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6、昨日回响14 ...
-
颜亭云嘴上说着“人各有志”,却还是老老实实将成堆的试卷铺展开,推到洛景鸿面前。
洛景鸿一个头两个大,光是一道函数题就看得他抓耳挠腮,恨不得当下打开窗户跳下去。
“很难吗?”
“太难了。”洛景鸿把笔一扔,仰倒瘫在椅子里,无神望天,“你这些年到底怎么熬过来的啊……”
“什么怎么熬过来的。”颜亭云听不懂,拽着他的衣袖想把他拉起来,“我给你讲,你听着。”
洛景鸿自暴自弃般捂住双耳:“耳朵瞎了听不见。”
“洛景鸿。”
见他确实无心学习,颜亭云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忍不住说道:“你就这么想去国外上学?”
洛景鸿睁开眼,看着她因发怒而微红的脸颊,无声笑了笑:“颜亭云,等我护照下来,我就要继续去F国上学了。”
颜亭云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却又像预料到什么似的,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要期末考到五百分……”
“爸妈不会让我留在国内太久的。”洛景鸿握了握她微凉的手,低声说,“期末考试前,我就要走了。”
“为什么?”
“因为F国有我爸妈的资产,那边也需要人打理周转。”洛景鸿坦然道,“颜亭云,我们家的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我也不方便跟你透露太多。”
颜亭云别过脸,嘀咕:“我没想知道。”
是真是假亦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洛景鸿已经将这里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你什么时候能回国?”
“最快也要大学毕业吧。”
这是洛景鸿主动与父母做的交易。
用未来五年的自由换颜亭云事业有成,毫无商业经验的洛景鸿第一次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颜亭云低着头,指尖摆弄着衣角,“那……那你……”
颜亭云想说些什么,可那些话语在腹中嚼了又嚼,临到口,又觉得矫情。
颜亭云闷闷憋出一句:“是因为我吗?”
“不是。”洛景鸿一激灵,立刻坐正,“是我在国外待的太久,一时适应不了国内环境而已。”
借口。
颜亭云心想。
“所以你不去上课,不让我办护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要是这么想,那你还真是猜错了。”
洛景鸿揉乱颜亭云的头发,笑眯眯道:“你怎么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我只是出国,又不是死了,弄的这么伤感做什么。想我就给我打电话,费不了几个钱。”
颜亭云拨弄着凌乱的发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还不够早吗?”洛景鸿说,“除了我爸妈,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看出来哥对你的偏爱了吧。”
“谁要你偏爱!”颜亭云将试卷砸在他身上,起身往外走,“爱学不学,我不教了。”
又生气了?
洛景鸿拾起试卷,随意折了两折,扔在桌上,起身追上去。
“等等我啊。”
—
颜亭云不是记仇的人,洛景鸿是心知肚明的。
何况他们之间称不上什么深仇大恨,顶多算单向调戏。
吃完一顿饭,这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洛家父母在客厅看电视聊天,颜亭云写完作业,余光扫到书角那摞没写完的试卷上,莫名有些愧疚。
非亲非故,洛景鸿能做到今天这种地步,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帮助范围,颜亭云没帮到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对着恩人发脾气?
颜亭云做足了心理准备,临到房门口,却又有些焦虑。
空着手上门道歉,好像有点不礼貌。
颜亭云又跑回房间,翻翻找找,从书包翻出两根棒棒糖。
不知道谁给的,早上就塞进书包里,一忙就忘了。
颜亭云揣着棒棒糖,忐忑不安地敲响了洛景鸿的房门。
“进。”
推开门,床上一坨巨大的被子吸引了颜亭云的目光。
“你这是做什么?”颜亭云走近,两根手指戳了戳“被子山”。
力气不大,山洞里的人却感受到痒意。
蛄蛹几下,被子里传来洛景鸿瓮声瓮气的闷哼:“别碰,难受。”
颜亭云心跳加速,霎时间收回手,“你病了吗?吃药了吗?”
被子里又蛄蛹片刻,旋即,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棉被缝隙。
汗水染红了他的眼睛,头发潮湿,黏在额头上,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洛景鸿看了看她,慢吞吞坐起身,掀开被子爬了出来。
睡衣黏在身上,更衬得他身形高挑。
颜亭云咽了咽口水:“你,你怎么样?”
“没事,做了个噩梦。”洛景鸿解了两颗扣子,不经意漏出锁骨,“找我有什么事吗?”
颜亭云移开视线,将棒棒糖往袖子里藏了藏,“其实也没什么事……”
“没事?”注意到她回避的目光,洛景鸿挑眉,“我不信。”
颜亭云:“不许学我说话!”
洛景鸿拨弄额前刘海,无声勾了勾唇。
来都来了,总不能落了下风。
颜亭云想着,一咬牙,将棒棒糖怼到他面前。
“对不起。”
洛景鸿被棒棒糖怼得偏了头,闻言茫然一瞬:“什么?”
“我……我上午不应该朝你发脾气的。”燥热烧的大脑一团浆糊,或许连颜亭云都已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洛景鸿默了瞬,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在发脾气啊!我以为你撒娇呢。”
颜亭云:“?”
洛景鸿接下那根棒棒糖,拆了包装,塞进颜亭云口中。
他笑得像只狐狸,可偏偏目光却又如冬日暖阳般温柔。
“颜亭云,我说过了,别多想。”
“你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你在我这里,永远是最好的。”
这番话是鼓励,却又包含着另一种若隐若现的,颜亭云不敢轻易触碰的情愫。
这种热烈几乎要将她灼伤。
颜亭云几乎是下意识想逃离,却被洛景鸿死死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颜亭云,我也梦到你了。”
但洛景鸿知道,那并不是梦。
那是他们将要共同面对的未来。
“梦和现实都是反着来的。”
“颜亭云!”洛景鸿有些生气,“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悲观呢?”
像是戳中了心窝,颜亭云猛然挣开他的桎梏,眼眶因羞愤微微泛红:“我有的选吗?姥姥为了养我的学费,一大把年纪,不惜冒着风雨去城里买菜;你为了我的事,得罪那些人,甚至上不了学,不得不远走他乡……”
“如果我的存在是拖累别人,我宁愿跳河自杀,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因我而死!”
预料之中的,颜亭云又一次落荒而逃了。
这一次,洛景鸿没有再主动追她。
颜亭云开始躲着他。
早上提早半个小时出门,中午也不再和洛景鸿一起吃午饭。
当全班人围在洛景鸿桌边,依依不舍地告别时,颜亭云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有人打趣他们,洛景鸿笑了笑,只说:“我们是朋友。”
放学回家的路上,颜亭云身体紧贴车门,恨不得将自己蜷成一只鹌鹑。
洛景鸿看了眼二人之间距离,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离别将近,二人却越发疏远,形同陌路。
期末考试前一周,洛景鸿收拾好行李箱,踏着残白,停在颜亭云房间外。
手抬起又落下,门里门外,沉默拧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车轮滚滚向前,声音渐行渐远。
直至门外再也听不见半分声响,颜亭云睁开眼。
泪水滚滚而落,没入枕中,彻底不见了踪影。
这不就是她一直期望看到的吗?
可心脏为什么还会隐隐作痛,空落落的,就好像弄丢了什么,再也找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