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忱

12、番外·季寻

　　“寻寻，小盛已经走了，他……留了一些东西给你，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林书媛在电话里说。

　　季寻沉默片刻，“好，我明天来。”

　　电话挂断后，季寻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窗帘被拉的上，屋子里只有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昏暗的灯光。

　　季寻盯着阴影处失神，而后将目光移到了桌面上放的东西。

　　是陈盛葬礼上，徐母给季寻的，那个没能送出去的戒指。

　　季寻好一会才缓过来，拿过旁边的手机开始订票。

　　*****

　　“铃”传来门铃声，林书媛刚把孩子交给保姆，送去兴趣班。

　　“寻寻。”打开门是季寻，她签了最早的航班，一大早风尘仆仆的从北城到南城，身上仿佛还带着来自远方的雾气。

　　面对母亲，季寻不知道说什么，生硬的开口：“嗯。”

　　林书媛有些恍惚，季寻好像这些年长大了好多，北城的天气和南城截然不同，季寻穿着咖啡色的风衣，还带着针织围巾，背影越发的出落。

　　“快进来，北城的早上很冷吧？”林书媛笑着，接过季寻手里的东西。

　　“你说你这孩子，跟妈还这么客气。”她随手把礼物放在桌子上。

　　“知道你不缺什么，给你带了一些北城的特产，那个……是给他的。”季寻从中抽出一个红色的小袋子递给林书媛。

　　林书媛打开一看，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枚银色的长命锁，是小孩款式的。

　　她愣住了，随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季寻不在她身边的这七八年，一个人在北城生活，却……还是记挂她的。

　　“好，等翊翊回来，他肯定会喜欢的。”林书媛笑着。

　　“嗯。”季寻淡淡的应了一声。

　　“瞧我，都快忘了正事。”林书媛知道她回来是因为什么，可她私心想跟女儿多说点话，但很明显，季寻的心情不太好。

　　她带着季寻去陈盛房间，林书媛将门推开。

　　那是季寻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是陈盛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里充满了陈盛的生活气息。

　　“之前阿姨整理的时候，有些东西……是给你的，我……”林书媛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妈，你能先出去一下么。”

　　林书媛走的时候把门带上了，随着门被关上，季寻才终于平复了心情。

　　陈盛的书桌靠窗，从这可以看到楼下的那一大片花，桌面很简洁，唯一突兀的是那个盒子。

　　一个被藏了许久的盒子。

　　季寻指尖微微发颤，却还是打开了。

　　盒子里面是一堆信，一些照片，和……机票。

　　机票去哪的都有，但是更多的是去北城。

　　照片全都是……季寻。

　　有她大学毕业的，也有她在图书馆看书的……这些照片的新旧程度不一，泛黄磨损最厉害的一张，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那张照片是季寻和陈盛还在一起时拍的，那时的他们，刚在一起，连约会都害羞。

　　那是在一个周末晚上，他们约好一起去逛街。

　　夜色浓的似墨，街上却灯火通明，人声喧沸，他们在挤挤攘攘的人流中，第一次牵住了对方的手。

　　那时的两个人脸上都是一片绯红，借着人流遮掩着，遮掩少年的心动。

　　“寻寻，你喜欢什么颜色的？”他们走到了一个棉花糖摊前，陈盛忽然感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

　　“我想要五颜六色的。”季寻笑起来，最是好看，眉毛弯弯的，眼睛亮的进人心里。

　　“好。”

　　陈盛询问那做棉花糖的老人，是否能让他亲自做，老人同意，陈盛便开始手生眼生的做起棉花糖。

　　陈盛第一次做，什么都不懂，但为了季寻能得到一个五颜六色的棉花糖，他把所有糖都加了一遍。

　　结果自然是那个棉花糖大的不像话，差点呼自己脸上。

　　陈盛拿着一个超大号的棉花糖，头一次觉得自己好丢脸，还是在季寻面前。

　　季寻看他这一脸犹豫不决，被逗笑了。

　　“寻寻……要不我给你再做一个吧。”陈盛犹豫许久。

　　“不用了，这个就很好啊。”季寻抢过他手中的超大号棉花糖，轻轻咬了一口。

　　棉花糖入口即化，甜的让人几乎沉溺。

　　“寻寻，我们拍张照吧。”陈盛看着季寻出了身，好半天才呆呆的蹦出一句。

　　“？”季寻虽然不解，却还是答应了。

　　陈盛拿着手机，对准他和季寻。

　　“咔”的一声，他们有了第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季寻拿着棉花糖，看镜头的时候笑意盈盈，而旁边比季寻高了一个头的陈盛，他没有看镜头，而是看着身边的季寻。

　　少年眼里的喜欢几乎要溢出来了。

　　如果当时季寻回头，就能发现陈盛满心满眼都是她，也只有她。

　　季寻强迫着自己从回忆里抽离，去看那一封封的信。

　　信是被封好的，封面上标好了日期。

　　最早的一封是季寻离开的那一个月，最近的是……出事故的前两天。

　　第1封：

　　“你离开的那天，在机场，我站在那里，看着你的背影渐渐消失。我不知道我应该干什么，我想叫你，可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喊你的。最后的时候，我忍不住了，我怕你不回头，又怕你回头，出于私心，我最后一次喊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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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封：

　　“寻寻，你在北城过的还好么？今天我又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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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封：

　　“寻寻，收拾的时候发现了那张照片，我至今仍清晰的记得那天的场景。现在的我也只能靠着这张照片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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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封：

　　“寻寻，花开了。又到了一年夏天，我毕业了。我想报北大，可是……我只能报南大。好像去北城看看你。我们之间又错过了一整个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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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封：

　　“寻寻，我现在已经有能力去北城找你了。你知道么？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们重逢会是怎么样。你……会愿意见到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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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封信到这里戛然而止，这是陈盛最后留给季寻的一封信。

　　看完信后，季寻此刻脑中嗡嗡作响，她以为……这么多年了，也许陈盛早就放下了。

　　原来……那天在机场喊她的真的是陈盛。

　　他真的去北城找过她好多回。

　　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季寻。

　　温热的液体滴到季寻的手上，她咬着唇，再也遏制不住积攒了这么久的情感。

　　年少时的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真的会有人一直被困住。

　　他们都被困在那个盛夏里了。

　　那个回不去的盛夏。

　　再也没有的少年悸动，和牵手时那种心动了。

　　季寻忽然笑了起来，几乎是自嘲一般。

　　我以为这么多年了，你早就向前走了。

　　可是当我回头的时候，你却始终被困在原地。

　　*****

　　季寻选择带走这些信，这是陈盛最后留给她的。

　　季寻从陈盛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刚好撞上林书媛接孩子回来。

　　“妈妈……今天老师夸我了，夸我画的画好看。”楼下传来小孩子糯糯的声音。

　　“好，我们家翊翊最棒了。”林书媛宠溺的刮了一下儿子的鼻子。

　　季寻下来的时候就正好遇上他们，林书媛看到她手上的东西愣了一下，小孩子却是不懂那么多，小小的陈翊抓住母亲的衣角，往后缩了缩：“妈妈，这个姐姐是谁呀？”

　　林书媛缓过神来，笑着给儿子介绍：“是你的大姐姐呀。”

　　小陈翊点点头，似懂非懂。

　　“那为什么之前……我都没有在家看见过她呢？”

　　“因为姐姐在北城读书，所以很少回来。”林书媛耐心的回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去客厅翻找东西。

　　只剩下小陈翊和季寻在门口。

　　“姐姐。”小陈翊嗓音带着稚气，喊她。

　　季寻看着小陈翊的眼睛一瞬间有些恍惚，被这一喊，才认真打量他。

　　这就是当年林书媛怀的孩子，后来出生了，季寻因为在北城读书也没回来。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小陈翊的眼睛真的和陈盛很像，其他倒是有些随了林书媛，他小小的一只，还没有季寻腿高。

　　“哎，翊翊快来看看，姐姐给你带的礼物，喜不喜欢？”林书媛把刚才季寻送的长命锁拿出来了，蹲下身给小陈翊戴。

　　“谢谢姐姐。”小陈翊摸着长命锁，一脸郑重的给季寻说谢谢。

　　季寻弯了弯嘴角，难得的笑了一下：“你喜欢就好。”

　　小陈翊带着长命锁爱不释手，季寻最后看了他几眼，拉开门就要离开。

　　“妈妈，姐姐不留下来和我吃饭么？”小孩子不明白为什么季寻要走。

　　“姐姐还有事情要办啊，以后等姐姐忙完了就会来看你。”林书媛摸着儿子的头解释，看着季寻离开的背影，心里却止不住泛苦。

　　*****

　　季寻抱着盒子，不知道该去哪里。如今的南城，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她迷茫了许久，才想起一个地方。

　　季寻走到了蓝中校门口，此时的学生们刚好下课，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

　　“你看，是我们的母校啊。”季寻摸着盒子，声音都带着温柔。

　　季寻继续沿着小道走，走到了蓝中的后花园。隔着围栏，季寻看到了之前陈盛带她来看的那一树繁花。

　　又是一年的盛夏，花又开了起来，落英缤纷，一阵微风拂过，带起花瓣飘落。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盛夏，她和他。

　　季寻伸手，一片花瓣轻轻的落入她的掌心，她眨了眨眼睛，将这一片花瓣放在了盒子上。

　　“陈盛，我带你来看花见了。”