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雨后》紫陌芊城

37、空中飘落的红绣球

　　一
　　商贸之城水秀镇的长正街上，鞭炮声声，人头涌动，人们欢呼着，都想一睹苏小姐芳容。
　　临街苏府的绣楼上，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大红灯笼高高挂，锦绣条幅迎风招展，无不衬托出苏府喜庆吉祥的画面。
　　楼下诸多王孙贵族，纨绔子弟，无不挥手高呼，因为苏小姐盛妆浓抹，此刻正站在绣楼上，粉面含春，笑意盈盈地手捧大红绣球，欲觅如意郎君呢。
　　“苏小姐！快抛下！苏小姐！快抛下！”群多年轻小生挤向前去，手舞足蹈地乱喊乱叫。那些已步入不惑之年的富胄商贾，自恃富甲一方也不甘寂寞，看着苏小姐的美丽无人能敌，也翘首以盼，垂涎欲滴。只有那些囊中羞涩的文人墨客，莘莘学子才踌躇不前，进退维谷。
　　这时只见苏小姐高高地将绣球举起，她的红袖落下，露出白藕似的手臂，在阳光下亮的耀眼。人们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苏小姐手中的绣球。
　　眼看苏小姐手中的绣球就要落下，楼下几十双手一齐挥舞起来，随之“抛给我！抛给我！”的喊声也一浪高过一浪。说时迟那时快，苏小姐手中的绣球却朝着一个一直站在旁边，面带微笑似在观赏这一盛景的，穿戴华丽的年轻后生抛去。
　　此时，恰有一阵风拂过，球停在空中晃悠了一下。马上几十双手一齐挥上前去。不知被谁的手划过，那球竟然高高飞起，落在街道的另一隅。人们的视线也在那一刻，被定格在空旷的地带。
　　正在人们都认为，苏小姐的绣球将无人能得，就要落入尘埃的一刹那，只见一匹快马如飞似的掠地而过，恰巧那绣球也落在骑马人的怀中。那一刻，人们都惊呆了。
　　直到楼下苏府管家大喊，人们才清醒过来。原来那匹马已跃过数丈之远。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戴着斗笠的背影。
　　那人听见背后的喊声，只略略迟疑一下，便催了马儿继续前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急的管家大声命令家丁骑了快马追上前去。
　　家丁在后面大喊：“壮士请留步！我家老爷有话说！”
　　那人这才不甚情愿地勒住缰绳，□□棕红色的马高高跃起，嘶鸣一声才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转过马头，神色冷冷地对追上来的人说：“什么事？我可没那闲空儿！”说着手一扬，将绣球远远地甩向家丁。
　　家丁一愣，那绣球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怀里。他抬头一看，方看清这个年轻人，长相丑陋。半边脸似有小时候烫伤的疤痕，神情格外冷峻。
　　我的天哪，小姐怎么这般命苦？家丁不由地暗暗叫起苦来。
　　见家丁竟自低下头来沉吟不语，那个年轻人立即不耐烦的大声喝道：“喂！如果没有什么事，那我就走了，不要耽误我赶路。”
　　家丁连忙拱手道：“壮士，请稍安勿躁，我们家老爷有话与你说，请吧。”家丁打了个请的手势。他的心里不竞犯起了嘀咕：如此丑陋的相貌，我家老爷和小姐怎么会看的上呢？
　　二
　　“要是我不跟你走呢？”年轻人摘下斗笠，神情颇为不屑地说。
　　“这样不好吧？那可是我家小姐的终身大事，我们老爷岂能放过你？”
　　话音刚落，管家带了人也赶到。
　　“走吧。”家丁挥了挥手。
　　年轻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甩马鞭，那马儿似离弦之箭，屁股后面跟了管家一拨人。
　　这时，苏府门前群人见苏小姐的红绣球和自己无缘，也就各自散了。
　　厅堂内，苏老爷在上首坐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从绣楼缓缓走下，旁边立着他的两个儿子。
　　只见女儿一直走到他的面前，粉面含羞低头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爹爹。 苏老爷儿细细地揣摩着女儿的脸色，然后呷一口茶问：“美美呀，爹爹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何要执意这样别出心裁——弄得满城风雨，这万一……”他没有说下去。不过他的话还是让人很明白的。
　　苏美美当然知道爹爹说下去的意思，不过，她稍一沉吟，还是道出了她此番为何要抛头露面，与众不同的做法的缘由。
　　“爹爹呀，抛绣球，这也古已有之。何况女儿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由：一年前的今日，我和娘亲去金龙寺拜佛求签。抽得一签后，娘亲就求道清法师给我解签。道清法师捋着银须呵呵地笑着说，一年后小姐的婚姻将有贵人相助，只须如此如此。”
　　当下娘亲谢过道清法师，并许下重愿，若届时果真灵验，她就要重重的谢道清师傅。如今娘亲不在了，爹爹可要为孩儿作主呀！”说完，苏小姐不免眼圈儿一红。
　　苏老爷一听也动了容：“美美呀，爹爹也是为了你好才从了你的啊，本来爹爹也给你觅了几处佳婿，谁知都不如你意。现在，只好随了你这不靠谱儿的事。”
　　正说着，只听大门外传来一阵踏踏的马蹄声。
　　苏府大公子说：“爹爹，他们来啦。”
　　群人目光一齐看向门外。只见管家领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大家的眼光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看向他。
　　一看大家都愣住了。苏老爷也看清了那小伙的长相，心里也不由地咯噔一下。虽然他早就有思想准备，但他不由地还是叹了口气。他偷偷地瞥了眼女儿的脸色，见女儿也没露出惊讶之声，于是他态度不卑不亢地向年轻人发问：“小后生，你叫什么名字？哪方人氏？”
　　年轻人向前施一礼说：“想必你就是苏老爷吧？也算边贸上的一个富贾商户了。本少爷的名字么？——”他故意拖长了声调。
　　“小子耶，你少装傲慢——难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么？”一旁的大少爷早就看得不耐烦了，这个人不但长得丑，而且言行举止中还透出一丝丝的傲慢，不是看在妹妹的情份上，他早就让他滚蛋了，而且滚的越远越好，他才不想看到他呢。不知妹妹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拿自己的婚姻作儿戏。
　　谁知那年轻人不但傲慢，且口气还很大。他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大少爷：“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大少爷立时被噎得差点透不过气来，在这方圆百里还没人敢跟他这样说话呢！他一下恼羞成怒，指着年轻人的鼻子大声喝道：“你、你给我滚！” 一看激怒了大少爷，那年轻人却面露喜色蛮不在乎地说：“那没我什么事了，告辞！”
　　三
　　“公子，慢！”苏老爷见年轻人转身要走，连忙叫住了他。
　　刚才他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令他颇为费解，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别人都是攀龙附凤巴不得做苏府的乘龙快婿，而眼前的这个后生虽说其貌不扬，却慌于脱身了事。
　　“您刚才叫我什么了？叫我公子了吧，是想巴结我？”那人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容，诡异地眨了眨眼睛。
　　苏公子气得冷哼一声：“一个叫化子还逞什么能！趁早滚蛋！”
　　苏老爷朝大儿子摆摆手：“不得无礼！”然后皱巴巴的脸上挤出点笑容：“你说的没错，老汉是想高攀了。只不知贵公子生在何方，姓甚名谁？也好让老汉知道个进退呀。”
　　“不好意思，小子乃京都人氏，姓方名今。怎么样？我这样回答够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公子请坐，看茶。”
　　面对苏老爷的进一步的待遇，年轻人不但没有致谢，还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一个丫头献上茶来，方公子只是斜睨了一眼，便捧起茶来自顾自地品尝起来。
　　苏大少爷见了他趾高气扬的样子，在一旁气歪了脸。
　　苏老爷却耐住性子，谁让他城府极深呢。他挪了挪身子，凑近年轻人换了一种语气很亲切地说：“公子呀，你也知道，刚才小女那绣球……不是砸在你身上了吗？古人说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老夫这也是替我那小女问问嘛。”
　　“哦，是吗？”自称是方公子的年轻人，这才抬起头来朝右首的苏小姐瞄了一眼。
　　苏小姐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刚才趁着爹爹和哥哥对他的发问，她也看清了年轻人的长相。其实说他难看也难看，说他不难看也不难看，只是左脸颊上的那道疤痕，却是分外的剌人眼啊。唉！我该怎么办呀？……
　　苏老爷子也捧起茶来呷了一口说：“是呀，我家小女芳龄二八，和公子也算是天缘巧合，不知公子可否愿意呀？”
　　苏老爷子也是咬咬牙恨恨心说出去的。他知道这个方公子是极力想推托的，而女儿又要执意听信什么上天安排。他是豁出去这样问，也好堵住女儿的嘴。
　　“好哇。”谁知年轻人爽快地答应一声，哈哈地笑起来。他放下茶盅，起身走到苏小姐面前，仔细地打量起苏小姐的芳容来。
　　羞得苏小姐红了脸儿低了头儿。
　　一旁的苏老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方公子。刚才直后悔自己的一次失言，会不会葬送女儿一生的幸福？再说他自己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呀！瞧他那一副街头混混的样儿，他能将女儿嫁给他吗？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不想很快奇迹就发生了。那年轻人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地问：“苏老爷，您女儿嫁不出去啦？非要嫁给我一个游手好闲之辈？”
　　真是老天爷赐给的机会呀。他果然勃然大怒：“老夫好心作合，你却把好意当成驴肝肺！我家女儿如花似玉，焉能嫁给你这等市井无赖！你还是给我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