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横滨建设流星街》午夜加餐

7、第 7 章

　　一大早，中原中也就拿着情报部门的调查结果，敲响总部顶楼首领办公室的大门。

　　港口Mafia最高干部自主权极高，中原中也也早就不是需要事事请教的新兵，但这次潜伏在组织总部心脏附近的，是疑似超越者级别的人工异能体。一旦危机爆发，随时可能发展成当初魏尔伦来袭的场面。

　　所有人都不会忘记，当年那场突袭给港口黑手党造成了多少血淋淋的伤口，后续又带来的多大的麻烦。

　　中原中也当然自然也不会忘记。
　　——造成惨剧的凶手还在本部地下室呢。

　　因此忙碌一夜后，他不仅亲自面见首领，还提前做好了全力出动的准备。

　　中原中也推门而入时，明亮的晨光中，森鸥外正在吃早餐，爱丽丝则在用果酱往面包上涂画。
　　难得这个时间见到心腹爱将，森鸥外悠闲地邀请对方坐下一同用餐。

　　中原中也却没有轻松之色，而是表情严肃地脱帽低头问好，然后默默将连夜收集的，关于新任羊之王的情报节略递给首领。

　　森鸥外放下咖啡，一眼扫过结论：冒充者疑似人造人，顿时收敛轻松之色。
　　“原来如此。这么早过来，看来中也君已经有结论了？”

　　中原中也点头应是，“昨晚去试探了一下。对方的外貌有明显的猫科特征，会英文、日语、中文，语法使用混乱，着急的时候还会多种语言混用，对话大体逻辑没问题，但总体词汇量有限。看骨龄她不会超过十五岁，行动时身体完全没有左右重心偏向，看不出身体磨损痕迹，招式没有章法全凭动物本能，大概一直被培育在培养皿中，估算脱离培养皿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

　　橘发青年语调暗含冷意：“情报组推断，她刚到擂钵街时什么都不懂，连名字都是来自擂钵街居民失口说出的‘羊之王’。她很有可能和当初的我一样，直到被投放至横滨，才意外在人格术式中诞生身为人的意识。”

　　中原中也吐露不曾落在纸面的信息：“她很有可能是和我类似的人工异能实验体。”

　　森鸥外动作一顿，表情变得严肃，他选择从头翻阅手中资料。

　　上面记录新任“羊之王”自出现至今的全部信息。

　　对方是某天突然出现在擂钵街外围的。她在横滨街头转过一圈后，头也不回地返回擂钵街。至于羊之王的名声，则是在她救下村田姐弟，收留孤儿后，才在擂钵街传扬开来。

　　是不是很眼熟？

　　森鸥外合上情报轻笑：“有趣。”
　　不同的人在相同的处境，真能做出如此相似的选择吗？

　　作为组织首领，森鸥外从不忽视影响手下大将的动向。为了维持最高干部的立场稳定，被解散的羊组织成员甚至分散在全国各地，一直处在组织监管下。

　　如今突然有身份处境相似的异能力者出现在擂钵街，冒认羊之王的身份，唤醒擂钵街关于“羊”的记忆。

　　太巧了，以至于巧合太多，在有心人眼里就不再是巧合。

　　人工异能实验体，擂钵街羊之王，顶着这样的身份标签，即使她没有对抗港口Mafia，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港口Mafia的挑衅。

　　森鸥外问：“那孩子给你的感觉如何？”

　　他深知面前干部的脾性，中原中也习惯直截了当解决问题，常以雷厉风行之势斩断敌人的连环进攻。但他这次竟空手而归，完全没有处置冒犯者的意思。
　　看来发生了他料想外的事件。

　　中原中也眼中闪过复杂。

　　如果冒充者只是单纯求名求利，或者是有阴谋诡计，他大可以力破局，无论怎么处置冒犯者，只要不对横滨和组织造成负面影响，港口Mafia依旧笼罩在横滨夜空之上，首领都能一笑置之。

　　但偏偏，那个擂钵街的同类，她的出现天然就是阴谋上演的序幕。

　　想起昨晚的见闻，橘发干部中肯地评价：“十分糟糕，她什么都不懂，简直是一张脆弱的白纸。”

　　“哦？白纸？”
　　比起纸面记录的有限内容，森鸥外更看重中原中也本人的看法，“为什么中也君会认为她很脆弱？要知道你当初十四岁时，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强者。同为重力异能力者，我不认为她的实力很差。”

　　实力差？何止。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说：“就算有重力异能，黑蜥蜴的成员也能制伏她。况且，她不仅实力差，还没脑子。”

　　正常人会半夜在擂钵街屋顶唱歌吗？
　　不会。
　　但她就这么干了。

　　警惕心难道被实验员从脑子里剔除了吗？

　　唱歌？
　　森鸥外精神一振，记录里没有的意外情报。

　　“唱的什么歌？”

　　如果能得知歌曲的语种、发行时间、背景信息和流行地区，就又多了一条顺藤摸瓜抓到背后黑手的线索。

　　可答案再次出乎他意料之外。

　　中原中也：“我找情报人员甄别过，那首歌曲没有发行记录，而且无论词曲都迄今为止没有相似风格。情报组正在整理曲谱，但歌词大意我记下来了。”

　　凭借良好的记忆，他将昨晚听到的英文歌词复述了一遍。

　　森鸥外支着下巴听完了复述，评价道：“单独听也是不错的诗歌。她唱这首歌时给你的感觉如何？”

　　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睛有瞬间失神。

　　“我明白了。”森鸥外若有所思。尽管没有听到答案，但中原中也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那孩子的歌声必然传达出了丰富的感情。

　　别说感情表达不重要，对非人类而言，能与人类产生共情，是一项很重要的能力。
　　——这意味着她最终能自然而然的融入人类。

　　如果非人类缺乏这种能力，当初的魏尔伦就是下场。

　　放弃任务、背叛搭档、背叛组织，在横滨大闹一场，港口Mafia的异能力者遭遇了毁灭性打击，甚至死掉了一个超越者。代价万分惨痛。

　　如今，无论是横滨，还是港口Mafia，都禁不起再一次类似的打击。

　　只能说，幸好新任“羊之王”在感情方面，也和中原中也十足相似。森鸥外想，当然，这也意味着港口Mafia再次有了插手的余地。

　　森鸥外随即又问，“中也君认为她的能力如何？”

　　中原中也先是数落了一通：“不自量力，盲目乐观，缺乏警惕心，直来直往不懂变通……”但他旋即口风一转，“但大概是混杂动物基因的缘故，身体素质十分优秀，神经反射强悍，配合重力异能，造成的攻击效果十分惊人。假以时日，有望抵达魏尔伦当初的境界。”

　　这是非常了不得的赞誉。

　　“超越者吗？”森鸥外感慨，“真是了不起的实验室啊。”

　　他眼中闪过诡谲的光，可惜不知道对方会给试验品留下什么控制后门。

　　中原中也脸色骤然阴沉。实验室……那帮渣滓当初可是给他留下了好大一份礼物。

　　“中也君，”森鸥外啜一口咖啡，袅袅水汽模糊了紫红色眼眸的情绪，“依你所见，对方是伪装成人工异能实验体的间谍，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沉默良久，中原中也压低帽檐：“我会试探她的失控极限，如果这个身份只是她的伪装……”他隐去了剩下的话，但暴虐之意展露无遗。

　　森鸥外笑呵呵地说：“我相信中也君的判断。但那位小姐想必也是被动卷入风波的无辜受害者。毕竟昨晚的拜访之后，她的非人特征一定已经传遍擂钵街，想必未来几天。羊将会面临更大的动荡。”
　　“港口Mafia作为横滨黑夜的统治者，有义务维护黑暗的平静隐匿，中也君作为兄长预备役，也有必要时刻关注那孩子的动向。所以，放手去做吧，中也君，我很期待皆大欢喜的结局。”

　　诱饵又如何？既然来了就别想再离开。
　　抛出如此诱人的鱼饵，就要做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准备。

　　贪婪才是Mafia的本性，他们会将鱼饵连同钓鱼者一同扯下水，撕碎吞掉，将这场阴谋中最诱人的战利品——人工异能实验体收入囊中。

　　如果只是伪装者带来的一场阴谋，那当然更好，不过幕后黑手就很遗憾地要承受来自重力使施加的百倍报复了。

　　至此，中原中也已明白首领的打算，利落地弯腰行礼后告退。

　　事事到如今，他固然同情不谙世事就陷入阴谋旋涡的同类，但更警惕可能到来的混乱与杀戮。既然风暴将至，处于阴谋中心的新生儿避无可避，那不如他将人带入组织庇护。

　　有他在，港口Mafia会成为对方最终的归宿。

　　首领办公室的大门关闭前，森鸥外冷不丁开口：“既然昨晚听到的英文歌感情充沛，用词流畅，想必那位小姐的语言天赋很不错。中也君去拜访的话，不如带上类似的礼物？”

　　中原中也表情一愣：首领说那家伙语言天赋不错，但她昨晚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叫对？

　　咔嚓。大门关闭。
　　橘发青年冷硬的脸庞顿时扭曲成恶鬼。

　　那家伙，果然是在对他装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