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雨后》紫陌芊城

3、远去的恋人

　　1
　　送走了炽热的夏，秋的天空云卷云舒，深邃而高远。
　　饶城的街头林林总总地飘落着凋零的落叶。
　　这个秋天的傍晚，王佳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她昏昏沌沌地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走出了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恍惚中，就好像己经走向了世界的末日。左手捏着的化验单已经深深地凹进去。难怪这段时间，自己就无缘无故地乏力，头晕。手上、腿上的皮肤还有一个个小红点。
　　抓在手里的这张白纸已经被手心里沁出的汗水浸染。它就像一张法院判决书那样令人心碎。
　　回到家里，她也不开灯，也不关门。手机的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也懒得去接。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瘫坐在沙发上。眼睛定定地瞅着挂在墙上的石英钟，看着钟摆走了一圈又一圈。我怎么会得了这种病呢？眼前总是晃动着这个问题。她己经问了自己几十遍了。问的自己泪流满面。先前还是大脑一片空白，现在才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已真真切切地心痛着。
　　夜已深了，她不吃、不动、不睡，就这样默默地斜靠在沙发上。
　　门口急急地走进一个黑影来。他一边揿亮了电灯，一边诧异地朝沙发上的王佳问：你这是怎么了？我的电话你也不接。出了什么事了？他疑惑地望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王佳，拉着她的手问。
　　是不是病了？他抬手在王佳的额头上摸了摸。这一摸，王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好像，忽然之间，灵魂深处有了依靠。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宇强，我好好的怎么就会得了这种病呢？
　　什么病？宇强拣起了一张飘落在角落里的白纸条，凑近灯前一看，一下也傻眼了。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宇强惊疑得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声音咽了回去。他挨着王佳的身边坐下，动情地握着她的手说：你身体好好的，怎么会得这种病呢？看着王佳濒临绝望的神情，话一出口，又觉得很后悔。自己此时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应该多一些关心，多一些鼓励。于是他马上话锋一转：王佳，你也不用太害怕。既来之，则安之。我听人说，现在得这种病也不是很可怕。现在的医疗手段很先进，完全可以进行骨髓移植，治愈的希望很大。
　　听着宇强愈说愈铿锵有力的话语，王佳的眼眶里流露出闪亮的光点。她的心里立即重燃起对生的渴望。她紧紧地攥着宇强的手，半张脸埋在宇强的肩膀上。用审视的眼光注视着宇强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宇强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我的美女丫头，你不知道吗？我姑妈是医生，对这方面的知识我还是懂得一点的。说着，他要用手去揩她挂在脸上的泪水。王佳轻轻地把脸移开，说，不用。接着朝他报以一个青涩的微笑。
　　不过，宇强接着说，你明天必须马上住院，接受治疗。
　　2
　　王佳住院一段时间后，病情仍然没有得到有效的缓解。这使王佳又感到很失望，情绪跌落到极点。
　　晚上，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她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做出了一个痛苦的抉择。她觉得自已是深深爱着宇强的，为了这份爱，她就应该坚决忍痛舍弃这份爱。
　　第二天，当宇强手里提着给她煨好的鸡汤来到她的面前时，她朝他摆摆手说：宇强，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怎么了？口气这么严肃？宇强瞅瞅她微肿的眼睛不解地问。昨晚上又没睡好？
　　坐到我身边来，有事和你商量。王佳拉过宇强的手。又望望已经瘦了一圈的宇强，强压住心中涌起的酸楚，口气坚定地说：宇强，咱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宇强忽然一下瞪大了眼睛，好像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似的。
　　我说咱们分手吧。好离好散。
　　为什么？
　　我己经想好了。我这病恐怕一时好不了啦。我不想再拖累你，你还是走吧。
　　瞧你说傻话了吧？叫我这时离开你，我是那人吗？你这比打我两下子还觉着疼呢。宇强紧紧地握着王佳的手，动情地说：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了。现在你最需要的是我的帮助，再说我也离不开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坚强点，同病魔作斗争。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席暖人心扉的话语，说得王佳泪流满面。她紧紧地伏在宇强的肩头，泪如泉涌。她喃喃的说道：宇强，你真好！真好……
　　之后，宇强果然对王佳一往情深，在医院里悉心照料着王佳。煲汤送饭，端水倒尿，涮涮洗洗，里里外外，大部份的活儿都是宇强一手包揽。这使王佳的父母也很感动。几个月下来，宇强人瘦了一大圈。眼圈黑黑的，鹳骨突出。王佳看了既心疼又感动。
　　此时医院里又传来了好消息，王佳的姐姐和王佳的血型配对成功。王佳父母为了给女儿做骨髓移植的手术，已经筹得了一大笔钱。这段时间，医院主要为王佳缓解病情的治疗和做手术前期的准备。
　　3
　　一天晚上，宇强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医院里出来。途经喜来登酒店时，一缕酒香直沁入鼻孔。他抬起有点朦胧的眼睛朝里面望了望，两只脚不由自主地迈了进去。是呀，这段时间他为了照料好王佳，把自己弄的紧张兮兮的，从未有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
　　今晚他决定好好地喝上几杯，彻底地放松一下自己。刚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就听旁边有个女人惊喜地叫他：宇强，是你吗？宇强一愣，声音甜甜的，好熟的口音呀。他回过头仔细一瞧，原来是大学同班同学戴小弈。他连忙站起来，高兴地握着小弈的手说：好久不见，难得在这里遇上你。最近好吗？
　　有什么好与不好。反正是这样的命。小弈叹了口气，眉头掠过一道隐隐的忧伤。
　　你们不是结婚了吗？怎么了？
　　是呀，结婚才两年，他就得了绝症，从此恨心地抛下我。说着小弈声音有点哽咽起来。宇强诧异地瞅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心中既有点同情她又有点忌恨她。反正什么味儿都有，一时复杂纷乱的思绪嗄然而至。
　　三年前，他们三人曾是同班同学。都玩得比较要好。那时的他，性格有点内向，却偷偷地暗恋上了小弈。也许那时的他，在学习方面总是想争强好胜，所以也就没有时间及时向她坦露心扉。一不留神却让旁桌的李曦那小子捷足先登了。这让他对这一段感情始终耿耿于怀。如今事隔三年了，他又能怎么样？望着眼前这位凄美的女人，他也只好说两句安慰的话了。
　　小弈，别难过。他说。事情既己如此，逝者如斯夫。我们活着的人这日子总还得过吧？不但得过，而且要快快活活地过。说着他为小弈斟上一杯酒，说：为了咱俩共同的遭遇，干了这一杯。
　　这一次临到戴小弈用同样惊异的目光注视着宇强说：你那位怎么了？
　　哎！一言难尽啦。宇强说着一仰脖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同样的命运，不同的故事。
　　我的那位恐怕也好不了多少。说是说可以进行骨髓移植，但医生却对小佳病情的缓解束手无策。就算是将来有了进行手术的机会，那胜算的把握又有多少？
　　看着紧锁眉头的宇强，戴小弈也默默无言以对。当年正值豆蔻年华的她，周围有众星捧月的一群男生拥着她，她何尝不知那一旁腼腆以觑的宇强呢。如今岁月在他们俩人的身上开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同病相怜啦。她这样想着，端起杯中的酒喝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呛的她咳嗽起来。停了一会，她审视着宇强的眼睛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宇强抬起头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又能怎么办？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啦。我现在最不能忍受的是，身心俱疲呀。
　　看你如此惟悴的样子，人瘦的可怜，这样辛劳的付出，你要早作打算呀。戴小弈忽然投以关心的目光。
　　这话怎么讲？
　　咱们是老同学了，有些话不仿对你说。戴小弈尽量把声音压的低低的：我是过来人，有些事情不要重蹈我的复辙。
　　接着她把丈夫死后，李家人如何转移财产，如何赶她出门的事从头至尾地说了一遍。说到伤心处，还一个劲地直抹眼泪。宇强开始还静静地听着，两杯酒一下肚，他赤涨着脸再也控制不住，便大声吼道：这家人也忒不是个东西！
　　戴小弈连忙止住他说：小声点。她拿纸巾拭了拭脸上的泪痕说：所以，我劝你要早作打算，万一她……我说的是万一，你就有个心理准备，不要吃亏的总是我们。她有意把我们俩个字的音说的重一点。
　　宇强似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仰脖，把最后的一杯酒吞下肚去。
　　4
　　后来，宇强终于逮着一个机会，他老爸也住院了。他连忙开口向小弈要暂借五万块钱。小弈也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听说宇强的爸住院了，二话没说，瞒了父母，偷偷地从自己的账号中打出五万块钱给宇强。
　　本来无望做手术的王佳，这时医院里传来了好消息，王佳的病情终于得以控制，可以做手术了。她的情绪一下高涨起来，满是兴奋的眼光搜寻着窗外，她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宇强。
　　可是，宇强再也没有出现。
　　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汨汨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