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修无情道》向阳的橙子

5、惊变

　　自水灵那得了消息，重光托元重华使用法术将他带回百镇。一推开庄子门，一股血腥之气便扑面而来。
　　“……！”
　　重光睁大了眼睛看着院子里的狼藉惨状——丫鬟，小厮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身下还留下快干涸的血泊。
　　从小照顾他长大的李伯，此刻也满是血迹的躺在地上。
　　重光三两步冲过去一探，显然没了气息，唯有心口处的一个窟窿十分显眼。
　　他突然抖了起来，疯了似地跌跌撞撞的跑向一个房间，推开门：“爹！娘！”
　　不在！
　　重光退了几步，心一直狂跳的厉害。
　　他爹娘不在这里，或许他们逃了出去。
　　爹娘不会出事的！
　　重光怀着微弱的希望转身向后院跑去。
　　后院里，两道熟悉的身影让重光撑目欲裂。
　　看着血泊中的人，他全身不住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
　　他猛的扑了上去：“爹！娘！”
　　“爹，娘，你们醒醒！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雨打在重光身上，咸咸的，带着异样的血腥气味。
　　重光抱着两具已经冷了的尸体泣不成声。
　　“不会的……不会的……我就不该出门，我该……我该早回来的，爹！娘！”
　　粘腻的血沾染到元重华给他的那件衣物上，重光却恍然不觉。
　　他凝视着积水里的自己，手指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不过是出了一趟门，不过是出了一趟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前边。
　　少年满身血腥，缓缓地抬起头。。
　　元重华默默在他面前停下，替他挡了一部分风雨，却有跟多的雨水从天际降落。
　　他蹲下身，替重光施了个隔绝雨水的咒语：“重光……二老已经过世了。”
　　重光垂下头，没有回答他。
　　那些冰凉的身体，粘腻的血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无论他再怎么叫，二老都不会在醒过来回应他。
　　元重华心中不忍，但依旧继续说道：“我细细看了每一具……尸首，凶手手段残忍，每人的精气精血都被取走，不似凡人所为。”
　　重光抱起二老的尸首：“我出门时他们还好好的……我就不该出门，我怎么能把他们单独留在这里。”
　　重光喃喃道：“若我在早回来一天，若我没有转道去剑冢。”
　　若他再早回来一天，即使是死，也会和他爹娘死在一起！
　　究竟是什么东西，杀了他爹娘和满庄子的人！
　　重光从雨水里踉跄爬起来，咬牙就要拿雨水中的佩剑。
　　他要去找水灵，要去问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杀了他爹娘！！
　　元重华一把拦住失控的少年：“不要冲动！”
　　残余的雨水滴落在重光身上，他低吼着，望着满地的狼藉，目眦欲裂：“我要去问清楚是谁做的，我要杀了他们，我要让他们陪命！”
　　元重华紧紧攥住对方的手腕：“江中水灵当时根本就不敢靠近这里，她什么都不清楚，你现在要去找谁问！？”
　　“……”
　　重光双膝跌坐在地，跪在雨水里，溅起血泥浆水！
　　“那东西比起水灵道行不知高出多少，你肉体凡胎，即使拼命，遇上也毫无胜算。”
　　且不说少年是否寻得到线索，即使寻到，肉体凡胎，重光这样冲出去又能做什么？
　　元重华见他模样，心中亦是十分不忍难受，又知他遭逢惊变，只能将手放他肩上，语重心长的劝解道：“重光……你家中就只剩下了你一个，若你也不在了，又有谁为逝去的人收殓尸骨。”
　　收敛尸骨……
　　重光突然攥紧双拳，抬头道：“大哥，我若现在就拜你为师，你能立刻传我法术吗？”
　　他要修行，他要报仇！
　　少年如湖面清澈的眸子仿佛染上暗色，往日俊秀的眉目也沾上了阴霾。
　　元重华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摇了摇头：“重光，你家中遭逢巨变，心情我可以理。”
　　“但你若存着速成之心也不必入我山门。修行讲究心境通明，若是急于求成，易步入歧途。”
　　若是他真要引对方入道，也到担负起相应之责。
　　元重华语重心长的解释道：“修行修心，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传人，但我更希望你不入歧途。”
　　重光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好半响才缓缓垂下头。
　　他望着身上雨水从不掉的红色血迹，不觉惨笑：“那……我还能怎么办？”
　　家中遭难，他如何不想着为父母报仇。
　　作为子女，他如何能放那些东西逍遥法外。
　　*
　　恍惚间，重光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来到了了一片火海。
　　金红色的火焰并没有给他带来灼烧之感，而在火海中，他似乎看到了逝去的爹娘。
　　“爹……娘……”
　　二老立于火中没有说话，而是就这样慈祥的看着他，满是关爱。
　　重光心口发酸，他想要走近一些，可是火焰之前无害的火焰此刻却如同一道网，将他牢牢困住，与二老分隔开来。
　　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二老就这担忧的望着他，一动不动。
　　重光仿佛突然明白了他们无法表述之意，那是父母对子女的担忧。
　　他恭敬给二老跪下，狠狠磕了三个头：“爹，娘，你们……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他会找到那个害死爹娘的东西，然后报仇！
　　闻言，二老脸上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们握住彼此的手，缓缓消失在火海中。
　　二人消失之时，重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进了一步。
　　脚尖方踏入烈火，四周便哗啦哗啦泛起火云。火焰中凝结出一株火莲，重光只能隐隐瞧出金红色的轮廓。
　　“他们今世有大功德，来世投胎定是无病无灾，福寿双全。”
　　对方的语气给重光带来一种莫名的熟悉，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你是谁？”
　　重光有种直觉，或许是对方帮了他，让他再见了二老最后一面。
　　那火莲缓缓闭合：“你的那些疑惑不必问，即使问了孤也不会答，日后你若醒来，自会明了。”
　　“现在，去处理你的未尽之事。”
　　*
　　从梦境中醒，重光面对的是一片支离破碎的记忆。
　　但这次不同的是，这次醒来，他心中的哀痛似乎的到了抑制。
　　昏迷前之前元重华所说的话一句句从耳边飘过，他现在冷静下来，发现对方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若他都头脑不清醒，那大仇又如何得报呢？
　　听到了房内的响动，元重华推门而入，担忧地看着他：“你醒了，好些了吗？”
　　重光沉默了一瞬，继而抬头：“对不起，大哥，我之前……我连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不自量力，更是愚蠢至极。”
　　说到这，他胸腔里一阵阵绞痛，疼的身体禁不住地有些打颤。
　　他双拳攥紧，垂着头：“大哥，你是对的，可我不明白，我家一向为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恶果？”
　　他们从未得罪什么异族，爹娘好客，无论是镇子里的，还是外来人，都是热情招待。
　　为何这样的事情会落到他爹娘身上？
　　少年袖中的手紧紧握着，骨节发白，元重华明白他竭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哀伤和悲痛，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大哥”重光暗暗抽了口气，望着元重华，“你是修行者，都无法查出杀害我父母的人吗？”
　　元重华在对方希冀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对不住，重光。这样的手法凡人无法做到，但在修行者之间却是寻常。”
　　或许是冥界逃出的魔，或许是走了邪道的妖，修行者手段颇多，若是想要为难凡人，方法手段也多，即使是他，要寻到线索也非易事。
　　“重光，为你父母入殓吧。”
　　重光双手紧紧攥住，踉跄站起来。
　　隔着房门他能闻到那股子血腥，这里不乏与他一同长大的朋友，看着他长大的长辈……还有他的血脉至亲。
　　他们如今都一一在这里，再也没了声息。
　　修行者可呼风唤雨，为什么偏偏要为难他们一家凡人？
　　元重华见重光一个人在庄内忙碌，心下不忍，他终于是几步追上去跟着少年：“我帮你吧。”
　　然后如他意料一般，被拒绝了。
　　重光声音嘶哑：“不必了，我当亲自为他们收敛。”
　　他细心替二老整理仪容，再从狼藉得房间翻出几件干净的衣服为二人换上。
　　二老的音容还在似乎还在眼前，但今日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元重华只能在不远处看着重光。
　　少年默默的替每一个熟悉的逝者收敛，他顶着他人惊异的目光去义庄定了十几口棺木，花圈，拒绝了附近探视来人，固执的自己一个人将所有的棺木齐齐排放在后院。
　　“重光……天色已近暗了。”
　　等到日光消失时元重华才再一次开口，在这样下去，他要担心就不是对方的心境，而是对方的身体了。
　　肉体凡胎，如何能不吃不喝不睡。
　　“重光！”
　　见对方追若罔闻，元重华也不免有了些愠怒：“你若再这样下去如何查清真相，替他们报仇？日后你又如何对得起这里的双亲？”
　　话音落下，空气中静了静，一阵风穿过，吹得院内树叶簌簌作响。
　　重光自嘲的苦笑了一下：“如今连大哥你都查不出是何人所为，时过境迁，我又如何查得出？”
　　元重华被问的哑口无言。
　　只一瞬，重光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元重华与他萍水相逢，做到如此，已算仁至义尽。
　　他扭过头恭敬的对元重华行了一礼：“多谢大哥。”
　　元重华叹息，他将手轻轻放在对方肩膀上本想再说什么，却对方湛蓝的眼看着他的时候，什么安慰劝解都说不出口。
　　世上之人喜悲并不相通。
　　他如今也无法与对方感同身受，那些劝诫与教导，不过是外人之言。
　　满府血腥，唯有一个少年在此哀泣。
　　元重华只能道：“重光，即使你不是我的传人，也叫了我一声大哥。此事我一定会帮你的。”
　　元重华看着少年独自面对满屋子的尸首，对方每走一步，他便在后边跟一步。
　　十步距离，不远不近。
　　他想着，如果少年真的撑不住，他起码还能帮上一把。
　　直至第二日天色暗沉时，重光终于理好了一切，他跪在棺木和坟冢之前，眼中酸涩。
　　纸钱落入火中，火舌簌簌的窜了上来。
　　元重华默默的在每一个坟前都上了香，直至最后到了重光跪着的地方。
　　他面前是两个挨得极近的坟冢。
　　半夜时分，一阵风吹过，吹的纸钱乱飞，重光刚要起身去捡。
　　此刻仿佛天与地俱是黑的，天空中的月光也被盖住，狂风凛冽地呼啸来去，有一股诡异的气势开始蔓延。
　　重光悚然一惊，只觉得某种寒意蔓延开来。
　　“小心。”
　　一副衣袖一把重光挡在身后，元重华的脸色难得的如此凝重，他神色冷峻，唇紧抿：“别过去。”
　　空中不知开始弥散出一团黑色雾气，趁着夜色，原看的并不清楚，但是此刻却仿佛弥散一般扑卷而来。
　　元重华右手之上已经开始汇聚火灵，杀气内敛，唯有靠得极近的重光，被这股气激得呼吸一窒。
　　元重华蓦地回身，抬手一掌，周身火光借着这一刻全数铺展，隔绝了还来不及聚拢的黑雾，将来者彻底困住。
　　事出突然，黑雾触不及防，只得避开火焰后退十几丈，在外聚集化为一个黑袍男子。
　　对方右手高高扬起，从袖袍里扔出一团黑雾，雾气迎风见长，不过转眼便化作一片黑幕，挡在火焰面前。
　　元重华丝毫不曾犹豫，化炎为剑，一剑将黑幕劈成两半，借着余劲，刺向来人。
　　那人来不及心疼那团雾气，便觉炽热火灵迫喉而来，他的身姿却犹如一片被风吹起的枯叶，顺着面前火势，飘飘荡荡，总算能够及时躲开。
　　“元宗主，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男子在一旁阴测测的盯着元重华，一手以雾气化为一只巨大的蜘蛛：“你自己好好修炼飞升便是，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毒蛛对准二人，连续喷出三道蛛丝，食指粗细的雪白蛛丝上闪过微弱的绿色光泽，昭显它的毒性。
　　元重华见状，一把揽住重光的手臂，足尖连点，整个人便像游鱼，几个转折，便避开了蛛丝的袭击，任由那蛛丝空落或者缠绕在树干之上。
　　元重华拉着重光避开蛛丝，趁着这突变，焰火再次袭去：“我辈修行，以济世安民为愿，今日遇上，便偏管不可。”
　　一连两团法宝被废，男子也心疼万分，更兼对方这火焰来得太快，他避之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抹火焰将自己困住。
　　“元重华，你可要想好了，与主上为敌者可没什么好下场！”
　　重光闻言忍不住自元重华身后冲了过去：“你主上又是谁！你们来百味酒庄究竟想做什么！？”
　　此刻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肉体凡胎，也忘了对方有多么危险。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你可算来了。”
　　男子见到重光，眼中闪过狂喜，瞬间再次化为雾气，挣扎比之前的动静要大的多：“气运之子，天生仙骨，不如给我！”
　　黑雾猛的急剧膨胀散开，立刻整齐划一的向重光的方向扑来。
　　“小心！”
　　元重华他猛地凝出火光，黑雾外的火焰突然爆出摧残光芒，将那团雾气重重包裹：“你主上究竟是谁？”
　　他能看出重光是天生仙骨，可不一般。
　　“呵，我主上……啊！！”
　　黑雾惨叫一声，如同被什么炸开一般，被彻底粉碎消失。
　　元重华急忙上前探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担忧的看着重光，“好狠毒的手段。那妖族能看出你的根骨，主上怕是不一般，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重光……”
　　重光定定看着雾气消失的地方：“大哥，你说我有仙缘，是真的么？”
　　元重华：“是，大哥没骗你。”
　　重光垂下目光，得到对方的肯定，那口一直压抑在胸臆中的气息才缓缓地松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随之坚定：”大哥，我和你走。”
　　他能修行，才有机会再遇上杀他父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