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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决裂 ...

  •   “时总,图纸上的这栋已经打好钢筋了,等二期拨款一下来,就可以盖了!”
      工头殷勤地跑前跑后,向时言介绍进度,只是他的面色却不大好,身上的衣服也松垮得很,就连裤腰带都不见了,一边说一边提了提裤子,模样颇有几分滑稽。

      时言将图纸递还给工头,莞尔一笑,“王工,这一期的进度都没完成,你怎么又开始惦记二期拨款了?我记得当初合同上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个月底交付一期成果的。”
      时言声音不大,却咄咄逼人,“还有,时氏的当家人是我的父亲时后光,我只是代他过来验收项目,不能算作是时总。”

      “哎呀,时总这是说得哪里话?”
      工头怎会听不懂时言话中的不满,忙打着哈哈道,“您可是时家唯一的继承人!时氏以后可不就是您的!您不是时总,谁是时总!至于这进度嘛,不是我不赶工呀,您也知道,现在都快入夏了,这工地上的活又热又累,我开的这点工资根本招不到人呀。”

      商泽漫不经心地跟在一行人后头,倒也懒得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他对时家和君亚集团合作开发郊区的项目没有半分兴趣,只是他大哥总是明里暗里地拿母亲的病作威胁,叫他以时言朋友的身份过去盯着一点,只好过来了一趟。
      但却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时氏和君亚的合作得到了南城官界的支持,项目的施工方也是经过招投标选中的,程序正当,商丞想要搞破坏,恐怕并没那么容易。
      商泽想得出神,不知觉间就落在后面,远离了人群,走到了一个硕大的遮阳棚下,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摊板,上头摆着些锅碗瓢盆,还没洗干净,油渍渍的,透了股难闻的气味。
      商泽略略瞧了一眼就嫌恶地转过头,可哪知,只这一眼,他偏偏在摊前的小凳上看到了一个帽子。

      这顶深蓝色的棒球帽是意大利的某个小众品牌,虽然上头沾了不少风沙,但还是被人小心地摊开放在了凳面,显然是怕被弄皱。
      这顶帽子,不是商泽去年夏天送给时寻秋的生日礼物吗?
      商泽拿起帽子,果见帽檐上有一颗小小的黑曜石。当时,商泽逗时寻秋要不要也打个耳洞跟他戴情侣款耳钉,时寻秋却怕得很,一直问他痛不痛,还说打耳洞这件事他还是要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他们不一定会同意,啰里啰嗦,胆怯得很。
      商泽被时寻秋问烦了,又不好发火,顺手摘下时寻秋的帽子,用打火机在帽檐上烧出个小洞,将多的那枚耳钉装在了帽上。
      “别纠结了,你看,这样我们也可以照样戴情侣款。”
      商泽将帽子递给时寻秋,冲他笑道,“小秋哥哥喜欢吗?”

      “喜…喜欢!”
      时寻秋显然没想到商泽会想到这样的办法,看到帽子上那枚小小的,和商泽耳下一模一样的耳钉,心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那这顶帽子小秋哥哥可要一直留在身边哦。”

      “好!”
      从那以后,时寻秋果然时时将这顶帽子戴在身边,哪怕洗得有些脱线了都舍不得换。
      然而,商泽不知道的是,当初被时家赶出家门,冻结了所有的银行卡,逼到走投无路不得不变卖衣服鞋子的时寻秋,几乎卖掉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却偏偏没有卖掉这顶商泽送的帽子。
      时寻秋仍然一直将这顶帽子留在身边。

      “你在做什么?”
      时言扭头,见商泽跟出了神似的拿着顶帽子杵得老远,皱眉问道。

      商泽没有搭理时言,举起那顶帽子直截了当地找到那工头问道,“时寻秋也在这个工地吗?他现在在哪里?”

      工头一听到时寻秋这三个字,就心虚地低下头,“什么…什么时寻秋…我不认得。”

      “这是他的帽子。”
      “我再问你一遍,时寻秋在哪里?”
      商泽的目光早在周围工人身上逡巡了一遍,根本没有时寻秋的身影,这里环境复杂,到处都是废墟钢筋和没了井盖的深井,时寻秋又是过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日子的,随时都可能会有危险。
      商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发慌,总之,他在看到帽子的一瞬,心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咯噔”给抓了一下,商泽捏紧手中的棒球帽,逼问起那工头。

      时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转而问旁边凑上来的工人,有谁认识帽子的主人。

      “你们在找食堂干活的小时啊,他刚才被拉去值班室了。”
      终于,工人当中有人发声了,工头见瞒不住了,只好老实交代,他不知自己的大东家时言竟然也会如此在意时寻秋,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一边在前头引路,一边支吾解释道,“哎呀,都是误会,误会!我以为他就是个新来的大学生呢!他干活总爱偷懒,我就寻思着把他叫去值班室批评批评…”

      而被困在值班室的时寻秋此时已经将捆缚在腕间皮带蹭在椅背上给弄下来了,幸好当时那工头走得急,没绑太紧。
      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试图去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住了,而值班室的窗户又打不开,时寻秋在屋内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根还算长的铁棍,他听到远远又传来了脚步声,便屏息凝气地躲在门后,只等那工头再过来,就用铁棍防身。

      可就在门锁被打开的一刹,时寻秋生生收回了险些挥过去的铁棍,他怎么也没想到,进来的人不是工头。
      居然是时言…还有…
      商泽。

      商泽也没想到,再见到时寻秋会是这样的一副情形。

      一段时间没见,时寻秋已经瘦了好多,原本丰润的脸颊凹下去不少,嘴角也一大片淤青,显然是被人给打的,模样狼狈。衬衫的领口则被撕开了一大块,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肤,可时寻秋却浑然不知,他只紧紧攥住铁棍,眼神中充满了防备与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时言冷眼看商泽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叫时寻秋穿上,转而语气不善地质问起工头,那工头支支吾吾解释半晌,时言却仍旧不大相信。

      时寻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时言和商泽,只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大致搞清楚了,原来,这个开发西郊的项目就是时家所负责的,而看现在的架势,时父已经将时言当做时家未来的接班人来培养了。
      时寻秋望着时言被众人簇拥,虽也年纪轻轻,举手投足间却已颇有气势,转而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都被藏在家宅之中,可笑地当做女孩子来养,很难说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尤其是,商泽又和时言一同出现了。
      商、时两家的交集本就不深,甚至可以说是竞争对手,商泽却总是形影不离地跟在时言身边,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时寻秋没有接商泽递过来的上衣,只尽力将衬衣破掉的领口拢了拢,轻声说道,“我先走了。”

      “阿秋!”
      商泽追了出去。
      工地上风沙很大,到处都是扬起的尘土和碎石,时寻秋身单影薄,哪怕仅隔几步,商泽还是有一种…
      他会突然消失的错觉。

      “这是什么?阿秋!”

      时寻秋顿住脚步,回过头,看见了商泽手里的药瓶。
      应该是他刚才走得太急,不小心落到地上的。

      “还有你的帽子。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工作?”
      商泽似是真的不解,“时家不是给过你一笔千万元的生活费吗?”

      原来,商泽并不知道他的银行卡被冻结了的事。
      也是,家丑尚不可外扬,尤其是时氏这样的大企业,怎么可能让外界知道自己逼迫养子“净身出户”的事实啊。

      “没有。”
      时寻秋的眼,定在商泽手中的那顶棒球帽上,他嗓音晦涩,停了好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有钱。”
      他没有告诉商泽自己病重的事实。
      “我需要钱…需要钱生活,所以就来工地找活干,我…我不知道这个工程是时家的项目,我…我不干了,我现在就离开。”
      时寻秋对自己的病和险些被人欺辱的事避而不谈。
      不是不想被关心。
      而是他知道,他没有资格和身份被关心。

      “跟我去车上。”
      商泽默了会儿,突然去拉时寻秋的手,时寻秋拒绝,他很想跟商泽说,你已经有时言了,就不要再接近我,给我希望了,可强烈的的自尊心却迫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浑身戒备得抗拒着商泽的触碰,可又怎么躲得开?商泽实在是太了解他,用力扯住他的胳膊,迫着他随自己一起上车。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商泽不由分说地将时寻秋塞进副驾,将反光镜打开,“自己看看。”

      时寻秋稍稍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被撕扯破开的领口不知何时又滑了下来,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根本遮不住皮肤,嘴角和面上的淤青还没消退,眼眶又不知从何时开始红了一大片,看上去,实在算不上好。

      商泽将车内冷气打开,果然不出两分钟,时寻秋就受不了了,抱住胳膊轻抖不止。

      “冷?”
      商泽的语气难得缓和下来,将温度调高了些,同时从后座又拿来一件外套递给时寻秋,“穿上。”

      时寻秋僵手,犹豫了片刻,才接过了外套。
      商泽个头将近一米九,比他高不少,外套很大,只能勉强挂在身上,但好歹是能遮住残破的衣服了。
      但却遮不住从心底盈满的羞耻感和屈辱感。

      时寻秋低下头默不作声。

      商泽则将车开出工地,漫无目的地行驶,不知道要去哪里。
      一股古怪而压抑的气氛在车中悄然蔓延,两人都默契得没有再开口,直到夕阳渐昏,商泽才停下车。

      时寻秋望了眼窗外,车停在了江滨公园。
      他从前写生时偷偷跑来过这里几次,商泽便也跟在他屁股后头过来,但商泽并不喜欢这里,总嫌这里人多很吵。每每这时,时寻秋都会好脾气地解释他为什么喜欢这里,或许是因为这里比较有烟火气。
      每至晚间,长长的江道上就挤满了遛弯的老人,散步的情侣,打打闹闹从眼前飞奔跑过的学生,一切都是那么生动有趣,这是常年被关在时家大宅里的时寻秋很难体会到的快乐。

      那时候的时寻秋和商泽并肩而行,有那么一瞬,也像是每对同他们擦肩的情侣一样。
      无关乎身份,无关乎家族和性别,他们两人,就只是最寻常的…
      一对情侣。

      时寻秋不明白商泽为何会带他来这里,抬起红肿的眼不解地看向商泽。
      商泽已经摇下了车窗,江风透着股暖气,将时寻秋的思绪吹得混乱。

      “我没有和时言在一起。”
      商泽停了很久,突然说道,“今天和时言一起视察项目,也是因为我大哥的要求…”

      “商泽,你爱过我吗?”
      时寻秋突然冷不丁地打断商泽。
      在一起的三年,他们做尽了情人间的所有事,商泽对他也从不吝惜,但唯独,却没有说过一次爱他。
      商泽不说,时寻秋也没有再问过,但细想下来,就连每次上-床,商泽也总是喜欢用同一个姿-势,让时寻秋将头埋在枕心里,背对自己。
      哪怕再激烈,都根本没有认认真真看着他的脸,说过一次喜欢。
      时寻秋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何突然有勇气去求一个答案,就好像是一个预感,如果他今天不问出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问了。

      商泽显然没想到一向乖巧内敛的时寻秋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骤然怔住,薄唇动了几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我懂了,商泽。”
      时寻秋弯弯嘴角,轻舒了一口气,只是手却抖得厉害,抖到在座位上摸索了好久才拿起了商泽拿上车的那顶,曾经送给他的帽子。
      时寻秋抓住帽子,打开车门,低声道,“我还以为,我到底…是不一样的。”

      “阿秋?”
      时寻秋背影渺小,好像一瞬间就会被人海吞噬。
      商泽也赶紧下车,追过去几步,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时寻秋手中,“你不要再去工地干活了,如果你缺钱,就先花我的,这里有五十万,密码是我的生日。”

      “不用了。”
      时寻秋也不知自己在倔傲什么,他只知他的自尊又开始作祟,他不想接受一个,并不爱他的男人对他的施舍。
      “阿泽,你说得对,我们已经分开,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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