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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本台报道，周一到周五，本市将迎来强降雨天气，在此提醒各位市民，出行记得携带雨伞……”
林挽舒了口气，摘下耳机，抬头看向便利店窗外——
雨水滂沱，仿佛在高压环境中压抑许久，情绪最终爆发的老实人，宣泄着那沉积已久的情绪。
小时候学古诗词，老师讲到“秋”常和“忧愁”相关联的时候，林挽曾疑惑许久原因。
在她看来秋天明明很好。
没有春天空气中的懒倦，没有夏季的炎炎烈日，更没有冬天刺骨的冷空气。
如今到了25岁的当口，她回想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不由得感叹——
秋天还真是和“愁”字最匹配。
三个小时前，林挽这一整年来挤压的所有情绪，以顶头上司毫不客气地把她加班通宵赶出来的文件扔垃圾一样扔到她的桌子上为起点；
以对方趾高气昂地说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离谱要求为引爆点，彻底喷发了。
林挽听着对方包括但不限于的“你上班到底在干什么”、“公司给你发工资不是为了养废物”、“你一句话不说是什么态度”的PUA话术，沉默地抽出了一张空白A4纸，在上面写下了此生最潇洒的“辞职”两个字。
全程没有争辩。
她的爆发安安静静。
只有从办公楼中出来后的一瞬间，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的步伐是见证。
——这不是她喜欢的工作。
林挽当初正在犹豫要不要考研的时候，林父赵永和便给她安排明白了毕业后的人生路，即这份工作。
理由是：读书读到最后不还是为了工作，现在有个好工作，为什么还要继续浪费时间？
林挽感觉赵永和的观点有点怪，但也说不清楚那里怪，于是迷迷糊糊顺着人潮向前。但情绪不会骗人——
这是父母非常满意的工作，不是她想要的工作。
但似乎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
林挽在便利店坐到现在，思考的只有该怎么和赵永和交代这件一件事。
如果只有这一件事，大概还能好点，可偏偏——
林挽有些头疼，然后气笑了。
——她辞掉的事自己的工作，为什么还像学生时候考砸了那样，害怕爸爸的反应。
她现在不是十五岁的时候了，如今她有自己承担后果的能力！
想到这，林挽的腰杆直了一点。
但下一刻，手机屏幕亮起，看到“妈妈”二字时，林挽挺直的腰杆泄气般塌了下去。
她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
林挽看着闪烁的来电提示，内心倍感煎熬。
直到屏幕再次暗了下去，林挽才松了一口气。
她从来没有挂断过妈妈的电话，这是第一次。
妈妈找她，除了那件事以外，应该不会有别的事了。
窗外雨依旧洋洋洒洒地下着，声响震耳，林挽不由得生出一阵烦躁。
——回家吧，睡觉，没有什么问题是睡觉逃避不了的。
林挽到收银台旁边随便抽了一把伞，准备结账的时候，便利店的门被推开。
一阵冷风顺着门缝进来，林挽不由得激灵了下。
“你好，麻烦给我拿一包纸巾。”
林挽怔了下，她循着声音望去——
说话的女人并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
一身黑的打扮，浑身被雨浇透。
黑色鸭舌帽在便利店的灯光下泛着水光，脸色冷白，长发绑成了一个低丸子。
发稍的水珠低落到了她的脖颈上，最后融进了已经湿透了的外套中。
女人也察觉到了林挽的视线，转头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有些怔愣。
店员很贴心，走出柜台把纸巾递给女人，阻断了林挽的视线：“一共3元，我扫您就好。”
柏乔回神，闷嗯了声，眼神中的错乱掩盖在了帽檐下的阴影中。
她拿出手机，手又一次僵住了——手机屏幕是黑的，无法开机。
成为了这场雨的牺牲品。
店员见她没反应，又补充道：“您到这边自助买单也是可以的。”
柏乔有些尴尬地“啊”了声，想把纸巾还给店员，林挽到了她身侧的自助买单台前，自然搭话道：“我给你扫吧。”
柏乔犹豫了一下，最后把纸巾放到了自助买单的台子上，低声道：“谢谢。”
林挽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到。
柏乔生出了一丝庆幸——她没认出来自己。
实际上，林挽并没有听见。
她只买了一把伞，却花了三十三块。
有些肉疼。
走出店外，林挽没忍住小声嘀咕道：“什么伞要33？金子做的吗？”
话音刚落，她的身后响起了一声轻笑。
林挽望向她。
柏乔敛起笑意，两人同时开口——
“谢谢，”
“你是柏乔吧？”
柏乔的心沉了下。
“嘉和高中，17级3班的柏乔，”林挽确认道，“是吧？”
被认出来了，再去否认反而像是小丑。
柏乔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笑得洒脱平常：“是。”
“好久不见了，林挽。”
——
林挽和柏乔是高中同学，虽然不同班，但林挽一直知道柏乔。
高中三年，柏乔一直都是成绩单上，压在她上面的那个人。
不仅如此，每学期一次的学期表彰大会的合影上，她永远在柏乔的右边，那是第二名的位置。
柏乔在中间，那是属于第一名。
毕业之后，九年了吧。
林挽不觉有些恍惚，命运还真是奇妙，明明是只在成绩上有过交集的人，九年后竟然以这样的境况坐到了她家楼下的小店中。
她们点了两碗牛肉面。
牛肉片也是老板自己卤的，面条的口感韧滑，肉卤咸香适宜，汤底清亮却不失鲜味。
桌上小铁罐中的辣椒油香辣带劲，舌尖发麻的同时，一口热汤，身上便暖了。
林挽看着柏乔，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吃的真香啊。
她平常看的那些吃播瞬间索然无味。
——表演痕迹太重，没有柏乔吃得一半香。
柏乔不仅吃得香，速度也快。
林挽吃一口，再抬眼，她已经下去了一半。
“你慢点吃，小心呛到，”林挽忍不住提醒她——
一语成谶，柏乔闷声咳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压抑着咳嗽声，肩膀耸动。
林挽忙给她递纸巾。
柏乔接过纸巾，捂住嘴，依旧低下了头，手捶着胸口。
已经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着她的皮肤，整个人好像只有一副骨架了。
林挽一边给她倒水，一边看着，不禁蹙眉心想：真瘦啊。
高中的时候也这么瘦吗？
要不，再给她点一碗？
柏乔调整好呼吸，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圈泛红，鼻头也红红的。
林挽怔了下——好吃哭了？
柏乔见状，主动解释道：“别误会。我从小就这样，稍微咳嗽一下，就会这幅样子。”
林挽“哦”了声，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再追问。
但她已经决定再给她点一碗了。
她咬了一口面，余光瞄着柏乔的碗，等到她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抓准时机，佯装“无意”问：“一碗感觉不太够，再点一碗吧。”
柏乔看向她，视线下移，落到了她的碗里——面几乎没少。
林挽默默把碗往自己这边推了推，硬着头皮说：“再点一碗再点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怎么样？你喜欢吗？”
“我喜欢，”柏乔淡淡笑着回道。
——“那就西……”
不等林挽说完，柏乔又轻飘飘地打断：“但是我不能吃。”
林挽没反应过来，柏乔抬眸，一双狐狸眼，深色的眸子亮亮的，解释道：“我对西红柿过敏。”
“啊，这样啊，”林挽又看起了菜单，刚想说担担面的时候，柏乔轻轻地点破了她的心思：“林挽，一碗我能吃饱。”
林挽暗自咬了一下舌尖，视线慌乱：“能吃饱就好能吃饱就好……”
她的表情太过可爱，像是耸着耳朵的长耳兔，柏乔轻笑了声，起了玩心：“林挽，谢谢你。”
“啊？”林挽回过神，忙摆手，“就是一包纸巾，就算我没认出你，我也会帮忙的，谁上班还没有个突发情况，手机没电了什么——”
“我不是手机没电，”柏乔把湿透了手机扔到了桌面上，笑容却是平和的，仿佛这件事是别人的故事，“它大概率报废了。”
林挽：“……”
“没事，”林挽感觉自己笑的应该很尴尬，“手机嘛，坏了换——”
“我破产了。”柏乔淡淡说完，又低头嗦了一口面，“这碗面是我这一周吃的第一顿热乎饭，谢谢你。”
她平静的好像无事发生。
却把林挽砸懵了。
谁能想到，当初那样闪耀的一个人，如今一周吃不上一顿热乎面呢？
气氛重新归于沉默。
林挽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柏乔，是在高一的学期总结大会上，柏乔是所有科目的第一名。
领奖时却总是板着脸，拍合照的时候也一样。
——还真是个傲慢的人。
这是高中时期的林挽对柏乔的印象。
如今25岁，裸辞步入失业青年阵列里的林挽，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柏乔——现在好像，没有那么傲慢了。
这么看，生活还真是一场军训啊——能够磨灭所有不知天高地厚。
这么想着，林挽不由得笑出了声。
柏乔抬头。
林挽眉眼弯弯，眼眸里仿佛是被揉碎了的星星，说：“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惨，有点开心。”
“我今天也刚辞职，裸辞，没有赔偿，这一个月也算是白干了，不够这个月刚开始没几天，我损失不算惨重。”
“那你没有我惨，”柏乔淡淡笑着，悠悠道，“我带着五十多号人和我一起失业了。”
“没有赔偿金，负债三百万。”
作者有话说第1章 chap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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