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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罪人 ...

  •   苏念是个漂亮的姑娘,从小就漂亮。苏念是个罪人,因为她从小就漂亮。
      苏念没有爸爸,她的亲爸是在她出生的那一年离开的,她的爸爸不要她和妈妈了。她出生的那天,产婆把她抱出来的时候奶奶只掀开包被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继而哭嚎起来:“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天杀的哟,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到头来生这么个丫头片子是想让我们老李家绝后哟!你个挨千刀的哟!”襁褓里的婴儿被吓到了,哇哇地哭了起来,却是怎么也盖不过老人嘴里不断吐出的污言秽语,那是这世间最难听的话,那些难听的话骂的是她和她那个刚刚产房里拼尽全力生下她的妈妈。苏念刚出生,就收到了这世间最怨毒的诅咒与恶意。后来的后来,熟睡的婴孩没有听到母亲隐忍的哭声也没有看到父亲愤怒离去的背影,一切就那样归于平静。
      五岁的苏念是个疯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爬树下河,摸鱼捉鸟。夏天的夜晚燥热难耐,妈妈摇晃着的蒲扇摇起一股带着热气的风。五岁的小孩子没有学业的压力也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不知疲倦的整日整夜的疯跑。妈妈揪着她的耳朵从河里把她揪回来,她挂着泪珠的脸上还带着倔强与不服。“小孩子而已,小孩子都贪玩。”那个男人是她的新爸爸。那男人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就早早地秃了头,大大的啤酒肚仿佛将要分娩一般。
      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在两个月前和妈妈结了婚,他们没有婚礼,只有一袋喜糖分给了各位亲戚邻居。苏念一直觉得那糖是苦的,极其的苦,苦的她鼻头酸涩眼眶泛红,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那喜糖她只尝了一口就吐掉了。年幼的她还不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她只是觉得那喜糖啊太难吃了,难吃到她想要放声大哭。
      苏念很讨厌这个新爸爸,她觉得新爸爸像极了邻居伯伯家浑身恶臭的肮脏至极的猪,那个猪一样的男人会趁着妈妈不在家接近她,那个男人会威胁她不许告诉妈妈。
      六岁的苏念上了小学,老师教她女孩子不能在男生面前脱衣服,不能让男生随便亲吻她的嘴巴和脸颊,六岁的苏念回家兴奋地将她学到的一切告诉了妈妈。
      九岁的苏念最害怕的是放学回家,她在学校学到了两个词“猥亵”与“性侵”,她怕极了周末怕极了那个家。那个男人会在夜深人静时像条狡猾的蛇般钻进她的房间,粗糙的胡茬蹭在她的下巴,那畜生伏在她耳边告诉她,如果她敢说出去就会打死她的妈妈。
      十八岁的苏念是个快乐的姑娘,她考上了大学,逃离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家。
      二十五岁的苏念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家,她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那个男孩,那个男孩紧紧的抱着她,眼里满是心疼与怜惜。那个男孩为她穿上嫁衣,为她带上戒指,那个男孩小心翼翼的亲吻她像是在亲吻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苏念很奇怪为什么那个男孩子的吻总是香香的,像幼时母亲晒过的棉被一样香香软软带着阳光的味道。
      二十七岁的苏念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在她的肚子里有一个调皮的宝宝,总是用那小脚踹她的肚皮搞得她整日整夜的睡不好,可是她依旧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她会开心的呼喊丈夫看她被宝宝折腾的奇形怪状的肚皮,感受那个小小的生命在她的肚子里逐渐长成一个婴儿的样子,她的丈夫会温柔的伏在她的肚子上听着她和孩子的心跳,佯装生气的对肚子里的娃娃说等她出生要狠狠地揍她。生产那日,她的丈夫在手术室外急到晕厥,苏念笑他怎么都当爸爸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二十七岁的苏念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她的丈夫依旧很爱很爱她。
      三十一岁的苏念变成了一块冰冷的墓碑,她的丈夫红着眼看着她被推进焚化炉,女儿在爸爸怀里哭嚎着要找妈妈,三十一岁的苏念变成了一捧没有温度的骨灰。从呱呱坠地到黄土埋骨,也许是上天的嫉妒非要让她在最幸福的时候结束这短暂的一生。
      夏天的晚上七点半,时间也不算很晚。她只是工作的太过投入,错过了回家的最后一班车,她只是告诉放假的丈夫照顾好生病的女儿不用过来接她,她只是走在那条她与丈夫走过千百回的路上,仅此而已。
      那个男人冲了出来,用衣袖捂住她的嘴,侵犯了她。她的丈夫报了警,那个男人很快便被抓了起来,她的丈夫对她说“我爱你,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她以为一切都会步入正轨,可耳边的闲言碎语不断地侵蚀她的灵魂,击垮她的意志。他们说:“活该,那么晚了才回家。”他们说:“长的就是个狐狸样,说不定是她勾引的呢。”起初她会愤怒的回答:“我是受害者,错的是他不是我!”后来啊流言蜚语折断了她的脊梁,逼着她跪下承认那些不存在的罪名。后来啊苏念精神恍惚的登上了楼顶,不停的呢喃着“对不起,我有罪。”鸟儿从身边飞过,那是她长久以来未曾感受过的自由。啪,她化作流星坠落,她的灵魂解脱了,她的躯壳变成了一朵鲜艳刺目的花。一切的喧嚣都归于寂静,她笑着,她想要说什么,喉间不断涌出的血液呛得她直咳嗽,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哭,那是她的丈夫,她拼尽全力对他说“对不起”。
      她说“我是受害者,错的是他不是我!”她又说“对不起,我有罪。”
      后来的后来啊,那些人又说:“这怎么能怪我呢,是她自己承受能力太差啦。”后来的后来啊,他们在另一个受伤的姑娘耳边说着同样的话,他们似乎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呢。
      他们啊总有理由去指责受害者,他们说:“你太漂亮了,你身材太好了,你穿的太暴露性感了,你喝醉了,你回家太晚了……”即使那个受害者完美到无可挑剔,他们也会说“你长这样有人看上就偷着乐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知道是不是你勾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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