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拔刺》叶温初寒

36、陪伴（二）

　　许今依呆愣在原地，半天才问：“这是谁送来的？”

　　陆樊朝笼子看了一眼，面不改色道：“今天来了那么多人，我哪儿记得住。”

　　许今依笑了，她自然知道是谁送的。同学们送的都是小摆件、小礼盒，谁也不会送一只狗过来。

　　而那个知道自己孤独需要陪伴的，只有陆樊。

　　许今依也不揭穿他，伸手摸了摸小博美的脑袋，小博美醒了，两只葡萄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陆樊见她不说话，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给它起个名字？”

　　许今依想了想：“叫烦烦。”

　　“什么？！”陆樊眯眯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许今依才不怕他，她甚至觉得陆樊生气的样子格外生动，比他面无表情时帅多了。

　　“就是烦烦。”许今依笑着重复了一遍，“这小家伙肯定特别烦人，叫烦烦挺合适的。”

　　陆樊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舌尖抵了一下唇角，沉声：“换一个名字。”

　　“不要，我觉得很好听。”许今依轻轻将小博美抱在怀里，“它是我的小狗，自然是我想叫它什么就叫什么。”

　　许今依悄悄掂了掂，探着脑袋小声叫它：“烦烦。”

　　小博美竟然哼唧了一声，好像是在回应。

　　许今依更高兴了：“你看，烦烦喜欢我给它起的名字。”

　　陆樊闷不吭声。

　　许今依又说：“那烦烦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

　　她看向陆樊。

　　陆樊的口型都做出来了，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他偏了偏头，避开视线，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不打自招：“这狗又不是我买的，我怎么知道？！”

　　他的声调扬得太高了，许今依偷偷笑了一声，但很快便转换成一脸愁容：“那怎么办……难道要……”

　　陆樊的脸黑了黑：“你去带它洗澡吧。”

　　说完便步伐急快地上楼去了。

　　许今依摸着烦烦的脑袋：“原来是狗妹妹啊。”

　　*

　　家里多了一个小宠物，空荡荡的屋子总算是热闹了一些。

　　不过烦烦的胆子特别小，总喜欢卧在陆樊的拖鞋里睡觉。

　　一次陆樊伸脚时踩到一个肉乎乎的东西，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陆樊很凶，对烦烦几乎没有什么好脸色，可烦烦就是莫名地粘他，总往他身边凑。

　　过了几天，王嫂回来了。她老家出了点事，急匆匆就赶了回去。现在事情解决了，她背了一大口袋柿子干回来，见到陆樊，更高兴了，脸上的褶子都笑得多了些。

　　当她看到家里多出的那个小家伙，第一反应还以为别墅里面进耗子了。她摸着小狗头，笑：“现在的狗可真干净漂亮，吃得也讲究，我小时候家里也养狗，都是把它拴在院子里，给点剩饭剩菜就行……对了，它叫啥名啊？”

　　许今依一顿：“烦烦。”

　　“啊？”王嫂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烦烦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兴奋地摇着尾巴。

　　王嫂：……

　　许今依连忙解释：“当时闹着玩取的，烦恼的烦，烦烦。”

　　听到呼唤，烦烦小声叫了一下，小奶音一出，把王嫂的心都萌化了。

　　许今依说：“烦烦这个名字有歧义，趁它现在还小，另取一个吧，王嫂你觉得叫什么好听啊？”

　　王嫂认真想了想：“叫柿子？”

　　这名字没什么寓意，就是王嫂单纯地想到了自己带回来的那一大袋柿子干。

　　谁知道烦烦竟然也轻轻叫了一声。

　　许今依笑了：“它喜欢这个名字，那它之后就叫柿子吧。”

　　一直在房间里打游戏的陆樊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小狗已经换了一个与它毫无关联的新名字。

　　*

　　许今依白天要去上学，陆樊要去练赛车，所以照顾柿子的工作就交给了王嫂。

　　王嫂乐在其中，每天给小柿子洗澡，冲奶粉，陪它玩，甚至还在网上自学了宠物美容，把小柿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这期间，陆建深回来过一次，他消瘦了不少，疲惫都写在脸上。在家里，他也没多呆，收拾好了衣服，喝了杯茶就走了。

　　小柿子没见过陆建深，在门口吠了几声，然后一直跟在他脚边跑。

　　王嫂一脸忐忑地看着，生怕陆建深不喜欢小柿子，要把它丢出去。

　　而陆建深只是感叹了一声：“养只狗挺好。”

　　王嫂只能陪着笑。

　　陆建深推着行李箱打算走了，他交代王嫂：“我要去外地很长一段时间，孩子这边就拜托了。”

　　王嫂点点头：“先生放心。”

　　“我回来的事，别跟孩子们说了。”

　　他看到阳台晾着的衣服，有陆樊的，猜到他应该是回来住了。

　　王嫂没办法，也没立场，只能应了。

　　*

　　很快便到了寒假，外面下了雪，道路湿滑，许今依便不出门了，在房间里学习，有时累了就出来逗逗小柿子。

　　陆樊住回了小金城，没事不会回来。他默认了许今依有王嫂和小狗陪着，不会孤单，那他就别老往人家跟前晃荡了。

　　这天，他接到了许今依的电话。

　　自那天从商场出来，他俩的关系不似从前那般疏远了。许是唯一一个交过心的人，陆樊时不时还会想到她。练车时，他想她在副驾驶高呼；想抽烟时，他想到她那句气死人的警告——“黑心黑肺黑牙齿”；就连晚上睡觉时，他还梦到过她。倒不是什么过分的梦，只是在梦里，她与自己擦肩而过，可就像陌生人一般。

　　陆樊心里别扭着，就不回家了，也不会打电话联系她。

　　许今依更忙，两人根本不会交流。

　　这个电话让陆樊心里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电话那头，许今依带着哭腔：“柿子不好了。”

　　陆樊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柿子？”

　　许今依这才想起来，陆樊不知道小狗改名字了。

　　“是烦烦。”许今依抽噎一声，“它得了细小，现在在爱犬宠物医院。”

　　本来昨天柿子还好好的，今早起来闹起了肠胃病，许今依和王嫂就把它送到了爱犬宠物医院。检查过后，医生叹了口气：“得的是细小，这种病在小狗小猫幼仔期很常见，但极为凶险。一般治愈率在百分之三十到四十，而且价格方面……一针的价格是三千五，要连着打七天。如果七天以后还没好，那就无能为力了。”

　　许今依心慌起来，她从来没养过宠物，以为柿子只是得了肠胃病，来医院喂点药就会好，谁知道这么严重。

　　她绝对不想放弃救治小柿子，可自己手里又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打电话给陆樊。

　　她把情况给陆樊说了。

　　陆樊沉默了很久，他问：“你有什么想法？”

　　许今依道：“给它治疗。”

　　陆樊突然笑了：“许今依，你知道一只博美多少钱吗？”

　　许今依吸吸鼻子：“不知道。”

　　陆樊告诉她：“一针的价格，可以买一只品相最好的博美。”

　　许今依听出了他的意思，忙道：“可那都不是小柿子，小柿子无价。”

　　陆樊是不懂她的，本来他买这只小狗，是想给许今依解闷，可谁知道闷儿没解几天，它就快要挂了，治个病还这么费钱。

　　不过是一只狗，死了还可以再买，他不理解为什么许今依执意要做这个冤大头。

　　“你能不能先借我七千块钱，我……我很快就还你。”

　　电话那头，陆樊嗤笑一声：“你拿什么还？”

　　许今依愣住了，对啊，她一个学生，要怎么还这七千块啊。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我可以去打工。”

　　陆樊轻笑：“哦，你可真牛逼。”

　　许今依又问了一遍：“可以借我吗？”

　　“不借。”那边回答得干脆，并且挂了电话。

　　许今依叹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先交了三千五：“医生，麻烦你给它打针吧。”

　　宠物医生再次与她确认：“真的要打？”

　　“嗯，打吧。”许今依坚定地点点头。

　　医生进去给小柿子打针了，许今依打开自己的账户，估计了一下，开始准备借钱和找兼职。

　　突然，微信窗口弹动

　　是陆樊的转账

　　一万块钱！！！

　　许今依又惊又喜，却没有立刻领，过了一会儿，她只到已经没有领的必要了。

　　医生把小柿子抱出来，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它太小了，打过一针也不见效，这边建议……没有再治的必要了。”

　　这等于直接宣判了小柿子的死刑。

　　许今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下午一直哭到了晚上，后来抱着小柿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陆樊回来后就看到这样一幕：许今依歪着脑袋枕靠在沙发靠椅上，眼睫还挂着泪珠。那只狗被她抱在怀里，呼吸声粗重，估计也就剩一口气了。

　　王嫂只能唉声叹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得了这种病，看来是没救了。”

　　她同小柿子相处的时间更长，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我处理它吧。”陆樊说。

　　第二天，许今依没看到小柿子。

　　她向王嫂打听：“小柿子呢？”

　　王嫂哽咽着不说话，倒是陆樊从厨房里出来，面无表情道：“埋了。”

　　许今依怔愣，吼了一声：“它还没死。”

　　“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陆樊不太在意地吃着饭，“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给你买一只。”

　　“你什么都不懂！”许今依有些激动，胸口起伏格外明显。

　　她“蹬蹬蹬蹬”跑上楼，抱着被子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整个寒假，她都没有再和陆樊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