过跟小葵长的一点都不像。”
　　“这样啊……”女子咬唇，“麻烦了。”
　　“听说你在办公司？为什么不直接接任张氏？”韩寻问道。
　　“想靠自己的实力赚钱。”张胜低头看我，“总得证明自己以后养得起我喜欢的人。”
　　“打扰了，你们用餐吧。”女子意识到了尴尬，起身离开。
　　韩寻意味深长看了我们一眼，随即离开。
　　直到走远，张胜终于开口，“他们你认识？”
　　“以前的何末央已经死了，除了家人，没人认得出我。”
　　“也好。”他舒展开眉心，“以后我们一家住在一起，你只是葵待晨，不再牵扯以前的任何事情。”
　　服务员把他做的西餐全数摆在桌上，屏退，我尝了一口，味道不错，看来他有精炼他的厨艺。
　　“听爸说，末晨是五年前出事的。”
　　递到嘴角的蔬菜一顿，送进嘴巴，细致咬碎，点点头。
　　“怪不得他都不回家过年，前两年我还能联系到你，之后三年了无音讯。”
　　“嗯。”
　　“那两年是不是过的很辛苦，为了救末晨？”他转头看了一眼刚才在座的男女，“不然你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有牵扯。”
　　“过去了。”我摇了摇头，其实早已忘记，辛苦不辛苦我怎会知道，“你知道，我做事只管结果，结果就是WILL快醒了。”
　　他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要那么辛苦，以后就只当爸妈的干女儿，我们养你。”
　　我把一大块牛排堆到他盘子里面，笑开，“我就是不辛苦也不用你们养。”
　　“小函说的对，所有男人在你面前都能自愧不如，除了末晨。”他没有切割那块牛排，很夸张送入嘴巴，双颊鼓起，他手指戳戳很富弹性的脸颊，动作可爱，口齿不清的说：“还好我从小被打击，现在脸皮够厚。”
　　我略微起身拿手指戳他另一半脸颊，“谁比我大两岁，以前被我折腾的往张姨怀里钻着就哭。”
　　“那是七岁以前的事情好不好，有你这么揭短的吗？”
　　“嗯，我想想你七岁以后的事情。”眼睛璀璨，笑的更张狂，“谁被我抱着动弹不了跟WILL诉苦，叫我收敛点。”曾经，自己比张胜小，却比他早熟，就每天把他按在怀抱里面哄娃娃，他没办法挣脱就去跟WILL告状，叫WILL管着我点，他悲哀到家里没人会帮他。后来，我彷佛找到了他的要害，每天都要抱他个三四回。
　　……导致他现在一见我就把我扣在怀里不给动弹，报复心真强。
　　“那是谁因为末晨比她长的更快，连输给自己亲哥哥都不服气，才几岁的孩子却穿二十几岁女人的衣服？”张胜看了一眼我的运动装，“现在终于二十岁了，却穿十几岁孩子都嫌幼稚的衣服。”
　　我脸一红，低头嘟囔，“不得你这么揭短的，现在流行装嫩。”
　　“末央，你永远都是十八岁吗？”问出的口气又是一阵气馁。
　　“我不知道。”我回答，我的确对葵日之术和自己的身世还是一知半解。
　　“以前总想快点长大，现在总算比你大了，却又想永驻青春。”他咀嚼了下，“从小到大一直在追我跟你的差距，却永远追不上。”
　　“胜，你是跟WILL一样亲的家人，家人之间没有什么竞争，而且若是WILL能马上回到我身边，我宁可所有的天赋都不要。”我悲哀出声，是我的天赋害死了WILL，若是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天赋，父母不会死，WILL不会死，我现在也不会成为真正的孤儿。
　　他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怎么变的多愁善感？末晨马上就回来了，而且，你还有我们，我们陪你一起等。”
　　他笑开，“以前你不服气叫我哥哥所以折腾我，现在是不是该叫我哥哥了。”
　　“没门。”鼻哼一声，“我管亲哥哥都叫WILL。”
　　跟家人在一起，我便会无所顾忌，我便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真心的微笑，张胜说，“末央，以前你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微笑，五年前末晨出事之后，他看到的我，有了很多别的表情，少了很多微笑。”
　　如今，WILL就快回来了，是不是也该收拾收拾曾经那份乐观，继续开心笑下去呢？对着家人无所顾忌的笑下去？让WILL重新看到不曾有一点改变的何末央？
　　我闭目狠狠吸进一口暖气，把心中的悲凉通通溶化，睁眼对着张胜肆无忌惮的微笑，那个孩童时何末央的微笑，调皮，可爱，又多点天真。
　　最后，张胜拿着纸巾帮我擦掉满口油渍的嘴角，摸摸我的刘海，“末晨喜欢黑发，我就喜欢红色的。”
　　我挽上他的手走出餐厅，“WILL喜欢黑发，我就喜欢黑发。”
　　“你有没有主见啊。”
　　“WILL就是我的主见啊……”
　　出门，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做“韩寻”的男子，从始至终，他都在打量我，在找曾经陈鸩可的身影。
　　只是，陈鸩可不会那么笑，绝对不会对除了家人之外的人那么笑，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