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上白沙》尉莫愁

2、第 2 章

　　鄢迁拖着箱子走进学校，发现周围几乎都是拖着箱子后面跟着父母的新生，后悔自己犯懒走了西门，想想现在肯定冷冷清清的东门，鄢迁认命的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一路跌跌撞撞走出人最多的西门服务区，鄢迁长呼一口气，嗓子快冒烟了，摸了摸背包发现没带水，回头看了看人山人海的超市，准备回宿舍再说。
　　“学妹，怎么只有自己啊？你家长呢？我帮你拿吧，你是哪个宿舍区的？”
　　鄢迁还没走几步，被一个穿着红马甲的男孩子拦住了，看样子是把她当成大一新生了。
　　“不用了，你去帮别人吧”鄢迁抬手擦了擦鬓角的汗，朝他挥了挥手。
　　“你认识路吗，我帮你吧”男孩子实在古道热肠。
　　“我不是新生，认识路。”
　　“小姐姐看着真嫩，我以为你是大一的”男孩子冲她笑了笑，摆手走了
　　“我已经研二了……”鄢迁看着男孩子走远的背影，喃喃道。

　　鄢迁拎着箱子爬回宿舍开了门，发现她的三位室友正在拉长脖子看她。
　　“迁迁，吃午饭了嘛”李悠从她手里接过箱子，凑到她跟前问。
　　“在家里吃了，怎么了……”鄢迁往后缩了缩，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走走走，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赶不上了！”
　　鄢迁东西都没来及收拾就被拉着出了门。
　　“还知道我们院新来的那个老师吗？”徐椒椒拖着鄢迁往前走，看她点头，继续说道：“今天就是他在W大的朋友来开讲座，他也会到场。”
　　“我听说过，郎汀州，是院长的学生。”鄢迁想起来当时他刚到院里的盛况。
　　文学院向来女多男少，学生是这样，老师也难以幸免，仅有的男老师基本上都在不惑、知天命往上的年纪，学生甚至把有些风格特别，有些严格的老师尊称为“某爷爷”。
　　年初开学院里来了几位年轻男老师，本科的学弟学妹在论坛里狂欢好几天，兴奋到什么程度呢，鄢迁这种不逛论坛的人都知道，其中有一位名叫郎汀州，长得特别好看。
　　因为郎汀州教本科学生，半年多了，鄢迁和室友仍然只活在“他长得特别好看”的传言中，具体有多好看，她们也说不出来，因为压根没见过本人，只看到过其他人偷拍的很模糊的照片。
　　挤进教室里面的时候，讲座还没开始，李悠找学妹帮忙占了位子，鄢迁跟着李悠往前排走着，听到左边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王垚……学长”鄢迁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好久没看见你了，来听讲座？”
　　“嗯”鄢迁看着他，“你也来听讲座？你不是……生物工程的吗？”
　　“我陪女朋友来的，她是你们院的。”
　　鄢迁被后面的人推搡了一下，没站稳，王垚虚扶她一下，“出去说吧。”
　　鄢迁冲后面的人笑了笑，跟着王垚出了教室。
　　“他葬礼的那天，我没看到你。”王垚靠着栏杆，看着楼下来来去去的学生。
　　“我去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了”鄢迁咬了咬嘴唇，“之前没有人告诉我，最后一天我才知道他……”
　　王垚转头看到鄢迁脸颊一片湿润，没多说话，递给她一包纸巾。

　　鄢迁还是没见到郎汀州。
　　那天下午，鄢迁在N大校园里逛了又逛，顶着太阳看着大一新生来回匆忙，路过路边的自动售卖机才意识到自己嗓子快冒烟了，随便买了一瓶，还没咽下去，眉头就已经皱在了一起。
　　这水酸涩得让人想哭。

　　第一次见到郎汀州，是9月15号，开学一个星期，大一的小豆丁还在操场听着一二一踢正步，鄢迁已经拿到了一个研究项目通知，是关于敦煌文学的。
　　她研究生专业是古典文献学，学硕的难过之处就在于其他室友两年的研究生生活接近尾声已经着手找工作的时候，她还是每天抱着一本又一本笨重的竖体字书翻来又翻去，像一个苦行僧一样守着自己的木鱼。
　　“鄢迁，过来坐。”
　　到导师李棣办公室的时候，郎汀州也在，摊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虽然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但看着他的桃花眼，决计不会让人想到老师这个词，鄢迁以为他是李棣的私客，招呼都没敢打。
　　“这个学期我要去香港访学，差不多要三四个多月，下个月出发”李棣端着茶杯，朝着郎汀州抬了抬眼“他当初的硕士论文就写的敦煌曲子词，角度很不错，我不在的时候，有问题大可以去问他。”
　　鄢迁下意识以为他是李棣之前的学生，就转身低头叫了声“师兄好。”
　　抬头时看到了他满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因为眼里的笑意，使得那些漫不经心也有些鲜活了。
　　郎汀州没有答话，坐直了些，眼里笑意不减。
　　李棣又絮絮叨叨叮嘱了了几句，才让她走。
　　等到鄢迁出了办公室的门，郎汀州站起来走到李棣面前，“叫师兄把我辈分都叫小了，怎么着也得叫我一声师叔啊，是吧师兄。”
　　李棣瞪他一眼。
　　“我这个学生，是个做学术的好苗子”他把鼻子上的眼镜拿下来，“你到时候能帮就多帮她一些。”
　　“这么不放心？不如一起带去香港学习。”
　　“这哪里是我能决定了的。”
　　李棣看着书架前郎汀州高瘦的背影，轻轻地叹口气。
　　“你别怪赵院要你留校，他是为了护着你，你家里这样的情况，难免会有变故。”
　　郎汀州翻书的动作顿了顿，轻笑一声，“我懂。”
　　“我又没说过我不愿意当教书匠，你们也不用一个个这样如临大敌，我还能把N大拆了？”
　　“我以后啊，一定兢兢业业教书育人，认认真真做学术。”
　　李棣站起来，拍了拍他肩膀“走吧，你五十多岁的师兄请你吃食堂。”

　　鄢迁从李棣办公室出来又回宿舍吹了会空调才不紧不慢的溜达到食堂，却在食堂门口看到了李棣和郎汀州，郎汀州正笑着拍李棣的肩膀。
　　鄢迁转身抬腿要走的那一瞬间，听到了有人扯着嗓子喊师妹，侧身就看到了郎汀州放肆的笑脸，随之而来的是李棣的一声叹息。
　　“你学生可在这呢，我看师妹还在长身体，不好吃食堂那些清汤寡水的，对不对啊”郎汀州抓着李棣的胳膊，冲鄢迁挑了挑眉。
　　李棣看鄢迁一脸平静没打算要开口的样子，把郎汀州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拍下去，“鄢迁，走吧，一起吃饭。”
　　“走吧走吧”没等鄢迁说话，郎汀州扯着一脸抗拒的李棣走了，鄢迁只能跟在两人后面迈着不知所措的小碎步。
　　“师兄，最近丰源五楼新开了一家西餐厅，听说很好吃。”
　　“一点也不贵，真的。”
　　“……”鄢迁听到郎汀州叫李棣“师兄”有一瞬间的恍惚，三个人之间的辈分似乎有些混乱。
　　等到了餐厅点好饭菜之后，郎汀州还在嘟嘟囔囔“这家餐厅你都吃过多少遍了，你真是把赵老的古板学的出神入化……”中间还不时地企图把鄢迁拉进他的阵营，“是吧，小师妹。”
　　鄢迁不知道该不该应，就扯着嘴角笑。
　　“行了行了，鄢迁，你别听他乱叫，他是赵院的学生”李棣抿着茶水开口说道。
　　“那……师叔好?”鄢迁有些懵，转头对郎汀州换了个称呼。
　　“咳咳……”郎汀州正在喝水，听言差点呛着。
　　“他现在也在我们学校任教，带本科生”李棣解释道，“你不认识他？郎汀州。”
　　“啊？”鄢迁慌忙站起来，“郎老师好，我、我不知道。”
　　“还是叫师兄好听，显年轻，”郎汀州让鄢迁坐下，“我又没教过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郎老师，您名气还挺大的。”鄢迁一脸真诚地看着对面郎汀州的脸。
　　“我名气大？”他指尖蹭了蹭鼻头，“我知道了，大概是因为我期末不给重点，民怨沸腾？”
　　鄢迁一时无语，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期末不给重点这种小事在他的优越的脸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只能顺着话头聊了几句。
　　郎汀州饭间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李棣和鄢迁在讨论敦煌曲子词项目的事情，他偶尔会提几句观点，角度确实大胆，在宋词的既定领域里能挣脱传统思想，其实很难。
　　饭后鄢迁准备回宿舍做一条午睡的咸鱼，左脚刚迈进宿舍门，李棣的微信消息就跳了出来，他发来了郎汀州的名片，鄢迁规规矩矩加上，备注郎老师，然后安心上床做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