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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外面天蒙蒙亮透时,赵秋声人才到了事务所,还没进门就察觉到院子里阵法隐隐躁动。

      年关底下,人热闹,鬼也不安生,他忙乎一夜,皱了一晚上的眉头刚松了没一会,这下又拧作了一团。
      他臭着一张脸,在此起彼伏的男女混合尖叫声里快步穿过院子。
      “又是什……”,他话还没说完,推门一看,前厅里空无一人。

      不过好在声音实在震耳欲聋,他愣了没一秒,就沿着声源转头往接待室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赵秋声就被一团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黑影撞了个正着。

      他一夜跟小鬼纠缠,阳气受损,现下正是有些虚,直被这结结实实地一下砸的眼前发黑。
      可眼前发黑,耳朵却依旧清醒,黑影却在怀里吱哇乱叫个不停,简直让赵秋声脑仁疼地要忍不住口吐芬芳。
      他用手推了半天,不仅没松,黑影反而越抱越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捏了个定身诀,连人带声定在原地。
      世界顿时清净不少。

      这回他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个满脸鼻涕眼泪的男人正以一种十分不雅的姿势被定在原地——正是方槐叶。

      他捏了捏眉心,好在还没忘了自己领导的身份,耐着脾气问:“什么事?”
      方槐叶有言难吐,只能在原地含着一包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赵秋声打了个响指,“说。”
      方槐叶难得聪明一回,言简意赅:“屋……屋里有狐狸!”
      此话一出,话音还没落下,赵秋声就扔下方槐叶往屋里赶去。

      接待厅里,姚悦不仅手,连带那条雪白的狐狸尾巴也不受控制地显现出来,甚至面容也隐隐露出兽态。

      好在人还算是意识清醒。

      赵秋声在她面前站定,嘴里低声默念了一串不知名的咒语,从手腕上撸下来一串檀木手串,放在手心,合十,接着伸手在姚悦的灵台处一点。
      一时间,似乎有一股泛着紫色的微光从指尖汇集于姚悦的灵台处,下一刻又似乎被吸收不见。
      做完这一些列动作,不消半刻,姚悦就恢复了原样,如果抛去脸色白地几乎跟一旁的大白墙融为一体这一点外。

      “感觉怎么样?”,赵秋声问。
      “好多了……谢谢秋声哥。”
      赵秋声颔首,拿起杯子接了杯凉水,边喝边坐下问:“怎么搞得?”
      按理说姚悦虽然刚刚化形入世,但好歹也是经过层层筛选,不至于被一个看见妖精还吓地屁滚尿流的人弄出原型来。
      对,差点把这茬忘了,外面还杵着个人。
      不等姚悦回答,他就又开口道:“外面还站着个人,先去把他弄进来……算了,还是我去吧。”

      几分钟后,赵秋声才再次回来,不过这次还是它一个人进的接待室,方槐叶惊魂未定地站在接待室门口,怎么说也不进来。
      赵秋声十分随意地眼神譬了他一眼,随后转头接上刚刚的话题:“谁弄得?”
      姚悦用眼神看了看方槐叶的方向说:“他。”
      赵秋声丝毫不掩饰眼里的“看不起”,无声地表示自己的疑惑。
      姚悦解释到:“他身上带着块平安扣,我不小心碰到了。”
      赵秋面上一丝疑虑,不过顷刻又消失不见了,他没再细问,话音一转到:“他是来干嘛的?”
      姚悦摇头:“还没问。”
      赵秋声用余光看了看方槐叶,思忖片刻:“算了,你也受伤了,先回去吧,我和他说。”
      姚悦“嗯”了一声,随后站起身,双手掐诀,化成一缕烟消失在原地。

      “进来吧,现在屋里都是人。”,赵秋声对着方槐叶说。
      “哦好。”
      这下方槐叶才磨磨蹭蹭,小媳妇初面公婆般从门口蹭进来,坐在了离刚刚姚悦待地地最远的一处地方。

      平城虽然大,但是管事的实际却只有赵秋声这一家事务所,一般都是有什么死人或是波及范围大的事情才会出面去解决。
      像是方槐叶这种找上门来的,多半是自己有点门路,可眼前这人实在……一言难尽。
      好在赵秋声工作多年也不算白混,心里不管怎么想,面上嘴上都还算是客气,开口道:“小兄弟大早地到这来是为了什么事?”
      刚刚被现实教育了一顿地方槐叶老老实实道:“我找赵秋声。”
      “我就是。”

      方槐叶这才好好打量面前的男人,和想象中不同,赵秋声年龄很年轻,看着不到三十,模样很端正,仔细看去面容上甚至能看出几分柔软来,竟和一身不怎么和善的矛盾气质贴合地融为一体。

      不过方槐叶对此还算接受地十分流畅,毕竟短短半天他已经见过了算是“非人”的现象,他干笑两声,“赵所长真是年轻有为,我来是为了家里的一点小事,我家里老家……”
      一通话下来,赵秋声听出了个大概,怪不得这人是块实打实地废物点心,还能摸到这来,原来是祖上有人。
      他点点头,示意可以帮忙。
      方槐叶如释重负,“那真是太感谢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您办事,先回去了。”
      毕竟虽然赵秋声是个“人”,但他还是本能地对这大环境下的每个人都犯怵,明明人家都没理由害他,但就是忍不住打哆嗦,如今真是恨不得立刻脚底抹油立马开溜。
      赵秋声点点头,但为了防止再出什么事,他还是亲自给他送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方槐叶刚要转身,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凑到赵秋声面前,语气略带点讨好地开口道:“这点琐事,也不用您亲自去,就给我随便指派两个‘人’就行。”
      他着重把“人”咬重,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方长方形的木质盒子塞给赵秋声。
      清廉如赵秋声,天天不是和死人就是和活鬼打交道,还是第一次贪污受贿,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方槐叶已经溜之大吉。

      他低头看那盒子。
      盒子不大,但是确实很精致,上面雕刻了许多繁琐的花纹。
      打开一看,不是什么真金白银,支票银行卡之类的,竟然是一张有些年头的符。
      看着不像是方槐叶能送的东西,倒像是家里人让他代传的。然而哪怕赵秋声十分不精于此道,也能看出,这根本不是寻常的符,不说数一数二,也算是罕见了。
      简单地迁坟看个风水,至于这么大的礼吗?

      还不等赵秋声想明白,另一个问题就随之而来,偌大的事务所里现在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姚怡。

      没一会,对面接通,慵懒地女声传来,“老大,干嘛?现在可是下班时间,要有加班费的。”
      赵秋声不理她,开门见山说:“没人。”
      那边反应一会,“老徐前几天就请假了,另外那南家那俩兄弟今年到期了,被调任了,上面说明年开春给调新人,嗯……今天白天应该是虞蝉和姚悦的班……”
      “还没好吗?这班也太忙了。”
      隔着电话,赵秋声隐隐约约听到那边传来了两句男人的抱怨声。
      “行了,你找找他俩吧,我这边忙着呢……先挂了。”
      电话挂断。
      操劳至今的赵秋声终于有些失态地抓了两把头发,随即面色极为不善地咬牙切齿道:“虞蝉!”

      *

      灵显山,是平城郊区的一个山头,听说最初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姻缘庙,但不知道打什么时候起,就传言此处有什么法宝云云,一夕之间,香火和业务都得到了极大的扩展,现在已经是个名声响亮的综合型寺庙。

      新年将至,这里正是热闹的时候,虽然才刚七点多,上山的路上已经一个接着一个地挤满了人。
      山顶庙颠旁,放着一个木桌,木桌上放着一桶竹签,几枚铜板,显然一副算命测运的装备。
      在木桌前坐着的,是一位穿着深蓝色道袍的男子,那男人本就瘦,偏道袍却又大又薄,远远看去,穿在人身上活像是木棍支着蓝布,刀刮似的寒风一吹,连人带衣一起发抖。

      今天香客虽然众多,但来着算命的确实寥寥无几。

      那假道士闷身着咳嗽了两声,大概是功力不够被冻地。
      他一面准备把扔在一旁的老款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套上,一面小声惋惜般哀叹:
      “平城的风水是越来差了,郊区的灵气也这么稀薄。”

      不过这位假道士才刚刚把羽绒服拿起来,一对母子就来到了桌前。
      “大师,我儿子明年要高考了,您给看看,这学业结果如何呀?”

      下一刻,这“大师”就不着痕迹地把羽绒服扔了八丈远,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抬头,煞有介事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孩。

      和虔诚的母亲不同,这儿子大概率是个先进的无神论者,他睨着大师,只见大师带着一个质量不怎么样的道士帽,不知道是不是冻得,皮肤白的发青,人很瘦,显得身上的道袍松松垮垮,简直一阵风就能吹跑,眼睛睁不开似地半眯着,还留着一缕标配的山羊胡,山羊胡十分劣质,不像是自己长地倒像是粘的。
      也许是先入为主,他横看竖看,在这个人脸上都只能看见“无良骗子”四个大字,目光又转到那撇山羊胡,他默默补充,哦,恐怕还是还是劣质的。

      眼看着“大师”沉默不语,他把双臂往胸前一抱,满脸的不耐烦,心里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想下一步就得要钱免灾。
      可一旁的母亲却和被面糊糊了眼一样,丝毫不以为然,不仅不等着被人坑,反而自己把坑挖好了,手上已经十分自觉地打开了钱包。

      然而这钱还没在大师稍显炽热的余光中抽出来。一旁的儿子就已经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打断了这一动作,凉凉地开口道:
      “妈,你要是信这个,那我明天干脆不上了,来着当道士算了,你有这个钱还不如给我买两套复习题能上分呢。”
      母亲伸手拍掉儿子不懂事的手,尴尬笑笑,“大师别见怪。”

      那假道士大概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也不在意,只是摆摆手,“无事,我看这位小兄弟,命中带火,又加之名字里也带火,恐怕为人行事多冲动,虽然是大富大贵的命,但过程多坎坷。”
      此话一出,母亲态度更加恭敬,宛如见了真仙一样,连忙开口:“还真是,我这儿子名字就叫宋焰,可不就是带火嘛。”

      宋焰却是一脸震惊,心想现在网络隐私实在是不保密,恐怕刚刚上山买票的时候,信息就已经泄露到这假道士手里。
      就这样,在宋焰很铁不成钢的目光中,母亲花了三百大洋,买了一个售价估计连九块九都不到平安福挂坠。

      花完钱,母亲心圆意满地准备下山回家,那假道士却叫住了宋焰。

      宋焰看向他,没好气地问:“干嘛?”
      假道士笑而不语,勾了勾手,似乎是让他凑近一点。
      宋焰狐疑地弯腰附耳过去,只听见那道士低声说道:“我瞧着你今年恐怕有些坎坷……”
      宋焰一顿命算下来,气早就攒够了,听到这,只觉得骗完老的不够还要骗小的,接下的话听也不听,立马就挪开了身子。

      那道士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前一步往后侧了侧,还不忘朝他笑一下。
      站直了之后宋焰一时间竟忘了说话,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怪不得这道士眼睛睁不开,难为还有这么一双过分年轻透彻的眼睛。

      母亲拍了拍他,问:“道长和你说了什么?能考上吗?”
      他这才如梦初醒,扯着母亲边走边抱怨:“没听清,赶紧回去了,这破地又冷又挤,下次说什么我也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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