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佳净

29、不是良人

　　趁着五一假期，苏禾和宋知闲一起去了趟国清寺。

　　那时苏禾趁着假期已经先回了T市，宋知闲在燕京有个重要的会，稍迟了几天。

　　这一趟颇有些回家省亲的感觉，特别是宋知闲来接她的时候。

　　五月，春未尽，夏初临。

　　在已经不算江南的地带，仍然有着古朴的石桥和朴素的村落。

　　太阳还未曾升起，天已经蒙蒙亮，山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宋知闲乘了早班机就直接过来了，连行李都还在车上放着。

　　清晨的空气意外的清新，还略带着一丝凉意，不似燕京那般沉闷雾霭。

　　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台门镇的风水养人，有许多神仙传说，也是各类教派发源的祖庭。

　　站在苏禾家门前的石板桥上，看着小溪涓涓不停地流淌，他忽地觉得苏禾的性子跟这儿有许大的关系。

　　都是那样的净澈，澄透。

　　他从未来过这儿，每年都是忙里抽空去国清寺走一趟，在其他的地方并未停留。

　　溪岸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其中还停留着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清脆响亮。

　　万物都沉溺在春夏之交的和煦之中，忽然只听见“吱啦”一声，木门轻轻地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柔静的小姑娘。

　　在春天和夏天的中间，在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台门镇，苏禾遇见了在家门外等候多时的宋知闲。

　　两人虽然只有一周没有见面，但霎时间却有一种隔了好久好久的感觉。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桥的那头，清眸温柔，似远山般悠远，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朝他欢快地跑来。

　　那一刻像极了江南水乡里的柔情蜜意，以至于很久很久之后，他还能再次回忆起此时所有的感官和触觉。

　　明媚的眼眸带着好闻的栀子香气一同落入了他的怀抱，盈盈一握的腰肢和柔软的触感让些许疲惫的身心瞬间得到纾解。

　　此刻苏禾便是他的良药。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还准备去接你。”

　　“吃早饭了吗？”

　　怀中轻快的声音说个不停，宋知闲无奈一笑，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干脆直接低头封住了那张欢快的嘴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周未见，倒也是十分想念。

　　许久之后，他才同她拉开了距离。

　　泛红的唇瓣似雨后玫瑰般润泽，怀中的人呆呆地搂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只见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里的笑意加深，白皙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侧，苏禾仰头看着他道，“我很想你。”

　　她从未在宋知闲面前隐瞒过自己的内心，她将整颗心原原本本地展现在他面前。

　　以前苏禾总觉得自己不是个喜欢煽情的人，对于那些情话也更是一窍不通，更别说有一日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可是如今，面对着眼前的男人，她总是无时无刻想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满腔情意。

　　在这个快餐式的时代，她仍愿献上自己所有的砝码，去享受当下的这一段感情旅程。

　　-

　　一路上静谧无声，唯有车轮碾过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清风顺着车窗的罅隙吹了进来。

　　这种感觉有些新奇，车窗外闪过自己熟悉的风景，而身侧的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苏禾靠在他的身边，纤长的手指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介绍起自己的家乡。

　　“这是天湖。”

　　“从这条路进去是大瀑布。”

　　“这也是个景区。”

　　“这里面还有一家做素斋的很好吃，我小时候常到这边来。”

　　她一五一十地介绍着自己家乡的景区以及特色，神情里带着些认真和自豪，她想让宋知闲也了解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镇。

　　以往不爱说话的苏禾，在此刻俨然成了一名专属导游。

　　“你什么时候回去？”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转转台门镇，真的很好玩的。”小姑娘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的执拗。

　　宋知闲原本一脸懒散地微眯着眼，却对上了她探究的目光，朝她勾唇微笑。

　　他抚上了她垂在肩上的柔顺的长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圈儿，半晌后，只听他玩味道：

　　“怎么？想留我在这儿当上门女婿了吗？”

　　“明天就走了，还有个会儿，推不了。”

　　虽是简单的一句调侃，但却猛地一下子将苏禾拉回了现实，讪讪住了嘴。

　　她仰头看了看身旁神情依旧的男人，眼底兴奋的神色以肉眼看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嘴角微抿，只轻声道了声好。

　　-

　　车窗外的景物依旧在快速地倒退，脑子里如走马灯似地闪过其中的一些支零破碎的片段，但她却意外地没有再说话。

　　与上一秒截然不同的心境，让她回到了原本该有的位置。

　　半个小时以后，车子降低了速度，缓慢地驶进了景区。

　　熟悉高大的牌坊映入眼帘，道路边还有老牛群在行走。

　　树木葱郁，雾气缭绕，清幽古朴，让人的身心一瞬间得到了宁静。

　　临近九点，前来参拜的香客也逐渐变多了。

　　两人下了车，随着人群，穿过古老的石桥，踏进了寺门。

　　青苔爬满了苍老的墙面，挺拔高大的树木隐蔽着太阳，寺内没有喧闹之声，香客们都虔诚地双手合十，观赏这一草一木。

　　古老的钟声悠扬，传遍了整座寺院，让人肃然起敬。

　　香炉鼎里火光通明，香火永盛，空气里飘散的满是檀香的气味。

　　苏禾侧目看了身旁沉静的男人，挺拔如松的站着，如往常一般的矜贵自持，她忽地觉得有些陌生。

　　“你先去办事情吧，我在那边等你。”她指了指鱼乐园的方向。

　　宋知闲瞧了她一眼，淡然的神色里看不出一点儿异样，没有反驳，点了点头，随着主持进了厢房。

　　苏禾其实在年初的时候来过一次，正月初一陪父母来上头香，如同往年一般，未曾入殿，只在鱼乐园做片刻的停留。

　　五月的时节，院里的杏花梅花早已败落，涩白的树枝上叶子繁茂，生机盎然。

　　池中的鱼儿和乌龟也不似冬日那般懒散无踪影，这会儿全仰着头，晒着太阳。

　　万物有灵。

　　站的有些腿酸，她找了块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

　　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投下一片片绿荫，遮挡了些许的阳光，苏禾单手撑在膝盖上，看着远处古树上飘扬的红绸带，愣愣地出神。

　　清风拂面，洗涤着心灵。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有脚步传来，自远而近，逐渐清晰，最后戛然而止。

　　苏禾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无神地眨了眨，心中思绪万千。

　　随后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古树，对着他说道：“宋知闲，如果说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它能保佑我们走到最后吗？”

　　少女的语气直白，一字一句之间带着疑惑，又充满了真挚。

　　宋知闲不知道如何回答，皱了皱眉头，似在沉思。

　　半晌后，只听得他慢慢开口，低沉的声音环绕在她的耳旁，“苏禾，心诚则灵，不过我未必是那个良人。”

　　她甚至能感觉到到他看她的眼神，玩味的笑容里看不到一丝的认真，他靠近时带起的风声，让她的蓦然一沉，脸上的笑意淡去。

　　言有尽而意无穷，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彼此双方都默契地不再言语。

　　心中的苦涩慢慢爬上了心房，苏禾鼻头一酸，极力克制着眼泪，想要憋回去。

　　她红着眼眶，默默地看向那惨淡的天空，没有一丝的蓝色，只是阴沉的，连刚才的些许阳光都已经消失不见。

　　“我们去逛逛吧。”苏禾受不了这低沉的氛围，站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落叶，提议道。

　　寺院里除了一些个自然景观，剩下的就是各种殿宇。

　　高屋建瓴，红墙绿瓦，一派庄严肃穆。

　　正殿前的香火缭绕，清风一吹，空气中瞬间腾起了纷纷烟灰，霎时间迷蒙了双眼。

　　苏禾偏头静静地看了眼声旁的人宋知闲，在人来人往中，红了眼眶。

　　人生苦海，至少曾经作伴，往后日子，全看命运。

　　他们随着人群进了正殿，庄严神圣的神像，低眉慈爱。

　　苏禾就这样久久地望着，呆呆地站立着，神情动容，睫毛微颤。

　　不久后，眼神的阴郁散去，轻叹了口气，双手合十虔诚地行了跪拜礼，便出了门。

　　整个过程，同宋知闲没有任何的交流，在那一刻形同陌路。

　　苏禾从不进正殿，是因为见不得众生苦难羁绊，见不得求路无门祷告神灵。

　　哪怕是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都未曾向任何人诉说过。

　　但是那一天她终是进了。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佛祖自己的心事，一遍又一遍地恳求她的感情能够善始善终。

　　命运造化无常，总在人最相信因缘际会的时侯，给人沉重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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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正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香火鼎盛，人头攒动，她兀地提起了那串菩提。

　　“那串五线菩提是这里的主持送的，想必你我总是有缘分的。”她声线有些颤动，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不过这缘分能到哪儿，谁也不知道，一切皆由天定。

　　在此时此刻，苏禾还在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哪怕是日后分开了，她也可以尽量保持最后的体面。

　　这可是怎么办呢，她也只能做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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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轿车在石板桥前停下，亦如它来时的模样。

　　“要进去坐坐吗？”苏禾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不了，要回去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平静而没有情绪起伏。她眼神微颤，目光顺势转向别处。

　　“那我先回去了，北京见。”

　　随着车门被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男人的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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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只是在短暂且看得到头的日子里，报团取暖罢了，无所谓未来。

　　但天若有情，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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