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一家倒闭鬼屋》芒木西

5、厕所里的少年

　　“然后你让你初恋开车送你回家？”
　　叶晗说完，浮夸地笑歪在沙发上，重重拍了两下赵青樾的大腿，“他都让你许愿了，你应该直接让他做你男朋友，那多省心啊。”

　　“喜欢他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充其量算是对帅哥的欣赏之情。”
　　赵青樾无奈地推开叶晗的脑袋，继续收拾行李。

　　刚才在路上，陈予森难得没有沉默到底，主动告诉她目前鬼屋解封日期在怨灵落网前还不确定，要她安心等消息。

　　她猜“怨灵”是代指犯罪分子，怕涉及到机密，就没有再多问。这种事情琢磨也没用，不如时刻准备着，反正停业期间工资照发。

　　虽然鬼屋停业了，但仍有工作要做。晚上她见证了同事在扮鬼技术上的惊人天赋，为了工作饿出幻觉的敬业程度，深有感触。老板说，趁着停业，堕落天堂要换新主题。赵青樾主动揽过了编剧的活。有天赋都这么努力了，那她必须更努力才能赶上他们的脚步。

　　-

　　堕落天堂办公室，张承捏着一张旧照片叹气。

　　魏初晴象征性敲了两下门，走进来倚在墙上，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叼在嘴里，“又在想你女儿？”

　　“我女儿现在应该比灿灿大十来岁了。灿灿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生前被人贩子虐待饿死，现在又被怨灵缠上。”他拉下老花镜，把照片用纸包好放进抽屉，“我签证也快到期了，我走后不知道堕落天堂会由谁来接管。老王整天只知道摆弄他那些脑袋，灿灿又身体不好。”

　　张承死后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看女儿长大成人，奈何功德不够兑换来人间的时长，便主动申请了“鬼旅馆”项目，为期20年，主要工作是给办理了长期签证的鬼提供阳间居所。
　　大部分的鬼都对阳光敏感，白天只能躺在自己坟墓里，又挤又潮。就算是厉鬼，也会因为没有身份证件住不了人间酒店，只能睡大街。
　　堕落天堂的负一楼员工宿舍，是阴间官方给鬼批出的一块阴间地皮，通过电梯与阳间接通，让鬼能够住得更舒适。自然，鬼也需要扮演NPC来支付酬劳。

　　如果这是一份美差，早就被哄抢一空了。之所以能轮上张承，是因为项目有一个严格的限制——永远不能走出鬼旅馆所在地。
　　巧的是，堕落天堂刚好在他女儿上学搭车的必经之路上，他每天都能躲在窗户后目送她上学，就这么从小学送到了高中。只是在几年前，他女儿考上了外省的大学，就再没机会见她了。

　　马上就要回阴间，张承还是有点惆怅。经营鬼屋这么长时间，他也有感情了，这块地如果没有人接手就会被政.府收回，想到就觉得痛心。

　　他望向魏初晴。

　　“别看我，我可不想管事。”魏初晴吐了口并不存在的烟圈。

　　张承早就猜到了她的答案，叹了口气，“那就只剩小赵了。”

　　-

　　第二天下午，赵青樾就扛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来鬼屋报道了。

　　负一楼的走廊狭窄幽深。笨重的行李箱在地上艰难滚动。明明地板看起来干燥平整，却觉得阻力无穷大，像是在雨后的泥地里拖行。

　　她没有看到的是，凡是她走过的地面，地板无声裂开，黑色鬼手从缝隙伸出来。这些手的手掌是正常成年人的大小，手指却奇长，没有骨头，密密麻麻布满了一半的走廊，如同海草般上下浮动。

　　赵青樾觉得行李箱越拖越吃力，只听见“啪嗒”一声，轮子掉了一个。她回头去捡的瞬间，所有鬼手自动与环境融为一体。

　　难怪，原来是轮子坏了。
　　她索性把行李提起来，一使劲儿，没提动。

　　鬼手争先恐后地向行李蠕动，妄图吸附在行李箱上。这上面附着了很多来自阳间的新鲜泥土灰尘，是他们最好的养料。

　　赵青樾不信这个邪，明明在路上还能轻松单手提起来，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她双手握把，蓄全力一提，再用膝盖一顶，行李箱终于离开地面。

　　几只鬼手生生被扯断，黑色半透明的血液喷洒而出，被同伴舔舐干净。一时之间，所有鬼手迅速撤退三米，给赵青樾让出了一个弧形通道。

　　惹不起，惹不起。
　　它们只是想吃点东西，这女人却想要它们的命。

　　鬼手们相互抱着颤抖，含泪目送赵青樾回宿舍。
　　新员工好可怕，呜呜呜。

　　可想而知，赵青樾回头搬另一个小箱子时一点没有遇到一丁点阻力。

　　进屋后，她打开灯，准备去卫生间洗手。却发现门推不开了。

　　奇怪，明明没有锁。

　　“呜呜……呜呜呜……”里面突然传出来了哭声。

　　赵青樾瞬间警惕起来，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

　　哭声逐渐清晰，伴随着急速抽气。
　　感觉里面的人已经快哭得晕过去了。

　　如果是小偷的话，应该不会跑到别人家里痛哭流涕吧。更何况她来之前这还是个空屋子，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再次走出去看了眼房号，确定自己没有进错房间，赵青樾敲响了门。

　　木质门敲起来声音清脆，在空旷的空间里声音被无限放大。

　　“你好，谁在里面？”虽然有点生气别人不经允许占用她的卫生间，她仍然礼貌地问了一句。
　　万一是前房主回来拿东西呢？

　　里面人哭得更大声了。

　　“这里是我的宿舍，麻烦你出来。”
　　明明听到声音了，为什么不回答。赵青樾的语气强硬了一点，开始用力推门。很快被里面抵住。

　　“有鬼……有鬼……我是不会出来的！”他带着颤声说道。
　　听上去像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赵青樾劝说：“世界上根本没有鬼，都是人臆想出来的。所有的非自然现象不假时日都能得到科学的解释。”

　　少年说：“不是，你、你骗我。我亲眼看到了！”

　　赵青樾：“眼见不一定为实。你看过《走近科学》吗？那里面的人也都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最后不都证实了是人为嘛。咱们身为社会主义新青年应该坚持唯物主义。”

　　“你难道没有看见吗？外面都是黑色的触手，抓着我的脚腕怎么都挣脱不开！不，你肯定也是鬼，跟你说这些都没用，你也想害我！”少年更加激动。

　　赵青樾趁着他不注意，猛地推开了门。

　　眼前的少年刚到她肩膀，皮肤称得上是苍白，在昏暗的卫生间甚至有点反光。他手握着马桶搋子浑身绷紧。

　　“你看看我是人是鬼？”赵青樾说。

　　他愣在原地半秒，而后爆发出堪称凄惨的尖叫，闭眼挥舞马桶搋子，被赵青樾一把抓住。

　　僵持之下，赵青樾又给他灌输了一大堆唯物理论，他总算愿意松手，答应在赵青樾的陪同下再去走廊看一眼。

　　少年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鬼手猖狂地对他做各种挑衅手势。
　　他竟然能在没有脸的鬼手上看出猥琐的感觉。

　　“啊——你骗我！”

　　赵青樾走出来。
　　所有鬼手以逃难的速度消失。

　　“在哪里？”赵青樾问。

　　少年指着走廊的手僵住，“明明刚刚还有的。你要相信我，真的有。”

　　赵青樾不相信他说的话，但想起自己中二时期的尴尬往事，她决定还是不强行揭穿少年了。
　　“好吧，我信你。既然下面这么危险，那我送你去地面吧，然后你就可以去找你爸爸妈妈了。”

　　少年神色哀伤。
　　“爸爸妈妈出车祸死了，我现在没地方去。”

　　赵青樾没想到提起了他的伤心事，说了声抱歉，“那我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好吗？”

　　少年警惕地盯着她，似乎是在判断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两秒后，他点了点头。

　　有赵青樾在，走廊前所未有的安全。
　　这些鬼手向来欺软怕硬，一个个缩在缝隙里不敢探头。

　　-

　　魏初晴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涂指甲油，一抬头就看到赵青樾领了个小男孩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皱眉闻了闻，感觉不太对劲。

　　魏初晴：“小赵，这个小鬼是你亲戚？”

　　“不是，不知道怎么跑下去的。”赵青樾把大致的情况讲了讲。

　　“哦行，把他交给我，你安心收拾行李去吧。”魏初晴主动把这件事揽过来。

　　赵青樾想着谁送都一样，就答应了。少年不想离开她身边，欲开口拒绝，但感受到魏初晴强大的气场愣是没敢开口，眼看着赵青樾下了电梯。

　　魏初晴戏谑地打量眼前怯生生的少年，少年咽了口唾沫后退了两步。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美艳的女人比负一楼走廊上的鬼手要恐怖得多。

　　女人终于开口：“真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她站起来展开手看了看涂好的红指甲，继续道：“现在那群鬼差果然都是一些饭桶，连个小鬼都看不住。”

　　“你在说什么？”少年隐隐觉得她要说什么会颠覆自己认知的东西，他不敢听，“我要去找警察！”

　　魏初晴本身个子就高，现在还踩着高跟鞋，歪着头从上至下看着少年，压迫感又上一个等级。

　　她笑出声来，“你要是去了警察局，就是自投罗网。”

　　少年屏住呼吸，全身戒备。
　　就听见女人说：“小鬼，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杀人诛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赵青樾：诶，行李怎么拖不动？
　　
　　鬼手1：这是什么？摸一下，哇，好好吃！
　　鬼手2：凭什么就你摸？我也摸，我也摸。
　　鬼手3：干饭了，兄弟们。
　　
　　赵·不信那个邪·青樾力拔行李箱。
　　
　　鬼手123…：卒。
---
　　
　　惨白少年：我怕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