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我真不吃米饭

3、第 3 章

　　5.
　　武正德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电脑，黄岩区女大学生失踪案件的相关讨论度已经达到了一个亿，他前不久发出的新闻稿更是爆火了整个互联网。
　　“老师，我们下午要不要去学校收集些新闻素材？”武正德的徒弟周鹤敲着他办公室的门。周鹤才刚过二十岁，是武正德新闻工作室的实习生，其实说来也巧，正是发生了这件失踪案，周鹤才来到他的工作室应聘。
　　“你要想去你自己去吧。”武正德没抬眼看他，他的眼睛里只剩下话题相关讨论度的各种数据。
　　他看了看武正德，有些无奈，“老师也挺看重这个案子的，为什么不去找找真相呢？”
　　“真相？”武正德抬起了头，他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周鹤，突然轻蔑地笑了笑，“真相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在乎真相。”
　　他有点发懵，“可是网络上的大家想看到的就是真相啊。”
　　“不不不，”武正德摊开手，把平板电脑转向了他，“这群人眼里只有膨胀的信息，他们只需要一个能吸引住他们的新鲜新闻，他们的兴趣才会被激发出来，话题的讨论度才高。”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和激动，“你知道吗，这也是我最喜欢看到的景象。”
　　他不能够理解一个新闻工作者不求追求真相，而是一味迎合大众需求故作声势，然而当着武正德的面，他什么也不能说。
　　“好吧…”他弯着腰，离开了办公室，昏黄的走廊里，他看着手腕上那个有些破损的手链，又看了看武正德疯狂的身影，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糜烂的灯光里映射着尘埃的形状，他转身而去，没有片刻犹豫，淡出一句喃喃自语。
　　“我会为你报仇的。”
　　灯光好像随着他的离开忽而销声匿迹，漆黑的夜晚翻涌着暗流。
　　似乎是听见了周鹤离开的武正德微微扬起了嘴角，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身份调查信息，那是有关周鹤的全部介绍。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某一行，周鹤的母亲，那个名字，他一直都不会忘记，那是他笔下最成功的新闻主角。

　　6.
　　“老大，新线索。”一旁的小警察孙磊把手中的文件交给何路，“是这个陈想想在学校的人际关系。”根据他父母之前的描述和周边同学的调查，发现了异常。
　　“什么异常？”何路皱着眉头，仔细的观察着每一条人际关系的分支。
　　“陈想想平时在学校很内向，也不和人说话，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但是这个人。”孙磊用手指着一条线，“方橙。”
　　“我记得这个人，夏小荷之前提到过她。”何路想了想，“她也是陈想想同寝室的同学，但是和她的关系并不好。”
　　“同学们说以前见过方橙欺负陈想想，还嘲笑过她什么的，有的同学还说算是校园暴力。”
　　“是得找这个方橙问问了。”何路揉着太阳穴，他不停找线索已经24个小时了，终于有了一条线索，他不希望断下去。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小警察跑了过来。“何警官，外面有人找，好像是一个叫…方橙的小姑娘，她说是陈想想的同学。”
　　何路和孙磊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方橙会正好在这个时候主动找来。
　　面前的女孩温文尔雅，知性大方，实在不像是同学口中的校园霸凌的始作俑者。
　　女孩率先开了口，“我听说警察问过很多同学了，与其等你们找上我，还不如我自己来把事情讲清楚。”
　　“你说。”何路看着面前女孩自如的神情，觉得她淡定的有些反常。
　　“很久以前，我一直不太喜欢陈想想，她不爱说话，还一直冷冷的，我几次和她说话她都不搭理我，”女孩抿了抿嘴唇，继续缓缓地说道，“后来我也是开玩笑的想逗逗她，就给她取了一些不太好的绰号。”
　　陈磊低着头仔细地记着笔录，而何路只是皱着眉头听着。
　　“后来她对我的恶作剧一直没有反应，我就有点张扬了，甚至开玩笑开的有些过火，我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夏小荷找到了我。”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悔意。“她那天和我说了很多，我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好像小说里校园霸凌别人的校霸。”
　　何路看得出，方橙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但是我碍于面子，却又没敢开口和她道歉，那天晚自习，我买了水，想和想想好好说一下，给她道个歉的，可是她就失踪了。”
　　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蒙。
　　方橙缓了缓，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可以去问夏小荷，如果想想有什么不测，我现在坦白这些，会不会给我减罪。”
　　何路叹了口气，“你能说出这些，说明你的本质不坏的，我们也希望能早点找到想想。”
　　女孩沉思了很久，突然猛地抬起头来。
　　“啊！”方橙不受控地站了起来，她的表情一脸震惊，她轻微的摇着头。
　　“怎么了？”何路和陈磊有些奇怪的问她。
　　“我可能突然…知道想想去了哪里了。”

　　7.
　　“天真，今天我们回奶奶家去看奶奶开不开心呀？”女人问一旁的小孩，她笑得很天真，嗦着手指头，“嗯嗯。”
　　林天真看着远处的树木倒影般地离去，车子缓缓驶入城乡交界的地方，没多久就是荒凉的山村景象展现在了这个六岁女孩的眼前。
　　“妈妈，我们还有多久到啊？”她卡巴着大眼睛，认真地问道。
　　“还有不远的距离啦，天真是不是等着急了？”林诺一手靠在方向盘上，一手摸着女孩的头。
　　话音刚落，是一阵强烈的摩擦声。是车轮紧紧刹在了地面的声音。
　　“怎么了妈妈？”天真不解地问。
　　林诺有些懊恼地想起自己加油时因为来了个工作，没加满油箱就匆匆离开了加油站，现在倒好，车子没油了，剩她们母女二人在这荒郊野岭。
　　“天真，妈妈的车子没油了，妈妈很抱歉，但是前面不远就是村子里啦，妈妈带着你走过去可以吗？”林诺小心地询问着女儿。
　　“可以呀！我最喜欢和妈妈一起散步啦！”林天真很开心的下了车，“妈妈快来，这有好多我不认识的花。”
　　林诺欣慰地笑了笑，她也下了车。
　　“别跑太远啊天真！”她一边锁着车，一边向远处叮嘱着女儿。
　　她还没离开车子，天真就一脸歉意地跑过来。“妈妈…”她用小手抱着林诺的腿。
　　“怎么啦？”她耐心的询问着林天真。
　　“我刚才玩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睡觉的姐姐，但是她好像没看到我…”天真有点羞涩地说，“我们快走吧，姐姐醒了说不定就要怪我了。”
　　林诺有些严肃，“不可以呀天真，还记得妈妈怎么教过你的吗？刚刚你踩到了姐姐一定要和她说抱歉啊。”
　　林天真还是有些愧赧，她撒着娇。
　　“那妈妈陪你一起去，我们给姐姐道个歉去，好吗？”她俯下身子，摸了摸天真的头，好在天真终于点了点头。
　　跟着天真走了不远，她就看到了小荒山坡上确实有一个女孩，远远看着，衣服有些烂，像是村里人干完农活在这里睡觉。
　　“实在抱歉啊，刚才我女儿不小心踩到你了，孩子也小，不是故意的。”林诺看了看女儿，拍了拍她的肩膀，适意她也给姐姐道歉。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她戳着小手，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四下是一片寂静，只有冷风在阵阵的呼啸而过，可山坡上的女孩没有回应。
　　林诺有些不解，她走进看看，却是一张看上去很年轻的脸，她拍了拍她的身子，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忽而有些莫名的心慌，随之而来的是风沾染来一阵腐烂的恶臭味，味道的源头，仿佛就是眼前的这个睡着的女孩。
　　林诺感觉腿有些软，她要站不住了。
　　“你…”她试图发出些什么声音，可是她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
　　心中荒谬而可怖的猜想好像逐渐要被验实，林诺的心砰砰直跳，她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她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把手伸在了女孩的鼻孔前，
　　一秒钟，两秒钟，十秒钟，半分钟，一分钟。
　　她没有感受到任何呼吸。
　　她惊愕地不由自主地向后瘫倒在地。
　　“妈妈…你怎么了…”天真不解的问道，“姐姐还在睡觉吗？”
　　缓了一会儿，林诺才反应过来，“对…”一阵阵阴风吹来，林诺害怕的神经仿佛要随时崩溃。“天真…姐姐睡着了，我们别打扰她了，我们快走，快去奶奶家，快。”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几乎是拽着林天真不停地向前跑去。
　　没有报警。
　　黄沙染透了如同坟墓般的荒野，悲风吹打着那个躺在那里的女孩的头发，风沙四散，最后是一抹夕阳的光辉闪耀在女孩快要彻底被风沙侵蚀腐烂的校服铭牌上。
　　林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瞬间，那个睡去的女孩，那个铭牌上的名字，那个响彻整个黄岩区的失踪案女孩的名字。
　　她是陈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