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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白狐狸,黑斗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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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天空之下是一片旷野,无风,腥臭的气味浓烈到仿佛能凝为实体。
一只与黑熊极为相似,但背部高高隆起好像驼峰的野兽晃悠悠地从嶙峋怪石中穿行而过。它的腹部鼓鼓囊囊,嘴里还叼着一截属于人类的断臂,看来刚饱餐一顿。鲜血混着涎水从可怖的利牙中缓慢淌下,跟随它的脚步洒了一路。
在它的身后,身形娇小,通体雪白的小冥狐小心翼翼地追上来,埋头去舔地上粘稠的血水。
它尝到味道,高兴得一双湛蓝色的眼眸都眯起来。修士的血液里面蕴含着这里所有生物都无比渴求的灵力,对弱小的它来说,这是无上的珍馐美馔。
“吼……!”
驼峰熊突然的吼叫吓了小冥狐一跳,它慌张地蹿到一块石头后面藏起自己,悄悄探出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驼峰熊轰然倒地,万分痛苦地满地打滚。它目眦欲裂,伸长了脖子极力嘶吼,那响雷一样的巨大声音令四周的一切都恐惧地颤抖起来,包括小冥狐。
小冥狐抖如糠筛,它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见那头庞然大物的腹部猛然撕开一道口子!
最先淌出的是滚烫的血和冒着腾腾热气的肠子,然后是各种内脏、碎肉,洋洋洒洒喷落了一地。一只手破开胃壁猛地伸出,紧接着是头、缺了半边胳膊的上半身、已经被酸液融化了大半的下半身。
那东西——姑且称之为“人”,剧烈地喘息着,挣扎着用仅剩的一只手爬离驼峰熊的尸体,把自己靠到一块巨石上。然后虚弱地垂下了头,再没声响。
对灵力的渴望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小冥狐迟疑地迈出脚,走到那人旁边,围着他转了几圈,确认了他已经没有生命体征,这才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他垂落的掌心里的血迹。
“呃……”
小冥狐再次吓得一跳,四肢各跑各的,慌乱逃走了。这次它站到巨石顶上,小心地从上而下打量突然又活过来的那人。
一股强大的灵力以那人为中心一圈圈向外荡开,扬起阵阵飞尘。
咚,咚咚……
死寂的心脏再度跳动起来,愈来愈快,愈来愈激烈,新鲜的血液一股接着一股运送至四肢百骸。那人痛苦地仰起头,骨肉不可思议地飞速重塑,几息过后,失去的左臂和下肢全部完好无损地长了回来。
小冥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清澈的蓝眼睛里映出一张遍布血污却难掩俊秀的面庞。
……
楚逾明吃力地撑开眼皮,醒来后第一件事是抬起自己的左臂检查,好在一切正常,甚至比之前更有力了一点。
多亏了这次濒死的体验,他成功突破瓶颈,从练气期一跃晋升至筑基中阶,但楚逾明却并没有多高兴。
因为——是真他娘的疼啊!
一想到自己被那野兽拆吃入腹时的情景,楚逾明就忍不住心悸,那样生不如死的疼痛他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他现在只是更佩服段弈了,究竟是怎么样的怪物,才能在自己被剜得只剩一只手和半截身子血淋淋的骨头时,还能一声不吭地往前爬,整整爬了三天三夜?
缓了一会后,楚逾明从空间袋里拿出一套新的衣物为自己换上,然后勉力撑着自己备用的剑从地上站起。
他先去四周收集了一点枯枝和干草,做了个简易的火堆。
“啪”。楚逾明打个响指,灵力在指尖凝成一簇火焰。
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要打响指,但前世段弈总喜欢打个响指点火,他就模仿了下。
还挺有意思。楚逾明苦中作乐地乐了一会,旋即又忧心忡忡起来,不知道段弈现在怎么样了。
火生起来了,楚逾明从那驼峰熊尸体上割下肉来慢慢地烤了吃。肉又干又柴,透着一股酸臭味,难以下咽,但楚逾明还是强迫自己全部吃下去了。
这野兽估摸着已经在这里待了百来年,吃了不少修士,连带着自己也有了修为,勉强能看做是一个行走的天材地宝,不吃它就是白白浪费一个恢复身体和增长修为的机会。
秘境里处处是危险,楚逾明再清楚不过,自己必须变得更强,才能保证在回去找到段弈前不会先交代在这里。
正当楚逾明大口吃肉时,消失许久的小冥狐叼着一根树枝蹑手蹑脚地靠了过来。它把树枝放到火堆旁,有些拘谨地伏低身子,蓬松的尾巴讨好地在地上扫了扫。
楚逾明瞥了一眼,随意从驼峰熊尸体上割下一小块肉丢给它。
小冥狐叼起那块肉,飞快地溜走了。
就在楚逾明以为它就此离开后,它又叼了一根树枝回来了,蓝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楚逾明,仿佛在邀功。
楚逾明有些失笑,他从小冥狐手里接过树枝扔进火堆里,再丢了一块肉给它。
小冥狐吃掉肉,又欢快地跑开去找树枝了。
楚逾明便耐着性子陪它玩这种一根树枝换一块肉的游戏,反正这么大的尸体他一个人也吃不完。
秘境里有许多与外界生物相似但又有所不同的生物,他现在吃的这驼峰熊是一个,白毛蓝眼的冥狐也是一个。冥狐长相倒是可爱,但在这种蛮荒之地,可爱意味着弱小,特别是这种尚未成年的冥狐,基本只能跟在强者身后捡些残羹冷饭过活。看来这只小冥狐是把他当成了强者,想跟着他混口饭吃。
楚逾明一直吃到撑得吃不下了,才站起来,掸掸衣服准备继续上路。小冥狐也吃饱了,在他脚边打转,嘤嘤地叫。
楚逾明弯腰一把把它捞进怀里,揉揉它毛绒绒的脑袋:“你就给我路上做个伴吧。”
他抬头看了看血色的天空。秘境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唯有一轮黑色太阳永恒不变地悬在半空。越靠近黑阳的地方越危险,但资源也更丰厚,有无数前来寻宝的修士葬身于向黑阳前进的路上。而楚逾明现在要往远离黑阳的地方走,去找秘境与外界的裂隙。
足下稍一发力,楚逾明宛如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筑基期和练气期相比,果然是天差地别,楚逾明只觉如今的身子无比轻快,丹田内似有源源不断的灵气供他使用,一日千里想必不是问题。
小冥狐从他臂弯中探出头来,两只耳朵不停地来回转动。如此大约一个时辰后,楚逾明有些乏力,想要放缓速度时,小冥狐身子倏然一震,急促地叫了一声。
来了!
楚逾明反应极其迅速地一个侧身,与此同时一支利箭冷不丁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径直插入远处的岩石中,整个箭镞都没了进去,足见其厉害。
一伙身着破烂黑色斗篷的神秘人从四面八方的岩石后走出,形成包围之势,楚逾明不得不渐渐停下来。
小冥狐自叫了那一声后,便瑟瑟发抖地直往他胸口钻。楚逾明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若没有这小东西,恐怕他方才已经中箭了。
冥狐这种弱小的生物能够在这种地方存活下来,靠的就是它们对于危险的极度敏感,这也是为什么楚逾明要带着它。
楚逾明警惕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黑斗篷,他看到为首的手里提了一把弩,看来就是此人方才放冷箭偷袭他。
在秘境里,需要提防的不只野兽,还有人!
这些人都是上次秘境开启后没能及时从裂隙出去而被困在这里的,他们在这种鬼地方待了十年之久,身上多少带点本事,又对他人极度仇视,十分难缠。
这帮人估摸着都是筑基期以上的,就是段弈那种狠人来了也难脱身。而楚逾明颇有自知之明,他在一众如狼似虎的眼神中把小冥狐放到肩上,随后缓缓举起双手:“那个啥,有话好说。”
为首的那黑斗篷整个面部都掩在阴影下,从身形推测大概是女性。她指了指自己的一个手下,那手下领会,走到楚逾明面前开始搜身。他先是把楚逾明的佩剑解下丢到一旁,然后拿走楚逾明的空间袋,哗啦啦倒出一堆东西。
从空间袋里倒出的不只数量可观的灵石,还有一些低品甚至中品的灵器、符篆、丹药,一群黑斗篷看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占为己有,但首领没发话,他们也只能站在原地瞪着眼干着急。
首领扫了一眼,打个手势让手下把东西都收回空间袋里,然后她不紧不慢地迈步到楚逾明跟前,似乎有话要说。
虽然眼前这位首领比自己矮了一个头,但仍旧气势逼人,楚逾明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竖起耳朵等待她发话,然而首领低沉的声音却在他脑海中响起:“哪个门派的?”
传音术?楚逾明这才发现首领到现在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是哑巴,还是被人下了禁制?楚逾明一边慢慢地猜测,一边答道:“玉英门楚逾明。”
“没问你名字。”首领在楚逾明脑海中嗤笑一声,“既然是天虚宗那边的,姑且就留你一命。”
她撂下这一句后便转身离去,马上就有人过来用绳子把楚逾明的双手绑上,而后扯着绳子末端,喝道:“跟我们走。”
楚逾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一心念着离开秘境的事,已有些着急了,抬头问牵着他的人道:“去哪?”
那人翻个白眼:“当然是回我们的营地,还能去哪?”
“我要去裂隙,放我走。”楚逾明站着不肯走,绳子一下绷紧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望他,包括首领。
“裂隙现在还没打开,你去了也没用。”首领仍旧是用传音术与他对话。
“你怎么知道裂隙没打开?”楚逾明不为所动。
“因为我们的营地就在裂隙附近,你大可以自己去看看,”首领的声音听起来已有些不耐烦,“如果裂隙打开了,你以为我们还会待在这鬼地方来抢劫你?”
楚逾明一下愣住了。她说得对,如果裂隙真的打开了,这些被困了将近十年,快要困疯的人没有理由不会离开秘境。
但如果裂隙没有打开,那系统又是从什么地方把他传送进来的?难道还有其他入口?
首领威胁道:“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楚逾明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