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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里上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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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透着睿智的黑色大眼睛。
飞虫落在冯宝宝面前，下一秒她已经两手一合，拍了下去。她再打开双手，手里却没有预想中该有的小虫尸体。
在左边。
啪。
右边。
啪。
上边。
啪。
从树上追到树下的冯宝宝：“……”
打不到？
她正想继续尝试，却听到右手边一阵吵闹声传来，随着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声音也愈加嘈杂起来。
“你知道阿青有多努力吗！死道士居然害得我们阿青吐血——你给我站住！”
“大姐，你要讲道理啊！”
是牛鼻子老道的声音——要埋了他来着。
想起正事，冯宝宝迅速地摸向身旁——这个速度，只要在他跑过来的时候迎头赶上，轻轻松松就能放倒。
还能伪装成事故。
正准备执行计划的她却摸了个空。
……铁锹呢？
还没等冯宝宝寻找生产工具，老道和喊打喊杀的迷妹已经从她眼前飞驰而去，扬了她一脸土。飞虫则趁乱落在冯宝宝头顶，小爪子紧紧地抓住她的发丝，就如此也是好悬没被经过的姐姐们刮走。
“哐当”一声，铁锹从树梢落地。
冯宝宝脸都没擦，捡起铁锹，扛着铁锹哒哒哒就跟上去了。
而飞虫的主人马仙洪此刻正跟在言九身后，初来乍到，他并不熟悉龙虎山的路。但是跟着言九走了一阵，他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四下望了望，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言九的侧脸上。薄雾般的睫毛掩盖下，她那双银红的眼眸却灿然如火。她微微向上一瞥，同马仙洪的视线对上了一瞬便敛住。
马仙洪还是盯着她：“这是……下山的路？”
言九淡淡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怎么？马教主这是刚上山，还没好好逛逛，所以心疼门票钱？”
莫名被她阴阳怪气了一通，马仙洪却没什么反应，只道：“嗯，刚到。”
“冲着八奇技来的？”
“你说王道长？意外收获罢了。”
哦，不信。
且不提那个被伪装成参赛选手的白偶，在山上这阵子那些扑扇着翅膀到处乱飞的飞虫可没少围着她乱转。
张楚岚身边也有。
如果不是清楚马仙洪的为人，言九真会把他归到觊觎炁体源流的黑恶势力那一伙去。
问吗？
你和你姐姐到底要做什么？
言九只觉得后脑顿顿的有些痛，对于这种一见到、甚至只是想到曲彤时自己身上就会出现的异样她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地甩了甩头。
就着这点痛，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马仙洪时的场景，仿佛那夜的火重新又涌进她眼里，一路烧到她心里去。
“唉……”她叹了一口气，实在是又长又缓的一口气，惹得马仙洪忍不住替她拍了拍背。在他关切的目光下，言九撩了一把他的发尾：“头发都这么长了……”
“懒得剪……”
【九十四】
从浴室走出来，言九发现马仙洪并没有坐在电视前继续看她先前放的电视剧，而且还把电视静音了。言九并不意外，走到沙发前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高。显然马仙洪盯着电脑是在处理重大问题，对于这些响动连头都没抬，更别提有什么反应。言九在床边坐下，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看什么呢？”
“九儿，”马仙洪这才抬头看向她，他将手中的电脑屏幕转向她，“看看这个。”
言九懒得起身，干脆向他那边趴下身子，马仙洪配合地将电脑送到她面前。画面上一片黑乎乎的，看样子似乎是在山里。月黑风高，一黑发姑娘边哼歌边挖坑，还时不时往坑里兑上水搅和搅和。
场面略诡异。
“……还盯着呢，”言九一手托腮，对马仙洪道，“小姑娘有点儿小爱好，没什么稀奇的。”
话虽这么说，她隐隐也有点不好的预感。之前单士童跟她讲张楚岚的事的时候，她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跟张楚岚对上了？还在树林子里？”
当时单士童语焉不详，说了半天，最后别别扭扭地提醒她：“提防着点张楚岚身边的那个姑娘，好像叫……”
“哦——冯宝宝是吧，我熟。”
冯宝宝的拿手好戏她也熟——埋人。好歹是在唐门待过的专业杀手，她还给冯宝宝提过建设性意见，比如——土坑兑水，神仙难逃。
而此刻在冯宝宝手下难逃的那位，她也有了猜测。下一场张楚岚的对手，王也。
果不其然，视角一转，一个灰头土脸，被五花大绑的道士出现在画面上。
言九：“……”
言九咳了一声：“但是我师兄他天赋异禀天下无双临危不惧……”
屏幕上蓝光一闪，无事发生。
言九和王也同时愣了一瞬：“吔？”
刚刚那是……乱金柝？但是为什么没用？
马仙洪见她的表情霎时一变，站在床边微微俯身，问：“这姑娘很麻烦？”
言九坐起身，目光还盯着屏幕：“扎手。”
她说着下了床，随手从手边扯了件外套披上。马仙洪跟在她身后，问：“去找王道长？”
言九脚步一顿，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拽过来，警告道：“马仙洪，你什么都别做，也别让任何人插手。你就给我好好待着，什么都别做。”
马仙洪没防备，望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却带着怒意的小脸，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最后只道：“……好。”
他见言九面色缓和了些，顿了顿，又试探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帮王道长。”
“……我赶时间，别逼我抽你。”
【九十五】
言九第一次见冯宝宝的时候她正在路边烤红薯，她从烤炉边走过，鬼使神差地同裹着大花袄的冯宝宝对视了一眼。
好像还挺漂亮的。
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冯宝宝正对她开口道：“妹儿，来一锅噻。”
言九停下脚步，抬手看了看表：“我上课要迟到了……”
“喔……”
“你给我拿吧。”
她坐在冯宝宝的小板凳上啃红薯，冯宝宝就揣着手蹲在旁边盯着她看。言九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后知后觉地把手中的红薯递到她嘴边，她摇摇头：“吃腻喽。”
啊……不是这个意思啊。
冯宝宝问：“不上课了？”
言九无所谓道：“本来就不想去。”
“哦。”冯宝宝点点头。
清丽宁静。这是言九对冯宝宝的第一印象，她有些好奇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在路边卖红薯，啃红薯的十几分钟里，她给冯宝宝按了数个悲惨的身世，最后把自己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握着冯宝宝的手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呜呜呜……”
冯宝宝：“那给我20万。”
言九：“这个……”
冯宝宝：“给不起？”
言九：“不是，我的意思是……”
冯宝宝：“那你给我噻。”
言九：“我觉得吧……”
冯宝宝：“给我。”
言九：“……上课去了。”
冯宝宝面无表情：“把钱付喽。”
她掏出一张一百元：“不用找了。”
冯宝宝举着钱看了看，说：“不够。这一锅，这一张不够。”
言九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地上那一大锅烤红薯，大惊失色：“你不是有口音啊！”
冯宝宝一边点钱一边对着言九的背影道：“妹儿，明天再来！”
很多人说冯宝宝瓜，但是第一次见面时言九就知道这人不止不瓜，还很机智。即使——即使她顶着一双智慧的大眼睛。
她闪身插入你追我逃我们都插翅难逃的冯宝宝和王也之间，月色下冯宝宝手中的铁锹寒芒闪闪。言九叫道：“宝儿，别打——是我！”
跃身在半空中的冯宝宝居高临下地同她对视一眼，言九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这双眼睛……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儿……
她正奇怪，脖领一紧，被人从后面拽过去。与此同时冯宝宝一铲子拍在她刚刚站着的地方，碎石飞溅而起，被一阵风卷住甩向林中。
“我的姑奶奶诶，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别跟她讲了，说什么都没用了！”王也拽着她一阵狂奔，片刻不敢停留。身后冯宝宝心无旁骛，穷追不舍。
言九不解道：“不应该啊……师兄，什么情况？她怎么好像……”
“师叔给的障目香——我也不知道这是有用还是没用了，这大姐你熟，到底什么来头？”
“师兄，抬举我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
王也不明所以：“什么玩意儿？”
言九没有回答，只是脚下一点，回过身停在原地，在冯宝宝冲到面前时缓缓开口。夜色下一缕缕蓝色的幽光在她舌上蔓延开，逐渐形成一个符咒的样子。
“冯宝宝，停下！”
王也跟着停下脚步，在她身后几步的距离，死死盯着冯宝宝。只见随着她的话音，冯宝宝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竟然真的依言停在她面前。言九见状长出一口气，回头对王也道：“这下就……”
她突然一顿，感觉到身后一股劲风已经卷到耳边。
在她身后的只能是冯宝宝。
但是她明明已经被镇住了，怎么可能再——
一息之间一道土墙拔地而起，挡在她和冯宝宝之间。铁锹拍碎土墙之时，王也早就扛起言九窜出一里地了。
言九不可置信道：“这……她……师兄……？”
“别想了，九儿，这大姐是真邪乎——乱金柝也镇不住。”
“……”言九沉默了。乱金柝不管用来之前她已经看过了，倒不如说正是因为看到那一幕，她才决定要来帮忙。
不过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
要说真跟冯宝宝动手，二对一他们不一定会这么被动。但是目前对方处于混乱的状态，不管是哪边出了什么意外，事后都不好交代。但是她来的太急，身上什么都没带，连唯一能一试的迷烟都没有。不过现在她也十分怀疑迷烟对冯宝宝真的有用吗。
思索片刻，她于百忙之中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九十六】
张楚岚昨天晚上没睡好。
虽然说这第二天的比赛他是第一场，还要面对邪乎得不行的老道，但是从心态上来讲，他是稳的。
哥们儿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哥们儿有的是人脉。
有宝儿姐专业人士出手，两横一竖就是干，两撇一力就是办，当然给他办的明明白白的。
但是吧……
昨天忙了半夜，冯宝宝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后来睡梦中他还爬起来接了个电话，一接通那边就是一声怒吼：“张楚岚你个孙贼，给我等着！你看我抽不抽……”
而后声音一断，一声巨响后那边只剩杂音。
他坐在床上，吓都吓清醒了，要不是手机上明明白白的通话记录，他都怀疑这是一场梦。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那怒不可遏的女声在他耳边回响，他只觉得太阳穴都有些疼了。
这什么情况？
难不成……
他身子一僵，连忙拨通冯宝宝的电话。
无人接听。
这……好嘛……
不会就这么巧吧……
场上裁判喊了几次，但是王也迟迟不见人影，观众席上已有人愤愤不平起来：“不是吧！又让这小子混过一场！”
张楚岚环顾四周，果然没看到言九的影子，心里一阵忐忑。
“武当王也缺席比试，胜者……”
唉，等这道爷宣判完，他还是赶紧开溜的好。
张楚岚拔步准备下场，却听台上另一名道长道：“等等！你看！”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入口处，只见几人飞奔而来。跑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言九，她身后不远的是王也，二人俱是一样的狼狈。言九身上罩着一层微弱的蓝光，看到张楚岚后速度又快了几分。
“张楚岚——”
“吔？”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的张楚岚抬脚就跑，言九虽然开了土木流注，但是毕竟跑了一个晚上，堪堪跟在他身后都很勉强，更别提拽住他。
“你小子别跑！”
“姐啊，你要讲道理啊！不跑你不就揍我了！”
“你给我站住！站住！”
两人一前一后围着比试场跑起来，台上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谁也不知道这唱的哪一出。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王也已经跑到场中，而他身后跟着的冯宝宝也落下最后一锹。
“咔嚓”一声，铁锹断裂，打着转飞起落在张楚岚面前。他一个急刹车停在王也身后，那个他印象里好脾气的道长怒道：“还来！大姐！除了埋我你脑子里还有别的事吗？看看四周！”
张楚岚看向身后，言九终于经不起消耗，跪坐在地上喘息。场上场下一片沉默，只有徐四还笑的出声。
完了。
前面一个道爷，后面一个言九。
张楚岚还没开始比试，只觉得命已经没了半条。
几人相顾无言，冯宝宝终于反应过来，蹭蹭蹭连忙出场。她突然脚步一顿，回个身的功夫王也下意识摆了个防备的架势。冯宝宝蹲下身，捡起断裂的另外半截铁锹。她顿了顿，又跑过去捞起地上的言九：“九儿，你为撒子在这？”
【九十七】
冯宝宝刚上观众席就被人截胡了，风沙燕一手叉腰挡在她面前。她从来没给过冯宝宝好脸色，此刻更是如此，她身上还带着伤，气势却一点不弱：“冯宝宝，你把人放下！放下我再跟你算……”
“哎！燕儿！算了，算了……”言九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什么过节，还是连忙劝了起来。她从冯宝宝怀里一出来，就顺势坐在观众席的座位上。“我真没力气劝了……燕儿，你要真心疼我，先让她跟徐三徐四过去。”
风沙燕回头，见徐三徐四两个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后。她轻啧一声，在言九身旁坐下。言九笑了一声，往她身上一靠。风沙燕道：“你怎么弄成这样的，又是泥又是土，脏死了……”
她嘴上抱怨着，却还是伸手揽住言九的肩头。
冯宝宝跟在徐三徐四身后，眼睛则盯着她们二人，若有所思。言九冲她摆摆手，笑道：“拜啦，宝儿。”
“啧，你理她干嘛。”
“嘿嘿，燕儿啊，吃醋了？”
“……你能去洗洗不？我领你去？”
“唔……算了吧，下一场就轮到你了。我自己去吧。”
风沙燕的手在她肩头捏了捏，突然注意到她身上的西装外套，凑近了几分研究起来：“九儿，你穿的这是……？”
言九垂眼扫了一眼便了然，昨天她走得急，能穿件衣服已经很不错了。此刻经风沙燕一提，才注意到自己随手把马仙洪的衣服拿来了。想起来马仙洪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昨天见面一时有点上头了，现在她一夜挨了两次折腾，身心俱疲。再想起他来，就只剩头疼了。
风沙燕一脸八卦：“这不是那位道长的衣服吧？”
言九把外套脱下来随手一扔，随口道：“不是我师兄的衣服的话，那这就不是他的衣服。”
风沙燕：“……”
风沙燕：“要不是看你这样我真捶你。”
“风小姐，说完了吗？”
风沙燕一顿，虽然不想给往自己和言九中间横插一脚的人好脸色，但是只听声音她就辨认出来是唐文龙过来了。她看了一眼言九，对方一副没叫到我就不关我事的样子。风沙燕微微侧头，道：“小唐，什么事儿？”
唐文龙指了指言九：“领她去收拾收拾。”
言九依然不为所动，风沙燕无奈扶额：“九儿？”
“哟，说我呢？”言九瞥了唐文龙一眼，“大善人啊，唐文龙。”
“……你这样坐着丢的是唐门的脸。”
“哦——我还以为这次罗天大醮最丢唐门脸的事是你被张楚岚秒了呢。”
“你！”
“你被张楚岚秒了。”
“……起来，跟我去收拾收拾。”
“你被张楚岚秒了。”
“……”
“小唐！算了，小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