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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一个雨后 ...

  •   1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一直下,下个不停。

      一缕细细的秋风,穿进了窗棂的缝隙里,摇曳在满是白色的视线中。

      也许,也许,人的一生就像那天幕中交织的雨线,一生一世都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现在好了,像一个音乐的休止符,可以歇下来,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微闭双眸,细细地品着敲打在窗台上的雨滴,然后,抬起头来,瞧一瞧弥漫在天空中忽闪忽闪的雨丝。

      能忘却的,只是心中能够折叠起的那些片断,而藏在心底里的烦恼与悔恨,悲喜与哀乐,才真的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

      雨还在下,风也在窗外的树丫上呢喃,灯光下的视线却被模糊成了一块块碎片……

      2

      自从和洁结婚以后,就很少一个人光顾这家三元里酒店了。

      透明的杯中,摇弋着白色的液体。水银似的灯光变得有些暧昧。灌进肚子里的东西强烈地刺激着血管,白色的液体开始浑发出效力。他赤红着脸,闷着头,眼睛里迸射出一股怒火。下班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下午,公司大厅里下班的铃声刚响过,滕亮整理好了文件,准备走出办公室。这时老高拍着他的肩说:老弟呀,平时你待我不薄。有件事呢我憋在肚子里,想来想去一定得告诉你。

      滕亮抬眼看着老高。

      老高咳嗽一声继续说,不过你听后不要太激动,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滕急了催他,快说吧。

      哦,是这样的:那天我约了朋友到三元里酒店聚会,无意间瞥了一眼大厅的另一角,见你的爱人小洁和老板坐在那里喝酒聊天,其间,不断地从那边飘来笑声,看样子俩人聊的很投缘很对劲。他们走出酒店大门时,老板好像有点醉态,摇摇晃晃的。我隔着大玻璃留意地瞧了瞧,老板还在车上拥抱着小洁不放。

      滕亮一听,脸上立即青一块紫一块的,他瞪着眼睛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个贱人!

      老高见滕亮情绪很激动,忙劝慰他说,一个老板欺侮下属,这和四条腿的有什么两样?不过依我看,弟媳也可能是出于无奈呀。你想想,在人家下巴底下讨碗饭吃,也确实不易,不如辞了那份工,走人算了。

      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畜生,搞到我的老婆头上。想着,想着,滕亮一把抓起桌上的酒瓶子,一仰脖子把剩下的酒全部倒进了肚子里。

      己经很晚了,滕亮摇摇摆摆地回到家。房间里黑乎乎的,滕亮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使劲地敲着门,口里还在呼呼地直吐着酒气。妻子早己睡着了,猛然间被外面山响的敲门声惊醒,一下没来得及开门,门外早己听见丈夫骂骂咧咧的声音。睡死了?你个臭娘们!

      小洁连忙小跑着过去把门打开,迎面一股醺人的酒气扑面而来。她连忙后退一步,把头撇开,说,你怎么喝酒了?只见滕亮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睡死了?怎么不和你老板一起去睡呀?

      肖洁被骂的愣愣的,脸红红的。从未见丈夫发这么大火,好像还在梦里一样,半天回不过神来。她拉着丈夫说,你喝多了,说些什么呀?

      滕亮一甩手,圆瞪着眼,手指着小洁的鼻子继续骂道:我说你这小贱人,给我戴了绿帽子,我还被蒙在鼓里呢。我,我要和你离婚!

      3

      一年后,一家灯具店内。

      小姐,您看中了哪一款灯具?瑟瑟的冷风探入店内,却挡不住销售小姐热情而红扑扑的脸。

      请把那盏水晶宫的吊灯给我包装好吧。话音刚落,站在里面看壁灯的一个男人转过脸来,恰巧四目相望。

      老高稍迟疑了一下,立即热情地打招呼道:小洁,是你呀,买灯具吗?

      是呀,高先生,好久不见。肖洁脸微微一红,马上掠过一丝微笑:你也在看灯具吗?

      老高点点头,看着地上包装好的一款晶莹剔透的挂灯很感兴趣地问:你在装修房子吗?

      我爸妈资助了我一点钱,在水榭花苑买了一套房子。这几天忙着搞装修,累死我了。

      家里没人帮帮你吗?老高似乎很关心地问。最近还好吧?

      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反正现在一个人过,倒也清静。肖洁抿抿嘴,似乎想挤出点笑容来。我开了一家鞋店。她说。

      呵呵,看不出,自己做起老板娘来了。老高极尽讨好地说。其实,他心里一直很内疚,似乎尽可能地能弥补点什么。自己一年前的一句话,使她们小夫妻俩的婚姻沦为解体。而且还害得小洁丢掉了那份工作。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他而起,要是小洁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骂死他的。这样想着,他心里就有点发怵,眼睛竟不敢面对肖洁。

      他帮着小洁将灯具搬上车。然后试探性地问:你知道滕亮现在的情况吗?

      一提到滕亮,小洁红红的脸上瞬即飘过了乌云:还提他做什么?他走他的康庄大道,我过我的小木桥,两不相干。

      话虽是如此说,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但听说,他将不久于人世了。

      啊!为什么?肖洁马上瞪大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听说患了严重的肝病,由于没钱治疗,以至病情延误。现在必须马上进行肝移植,或许才能起死回生呢。

      肖洁听了,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中曾经堆积了太多的怨气,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一直没能渲泻出来。可现在这种怒气正在渐渐地退潮。她马上焦急地问道:滕亮住的哪家医院?现在怎么样了?

      老高望着肖洁脸上十分焦虑的神情,心中己经明白了。他马上道出了实情:前几天,他曾和几个同事去市一医院住院部去看望过他。现在病情稍见稳定,但必须马上做手术。现在他身边没一个亲人能帮他,我看他迟早都会死去的。

      怎么会这样呢?肖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又摇摇头。郁郁的眸子里一闪,立即坚定地说:老高,我必须马上去医院看看他。麻烦你把这些东西送到我家里去吧。

      看着肖洁急匆匆地坐上出租车的背影,老高摇摇头,叹口气道:滕亮呀滕亮,你哪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摊上这么好的老婆你不要,偏要去离什么婚,真是没福气消受呀……

      4

      雨停了,窗外飘来一股浓郁的花草香气。

      滕亮勉强撑着腰从病床上下来。他己经在这上面足足躺了好几个月了。病魔把他折磨的不成人形,脸色腊黄腊黄的,似乎没有一点血色。整天好像生活在了白色的世界里,就连血管里每天都在流淌着白色的药水。手背上扎的满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现在有肖洁悉心的照顾,他的气色好多了。站在窗口,看着外面道路两旁的水泥沏成的花圃上,密密地栽着各色的花草。那些洁白如玉的栀子花,在微风中摇曳着朵儿,散发出迷人的芬芳,香气袭人。

      滕亮瞬间的心情舒畅了许多。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他走出病房,站在住院部的大门口。他抬头仰望着天空,大块大块的乌云渐渐地散去,天清朗起来。他伸开手臂长长地舒了口气。

      已近黄昏,住院部大门口的人流开始涌动起来。老老少少给病人提这提那的,送吃的用的病人家属进进出出。

      他的眼睛开始在人群里搜索起来,那个一直穿一袭红色套装的女人。

      人流一拨一拨地在他身边穿过,天色己开始黯淡起来,他的眼神渐渐地流露出失望的样子。是呀,今天他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的想了一整天了。憋在他心里的三个字,对不起,一直迟迟没能说出口。他今天非把这许多心里话当面向她掏出来。

      以前,每当傍晚的时侯,大门口总会闪动着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女人的身影,拖着疲惫的身子给他送来熬好的汤。可今天,夜幕已悄然吻上了身的时侯,仍没有见到她的到来。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事不能来?或者是身体有所不适?累倒了?他开始渐渐担心起来。肖洁为了凑够给他动手术的钱,连新房都卖掉了,前天刚把二十多万元打到了医院的账户上。

      明天就要做手术了,她一定会来的,滕亮心里这样想着。这几个月,肖洁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他,人惟悴了不少,人也瘦了一大圈。一想起这些,他心里总是酸酸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滚落下来,他多想大哭一场啊……

      5

      历史的印痕总是在有情或无情之中辗过。

      15年7月8日,滕亮顺利地进行了肝移植手术。

      15年8日5日,滕亮和肖洁这对昔日的连理,在历经一段坎坷的人生波折后,终于在病房里又举行了简单的复婚仪式。

      15年12月25日,滕亮因肝移植并发症死亡。

      肖洁在悲痛欲绝中,整理病床遗物时,发现了一封滕亮写好却一直没有寄出的信。她流着泪迅速地打开信笺,那上面早己是泪痕斑斑:洁,我今生今世能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日后即是会死,我也死而无憾。我一直未能报答于你,也许只有待来生吧。有一句话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向你说出来: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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